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霸好莱坞_分卷阅读_296

  珍妮和他对视了一眼,心中涌起了一种很难描述的愉悦:她刚才其实就说了几句话,更多的东西都是‘尽在不言中’,而从切萨雷的答话来看,他完全听懂了她的忧虑,甚至也和她一样,并不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当然更可能的是,不像是珍妮也就是最近有了那么几次闪念那样,切萨雷是早就把这问题系统全盘地考虑过了,只是决定之前一直时机未到,所以才没有和她提及……以切萨雷一贯的作风来看,珍妮相信后者的可能性只会更高:就说他的‘求婚’吧,在他开口之前,珍妮是根本没意识到切萨雷一直在考虑如何弥补股份的事,也没意识到他已经准备把重心转向大梦……即使她有忙碌作为托词,这也的确是很重要的理由,但一如既往,这依然让她感到自己在自己划定的竞赛中又输了一场,也让她又有了疯狂学习的动力。
  “所以你认为,我们可以暂时继续采取现在的模式?”在切萨雷的刺激下,她也进入了状态——珍妮不是容易自满的人,不过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些年间取得的进步,起码现在,在商业策略的讨论上她已经跟得上切萨雷的思路,已经彻底摆脱了学徒身份,成为了和切萨雷平起平坐的讨论对象,切萨雷的一个提点,已经让她有了初步的思路,“对于小制作电影,比如《梦露》或者《马利与我》,我们还是独资制作,而资金、技术门槛都高的大制作,还是找六大合作来做,就像是我们和华纳做女英雄,和福克斯做《阿凡达》,接下来我们也可以和索尼,和环球合作,和迪士尼做《爱丽丝》续集——把大梦的选片眼光这个优势分享出去,把蛋糕越做越大,甚至派拉蒙,在布拉德彻底放弃敌对以后,也可以和他们一起合作,弥补迪士尼夺走《钢铁侠》和漫威的损失,这能有效地阻止六大对大梦的忌惮,也能让大梦合作中汲取到宝贵的经验,建立起必要的人脉,当然重要的是,积攒起足够的资金——”
  在这样美好的远景中,她又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但这也意味着大梦以后可能都不能独立持有大制作系列片的版权了,我感觉布拉德之所以会对我们动手,就是因为《暮光》的成功刺激到了他。”
  “这确实能从根本上缓解六大对大梦的敌意来源,如果我们可以这样执行,那么在奥斯卡事件中让六大感到威胁也不再是问题了。”切萨雷说,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当然,如果我们要分割大制作系列片的版权,那么在奥斯卡事件里不使用他们的力量,就亏的是我们自己。”
  “是的,但如果我们是主要执行方,这对于我们来说不会太过不利,”珍妮有些踌躇地说,她现在感到很难下定决心,因为这个决定的确有利有弊,“只要负责发行的是大梦,那和六大的合作也不能说不是双赢……”
  “但这样一来,大梦也就永远无法做大了,”切萨雷有些尖锐地说,他关上了笔记本电脑,瞥了珍妮一眼,站起身走向了房间角落里的小吧台,“还是老样子?”
