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美人柔柔一笑:“老爷是斯文君子,也只有您这么宽宏大量。”
  二老爷被她一捧,顿时飘飘然。
  “这是当然。我家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总叫我们兄弟谦和礼让,这才叫相府门风。”
  又拉出池老太爷来,好一阵吹嘘。
  要说今天,二老爷也是倒霉。
  才进醉太平,路上有人迎面而来,不过撞了一下,便揪着他不放。
  二老爷偷偷来这里,自然不想声张,只想赔钱了事。
  不料那人硬说他拿钱砸,瞧不起人。
  等醉太平的人过来,二老爷已经擦出了好几道伤口。
  伤倒是不重,只是……
  “老爷,您这样子,回家可怎么说啊?”
  听她这么一说,二老爷也犯起了愁。
  说吃酒摔伤了?可他跟家里说,近日在衙门清点祭器呢!
  不然,就说天太黑,不小心摔的。
  二老爷正在琢磨,就听外头传来骚乱。
  亲随惊慌的声音传进来:“夫人?您怎么来了?”
  二老爷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人推开了。
  三夫人的声音响起:“看,二哥在这!”
  二老爷转过头来,留着两块青紫的脸上满是惊愕。
  “夫、夫人?”
  ……
  二老爷吃惊地看着屋外的人。
  二夫人吃惊地看着屋里的人。
  三老爷吃惊地看看屋里,又看看屋外。
  只有三夫人兴奋地抓紧了手里的扇子。
  她可真是个天才!
  找人寻衅跟二老爷吵架,然后奔回来报信。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二夫人骗过来了。
  当场捉奸,二嫂这性子,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
  打起来,赶紧打起来!
  好一会儿,二夫人才踏进屋子。
  她先看了看二老爷所谓的伤,再看了看他跟前的美人,最后盯着桌上的酒菜。
  这里果然有酒吃啊!
  “夫人!”二老爷反应过来,急忙将美人一推,起身向她解释,“你怎么来了?我、我就是跟人过来吃个酒……”
  “跟人?跟什么人?”二夫人看向美人,冷冰冰道,“跟她吗?”
  “当然不是!”二老爷矢口否认,“是个同僚,他早一步回去了。我……”
  “二哥!”三夫人打断她的话,一脸气愤,“你怎么能这么做?二嫂听说你被人打了,急忙赶过来,多关心你啊!结果你就在这喝花酒?”
  “我没有喝花酒!”二老爷现场编瞎话,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看,刚才有个疯子,把我撞成这样,就借小怜的地方上个药……”
  “二哥你连她的名字都知道!”三夫人尖声。
  二夫人一听,可不是吗?如果只是来上个药,问什么名字?再说,醉太平里多的是跑堂,用得着来这上药?这么偏,路上就得走好远!
  再看酒席,分明是待客用的。杯子摆了两个,上面还有唇脂印!
  二夫人的怒气急速积蓄中。
  成亲二十年,家里连个妾都没有,她还以为池家家教好,自家老爷持身正,每每在别家夫人面前得意。
  不想,他是没往家里领,可在外头藏着呢!
  “池老二!”二夫人尖叫一声,扑了上去,“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在家里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在外头金屋藏娇?”
  她一把扯住小怜的衣袖:“锦绣坊的衣裳,她一个伎子穿得起?是不是你送的?说!”
  第15章 老实人
  二老爷哪里敢承认,支支吾吾的。
  “你说哪里话?怎么可能,也想太多了……”
  那小怜一看不对劲,笑着说道:“这位夫人,奴虽是伎子,但挣的钱可不少。您到外头打听打听,京城各大酒楼的歌姬舞伎,一晚上收的打赏有多少。几件衣裳,我们还穿得起。”
  二夫人愣了下。伎子有多少收入,她一个官家夫人,还真不清楚。不过,偶尔也会听说,那些勋贵富商,为之一掷千金的事。
  三夫人一听,感觉不好,当即大声叫起来:“你这身衣裳,我上回在锦绣坊看过,用的是刚出的金丝锦,最起码要一百两吧?还有你头上的金钗,上面的宝石成色这么好,没有几百两拿得下?手上的镯子,这样的玉色……全身上下,一千两打得住吗?你总不会只有这身行头?打赏再多,经得住你这样花?”
  三夫人算盘打得啪啪响,就因为手头银钱不多,她平日看衣裳首饰,都是紧着花,算得清清楚楚。现下派上用场了吧?
