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89节

  第一六四章 告密者
  她想着,哼了一声,“那岂止是讨人嫌,鱼都嫌。人家西施往河边一照,鱼惊呼,美人美人!你往河边一照,鱼尖叫,死了死了!”
  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凶悍!
  就崔子更这一身杀气,让他去扮娇宠美人,那不是逼着张飞大爷绣花,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么?
  “段三姑娘想吃鱼,直言不讳便是!何必阴阳怪气?清蒸还是红烧?”
  段怡听着崔子更的话,恨不得一脚踹在他的脸上。
  最烦故意懂装不懂的人了!
  当然他们这一门,都是这样烦人的人。
  “吃鱼生,片薄些”,段怡说着,转过身去,朝着屋中那群王涛的部下一指,“怎么着也得比他的嘴唇再薄上八分吧。”
  那被指的人吓得一个激灵,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可他们全都被捆成了一团,根本就动弹不得。他心中大骇,白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段怡一瞧,有些汗颜。
  不是,她就是那些人听了崔子更名号的反应,明显比听了她的名号,害怕百倍。
  是以方才想要吓唬一二,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这般不经吓。
  一旁的苏筠笑嘻嘻的跳了过去,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吓晕了过去,没事,没死。我们段三就是厉害,居然用后脑勺都能挑出嘴唇最薄的那个!”
  段怡老脸一红,别夸了别夸了!
  二郎神都没有你神,还后脑勺生了眼睛呢!
  崔子更深深地看了苏筠一眼,又看了看段怡红扑扑的脸,“现在还不是闲着的时候,明日方才是关键之时。这边的事情,有祈师叔同先生在,我们大可以放心。”
  “段怡你随我上城楼,商议布防之事。为了以防有王涛余党作乱,苏筠留在这里,负责保护先生们。”
  段怡神色一正,冲着苏筠点了点头,“等知路进城,你把灵机交给她。”
  说完,然后随着崔子更的脚步,一同走了出去。
  黄澄大军已经在路上,怕不是明日黄昏,便可抵达。
  崔子更这么快便拿下黔州军,往好处想,是他这个人厉害得劲,可往坏处想,十有八九这黔州军已经烂到了根子上,方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她想着,快步上前,同崔子更并肩而立,问道,“你怎么这么快,便拿下了黔州军?”
  就算她把几乎所有的人,全都让崔子更带了过去,但是再怎么算,都同州军数量相差甚远。
  崔子更勾了勾嘴角,心情愉悦的说道,“黔州军中,本来就派系林立,十分的不和睦。王涛为人心胸狭窄,喜欢羞辱人。他将黄使公旧部,都贬为小卒子,任人羞辱。”
  “军中许多人对此本就十分的不满……”
  段怡听着这话,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在门前瞧见那个参军高义。
  若换做旁人铲除异己,定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全杀了。可王涛留着高义,故意让他在门前巡逻,派人嘲讽他,羞辱他……
  “这狗贼!倒是让他死得太过体面!”段怡咬牙切齿的说道,“杀人不过点头地。”
  她说着,脑子里灵光一闪,惊讶地看向了崔子更,“你在黔州军中有细作?煽风点火,那也得军中有人才是……”
  崔子更眼眸一动,“细作谈不上。乃是玄应军旧部,辗转才了此处,恰好碰见罢了!”
  段怡心中呸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崔子更!
  好家伙!竟然奸诈如斯!
  这巧合,便是三岁孩童来了,那都不信天上恰好掉下一块糖,掉进她嘴里。
  崔子更这厮,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便开始布局?他从前领玄应军,亦是江南道继承人,风光无限,莫不是多年之前,便已经狼子野心,有了反意?
  既然他这般本事,又为何执着于河山印,又为何要往剑南道借兵?
  天下人所看到的,他落魄犹如丧家之犬,怕不是只是这个人的障眼法吧?
  那么江南道呢?他是真的需要她同他一道儿,去拿回江南道?还是江南道早就是他囊中之物,如今不过暂时放在他大兄手中?
  段怡甩了甩头,她觉得自己再发散下去,指不定崔子更便要成为宇宙第一大奸贼了!
