第二十五章 以色侍人(二十五)

  任意笑道:“先生才学过人,朕称一句先生又如何?”
  她斟了一杯酒,向柳逸举了举,接着说:“朕虽然未曾见过先生,却对先生有所耳闻,十分钦佩。”
  柳逸也不敢不接她这杯酒,却没有举杯回敬,而是把酒坛子举起来,向任意敬了一敬。秦修远在一旁看着,两道剑眉拧成了一个结。
  柳逸就着酒坛喝了一口酒,谦虚道:“不知景嘉的哪一篇策论,入了陛下的眼?”
  哪一篇策论都没有,任意压根没看过他写的文章。她在柳逸期待的目光下,也不觉得尴尬,说道:“不是策论,先生的策论朕可以请先生教给朕听。朕佩服的是先生不拘泥于出身,将万金墨宝赠与一介商人,与那些庸俗之人着实不同。”
  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万金呢……”
  柳逸:“……陛下英明。”他心中了然,女帝并不是好糊弄的人,这也和他想的差不多。他这一趟,应该没有白来。
  弹琴的歌姬换了一首曲子,曲调缠绵悱恻。
  任意把一杯酒饮尽,又斟了一杯酒,对柳逸道:“先生请吧。”
  柳逸只得又喝了一口酒,这一口烈酒入喉,却听任意道:“先生应该很清楚,今日朕请先生来,不是为了赏月。”
  她指了指天上那一抹白色的月牙,说道:“这月亮也没什么好看的。”
  “朕是想请先生入朝,任帝师一职,肃清朝堂。”
  柳逸终于把酒坛子放下了,他眼中一片清明,并无醉意:“景嘉恐怕不能担此重任。”
  任意却笑了笑,她直视着柳逸:“宋少言在朝中,先生真的甘心吗?你才华不在他之下,真的打算永不入仕途吗?他青史留名,先生打算留下什么,几首诉说怀才不遇的山水诗吗?”
  他如果甘心,就不会为了所谓的牡丹回到京城,也不会在花期过了之后仍旧停留在京城。
  柳逸眼神变换了一下,说道:“臣记得,宋少言是陛下的未婚夫。”
  任意淡淡道:“口头上的婚约,说不定那一天宋少言就不认了。”
  柳逸没想到她如此直白,顿了一下才接道:“陛下不信任宋相?”
  “先生难道觉得他可信?”任意反问道,“先生慧眼,不会看不明白的。”
  柳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其实游船对诗的时候,陛下对秦将军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任意偏头看着他,原来她和秦修远说话的时候,他在外面听到了,怪不得他今天回选择过来。
  柳逸接着道:“陛下那时候说对秦将军说对宋少言已无情意,不想再受宋少言掌控,提心吊胆的生活。”
  任意道:“没错。”
  柳逸却道:“但景嘉想要的却远远不是胜过宋少言。我想知道,赢过宋少言之后,陛下打算怎么办?”
  “或者说,陛下愿不愿做一代明君,名垂千古?”
  他的野心远远不止是能位极人臣,他想要建立的是千秋不朽的功业,想要当的是千古一相。
  任意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站起身,拿着酒杯走到了柳逸面前,郑重地举杯躬身:“朕想请先生教朕,明君……如何做!”
  琴声停了下来,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钟响。
  柳逸站了起来,面容严肃,他用双手接过了任意手中的酒杯,说道:“景嘉受命。”
  任意微微笑道:“多谢先生,能得先生相助,是乐清之幸。”
  旁边的秦修远仍旧坐着,闻言掀了一下眼皮,她上次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得将军相助,是乐清之幸。
  连词都不换一下?
  柳逸把酒喝了,迅速换了一个态度,问道:“陛下打算何时让景嘉入朝?”
  任意道:“这几天恐怕要委屈先生在幕后了,乐清还未打算与宋少言相争。”
  柳逸也是这个意思:“现在的确不是时候,陛下贸然任命景嘉,宋少言必然会反对。”
  任意抬起头,诚恳道:“如若先生不介意,乐清有一个想法。”
  柳逸道:“陛下请讲。”
  “如若不想让宋少言反对,不如先生与宋少言交好。”任意说道,“先生留在京城这么久,他应该来找过先生吧?”就算宋少言最开始没打算拉拢柳逸,在秦修远有所动作之后,他也不会安稳地在宋府坐着的。
  柳逸略显诧异,抖了抖飘逸的袍袖:“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假意和宋少言交好,让他主动推我当帝师?”
  任意道:“帝师可以让秦将军来提,或者乐清自己来提,先生只需等着就可以了。先生留在京城已久,说是刻意等宋少言相请也说得过去。”
  她自嘲一笑:“不会有人想到,先生是站在乐清这一边的。”
  柳逸想了想:“的确,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正好是先帝驾崩的时。可以说成是我不想参与到皇位争夺之中,倒也行得通。”
  “那就拜托先生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任意话锋一转,“先生有没有信得过的人选,侍中之位还空置着。”
  柳逸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他道:“听说侍中之位本来是要给刘明的,结果刘明醉酒跌断了腿,不能上任了。此事……”
  秦修远打断了他的话:“是他自己太不小心了。”
  柳逸:“……所以真的是将军做的?”
  秦修远挑眉道:“是又如何?”
  柳逸摇头:“不如何。”他只是第一次听说还能这么干,不想让人上任就直接把人打伤。除了秦修远这样的武将,大概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么做。
  他还不知道,他新收的学生最开始想到的是直接把人杀了。
  柳逸的确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他挑了两个把名字告诉了任意,说道:“陛下可以从他们中选出一个来,等到秋闱过去,陛下可以再慢慢培养一个侍中。”
  任意:“多谢先生。”顺利的话,侍中之位上总算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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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两天早朝,任意坐在上面,听下面的朝臣又禀奏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重要的几件事任意例行问了宋少言,全按宋少言的意思办了。
  宋少言连头都没有抬,似乎一眼都不想看到她,声音平稳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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