  她这一提醒,二夫人像是找到了证据,揪着二老爷喊:“池老二,你还敢说不是!你上回说应酬要钱,非得拿走那几个庄子,是不是就花在她身上了?”
  “夫人、夫人……”二老爷连连求饶,“没有,真没有……”
  “没有?你敢拿账册出来吗?”
  被三夫人点醒,二夫人转头四顾,越看越是冷笑不止:“嚯,我还真不知道,这当伎子的,过得比王公贵族还体面。瞧瞧这一屋子的古玩摆设,比我们强多了。”
  忽然,她看到一件东西,眼睛大睁,指着那物:“那不是我私库里的吗?你什么时候偷出来的?”
  再看,又发现了几件眼熟之物,二夫人歇斯底里起来:“池老二,你偷我的东西养伎子!我跟你没完!来人,来人!把这贱人身上的东西扒下来!”
  池家下仆冲进来,接着,醉太平的人也冲进来,拉扯的拉扯,打架的打架,闹哄哄的,还引来了其他客人。
  三夫人兴奋得拽着扇子直敲大腿。
  居然有这么一出,真是料想不到!
  原以为,让二夫人发现二老爷养伎子,就能看场好戏。
  哪想到,二老爷比她以为的还要荒唐。
  偷自家夫人的私库养伎子,真亏他做得出来!
  等下,这样说的话……
  “二哥,二嫂,别打了……”三老爷手足无措,蠢蠢欲动想上去拉人。
  可他被三夫人扯住了。
  “夫人?”三老爷莫名其妙。
  三夫人斜睨着他:“池老三,这个时候,你就想着劝架?”
  三老爷道:“不劝架还能怎么样?这丢的是我们池家的人!”
  三夫人气极反笑:“你怎么就老实成这样?”她指着这屋子,“如果这些东西,是从二嫂私库里偷出来的,那二房藏了多少宝贝?我前两天还去探二嫂的口风,问他们能不能帮你活动活动,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吗?五百两!还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现在你看这些,哪件的价值低于五百两?”
  三老爷这才回过味来,问她:“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三夫人气得踹他一脚:“想想平日你二哥跟你哭穷的样子!”
  这么一想,三老爷眼睛慢慢地红了。
  可不是吗?每回提到钱的事,二哥就长吁短叹的,结果自己在外头养伎子。还有这些物件,当初二嫂进门有多少嫁妆,家里人都清楚,她哪里攒下来的?
  他们揣着这么多钱,却连帮他活动活动都不肯。要是上回能出钱,他现在早就升上去了!
  三老爷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当初老太爷还在,他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现在衙门里,他干的活最多,升迁就没份!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别人欺负就算了,连自家人也欺负?
  三夫人又加了一句:“池老三,今天这事你要还能忍,我就服了你!回头我便带着阿嫣阿姗回娘家去,省得说我坏了你兄弟情谊!”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三老爷满腔不忿,如同弓弦,瞬间拉满。
  然后,箭就射出去了。
  他大喊一声,声音瞬间压下了所有人。
  “二哥!你给我说清楚,这些东西哪来的?!”
  “……”
  二夫人停住了扭打,池家下仆愣在那里,连醉太平的人都停了下来。
  三夫人站得近,被这大嗓门吓得一哆嗦。
  我的天,池老三说话还能这么大声?
  三老爷愤怒满值,大步走过去,一把扯开二夫人,亲自揪住二老爷的衣领。
  “二哥,你先前怎么跟我说的?说二嫂对你管得紧,一个月手头只有十几两应酬的钱;说父亲留下的产业,全都拿来补贴了老家的族人;说你们为了撑住这个家,每个月都得拿私账补贴;还说家里拿不出钱让我打点,对不起我。你还真是对不起我!拿三百两给我打点升迁的事,自己一个月花着几千两养伎子??”
  三老爷越说越大声,眼神像要吃人似的,一屋子人都被吓住了。
  “老、老三,三弟……”二老爷心惊胆战。
  从小他就没把这个弟弟放在心上,只会闷头读书,说什么都信,好骗得很。
  没想到,他真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二夫人也被吓住了。
  刚才她恨不得吃了二老爷,现在一瞧三老爷的架势,又担心他真动手打人。忙小声劝道:“三弟,三弟你别激动,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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