  她清了清嗓子,“哦”了一声。
  两人说话间已经出了那使公府的大门,崔子更瞧着她的神色,正准备解释,就瞧见一个穿着黔州军服的人,握着一把大刀冲了过来。
  崔子更眼眸一动,挡在了段怡身前,抬剑欲要护住段怡,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幽幽地声音,“你挡住我做什么?影响了我出枪的速度,再说,这是故人。”
  崔子更有些讪讪。
  段怡说着,亦是有些讪讪。
  她刚才还因为崔子更一句遇故人,而发散了三百里地,这一会儿,她便遇到了故人,这回旋镖虽然小,却是直戳面门。
  “高参军”,段怡从崔子更身后走了出来。
  那高义握着刀柄,对着段怡抱了抱拳,“原来当真是段小将军,适才某还当是自己眼花了。因为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所以不敢贸然向前,同小将军相认。”
  他说着,红了眼睛,“听闻小将军杀了王涛那个狗贼……某又被小将军救了一回。王涛狗贼死了,我阿妹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某自幼父母早亡,兄妹二人相依为命。长兄如父,阿妹便是我的命根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将军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高某愿意为小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段怡摇了摇头,“从前你随着黄澄去剑南道,我不过是帮你说了几句好话,算不得救命之恩。若真有这么大的恩情,我早就拿小本本记着,一进黔中,就来寻你讨了。”
  高义一愣,神色瞬间变得轻松了几分。
  他想要问段怡为何离了剑南道,还瞧了瞧一旁的崔子更,到底将这话给吞了下去。
  “这黔州军中事务,高某尚算熟悉,若是小将军需要,某可前面带路。而且……”
  那高义说着,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某知晓这黔州城中的一个秘密,可以帮助小将军,一举打败黄澄,稳固黔州。”
  第一六五章 高义献策
  段怡一听,瞬间大喜过望,“什么秘密?且说来听听。”
  那高义有些犹疑的看了一眼崔子更,又往四周看了看。
  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因为军营里闹出了动静,街头巷尾活人寥寥,便是鬼来了都要感叹一声寂寞。
  唯独使公府门前,人来人往,委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段怡知晓其意,对着崔子更说道,“军情紧急,你先领着他们上城楼去。我随后就来。”
  崔子更看了段怡一眼,翻身上了马,领着部下,还有适才已经投降收服的黔州军,朝着城门口飞奔而去。如今的黔州城,那就是一个满是窟窿洞的筛子。
  他们几百人都轻松的混入了城中,王涛却是毫无察觉,的确是紧急得很。
  待他们走远了,段怡方才指了指一旁的暗巷,对着那高义说道,“去那边。”
  这里是使公府的侧巷,只有一个小角门,上头挂着一盏昏黄的灯,四处安静得很,段怡同高义进来,窝在墙角的黑猫吓了一跳,猛的一跃,逃到屋顶上去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段怡说道。
  高义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黔州城中,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向城外。那暗道约有一人半高,可同时容纳三人通过,内里可以走马。”
  “这是许多年前,不知道哪一任的节度使留下来的。只有少数的人知晓,某家中祖祖辈辈都是黔州本地人士,祖父曾经给一任节度使做过亲兵。”
  “便是他告诉我这件事的,那暗道的入口,就在使公府的演武场边,而出口,则是在城门外附近的一处密林里。”
  段怡听着,看向了高义,“黄澄可知晓此事?”
  高义摇了摇头,“某不知晓,某从前也不过是一介小小参军,虽然在黄使公帐前效力,但并非是心腹之人……”
  段怡听着,若有所思。
  高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不过这个秘密,我也是听我祖父告诉我的。从来没有验看过,是以刚才崔将军在这里,没有敢说出口。”
  “怕是说了假话,倒是累得段小将军失了颜面。”
  段怡挑了挑眉,“有或者没有,去看看就知晓了。再说了,丢脸的是你,我为何会失了颜面?”
  高义一梗,看着段怡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的跟了上去。
  这使公府的演武场,就在进门不远处的地方,高义到了地方,四处的看了看,“我祖父说,在这附近,有一块刻了菊花花纹的石头,机关便在那里”。
  段怡听着,四处一看,这演武场上,除了用了举重练力气的大石锁外,并没有任何的石头,甚至连那寻常富贵人家宅院里有的假山奇石,周遭都见不着一块。
  她皱了皱眉头,朝着那练武场旁边一株生的颇为高大的老树看了过去。
  这树生得颇为壮实,几乎需要两个壮汉手拉手,方才可以将它围起来。因为年岁久远,树干之上坑坑洼洼的,三五不时的便有一个节结。
  段怡想着,走了过去,勾了勾嘴角,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按了一处节结,说道,“这石头卡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经过风吹日晒,看上去同这树干都融为了一体。”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轰隆一声,那演武场上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洞,露出了一截楼梯来。
  段怡一喜,说道,“看来你祖父没有骗你,这黔州城中,的确是有一条暗道。”
  高义见状,松了一口气,他抱了抱拳,对着段怡单膝跪下,认真的说道,“良禽择木而栖,某感念小将军大恩,日后愿意追随小将军。这个秘密,还有一计良策,便是某给小将军的投名状。”
  他说着,目光炯炯,“某愿意出城,引着黄澄从这暗道进城,到时候小将军可以派大军在此守着,地道口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到时候小将军必胜黄澄,拿下锦城。”
  高义说着,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拿起了一支长枪,对着自己的胸口,猛扎了过去,鲜血瞬间流了出来,他咬了咬牙,猛的一拔,将那长枪掷在了地上。
  “我从暗道出城,去迎黄澄,有此枪伤,黄澄定会更加容易信我。便是他嘴上不信,杀了高某,事后也一定会按照我说的,去小树林中,寻找同样机关。”
  “到时候,一旦他找到了,有此入城捷径,他定是不会错过。小将军亦是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段怡认真地听着,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人,倒是英勇。”
  高义摇了摇头,“某只有一个请求,若我不幸死了,还请小将军替我阿妹找个老实人家嫁了。”
  他说着,对着段怡抱了抱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朝着那黑漆漆的地道里头钻去。
  待他消失不见了,段怡放才伸手,又轻轻地按了一下那树缝里卡着的石头,地面抖了抖,落下了一层土去。那地道入口,很快又合拢了起来,消失不见了。
  段怡静静地看了一眼地面,那把长枪横在地上,上头还有高义的血。
  “真是一个自说自话的怪人。”
  段怡说着,转身出了使公府,她翻身上马,飞快地朝着城楼处飞奔而去。
  时间一旦被划定了期限,便仿佛加速了一般,过得格外的快。
  虽然段怡感觉尚有许多东西没有准备好,但翌日的黄昏已经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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