  珍妮有些错愕,这使得她没有马上回答切萨雷:双份陈年威士忌、白兰地和雪茄,在八年的合作之后已经成为了某种标志,某种象征,隶属于她和切萨雷的私人时刻,可以说是他们的友……她们的紧密合作关系的见证,当他们分享成功的喜悦,互相分担烦恼,一起度过百感交集的某个人生时刻时,美酒与香烟是他们的朋友,但在讨论公事时,切萨雷通常没有饮酒的习惯,他们也很少会抽烟。切萨雷的举动是个很明显的信号——他认为接下来的谈话已经脱离了公事领域,进入了私人范畴:这意味着除了理性的判断以外,感性也开始起作用了,而这是珍妮所没有想到的。
  一直以来,她和切萨雷的接触多数都以公事为主,双方的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起码珍妮肯定自己感到很舒服,不像是和莉莉安这样的闺蜜,可以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她对切萨雷的感情生活几乎只是偶尔知道个一鳞半爪,而她也肯定,如果不是因为职业需要,切萨雷对她的私生活也没有太多的兴趣,他们之间的信赖和依靠更多的是一种君子之交,建筑在事业上的志同道合,甚至是‘相依为命’之上,当然,双方偶然间都会流露出人性化的一面,但这并非是常态,切萨雷在公事上是几乎绝对理性的存在,而珍妮这个几乎是被他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也早已继承并习惯了这一点,他们之间很早就存在了几乎是牢不可破的信赖关系,但这不妨碍切萨雷在提出求婚这个解决方案时,要求在转移财产之前签订婚前协议,在投资大梦的同时为自己准备着两个选择,留着caa那条后路,如果创业失败,大梦的前途被证实不那么光明,切萨雷提出辞呈时珍妮也不会感到意外或被背叛,毕竟,公事就要公办。——所以现在,当他们在讨论大梦的将来时,切萨雷主动引入私人饮品时,她不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意外和不适,不知为什么,有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恐惧,即使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恐惧什么——
  “你有些害怕。”当她心情复杂地接过切萨雷递来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口时,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让珍妮差点呛着了,她咳嗽了几声,缓解着酒液进入气管的呛辣感,“wh——what?”
  “我感觉到你有些害怕的情绪,”切萨雷重新说了一遍,他的表情也比谈公事时放松了一些,语调甚至可以说是难得地有些缓和,“当我们在屋外的时候,你提到了六大对大梦的压迫……当时你表示出了一些恐惧的特征,当然,你很快就处理了过去,但我还是可以感受到那种情绪——”
  他举起手,止住了珍妮要出口的辩驳,甚至还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真诚笑容——带了些自嘲,但并不是假笑,“你无需感到窘迫,珍妮,这不是一次工作场合,你不必永远保持强势,一个领导不会有脆弱的一面,但一个人当然被允许感到恐惧……这是我们的本性,不是吗?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时,这是我们自然的反应,在这一点上无需太过追求完美,我希望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毕竟,你已经有太多太多需要去控制的东西了。”
  珍妮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嘲笑地在自己的脸颊上打了个转,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好吧,看来切萨雷对她这种变态的保养习惯还是有些看不惯的,虽然他能明白这是职业需求,但不妨碍他做小小的讽刺。
  “我该夸奖你的观察力吗?”她说,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毫无理由地感到一阵放松,珍妮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得更放松了一些,她已经从谈论公事的状态中调整了过来,“是的,承担这点也许不会丢脸——在和六大做对的未来跟前,我的确感到了恐惧,这也是我想要蛰伏一段时间,继续和六大保持良好关系的原因。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明星身份能给大梦保驾护航,但现在,当我发现随着大梦开始在没有我参与的电影里赚钱,我的身份也失去效用以后,我的确有种失去救生圈的感觉……就像是我一直没法改变我的思维习惯,在发生冲突的时候想要找到敌人予以报复一样,我对于这种强弱悬殊的对决也一直缺乏信心,总是想要回避——你可以尽情地嘲笑我,这确实是我的缺点,我承认,也许从本质上来说,我和几年前那个在和你的谈判表现得一团糟的女孩依然没有任何不同,而这几年来我受到的教育,则让我对这一点感觉更糟……我又感到恐惧,又对感到恐惧的自己很失望。”
  她笑着喝了一口酒,自嘲地耸了耸肩,“双重的挫折感来源——显然我掩饰得不是很好。”
  “我不认为你掩饰得不好,”切萨雷安静地说,“我毕竟对你非常熟悉,而你也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很富有观察力的人——我也不觉得你需要对自己感到失望,珍妮,你已经是个非常杰出,学习力极强的商业人才,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并不只有一个选择是对的,你不需要强迫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而这正是我想和你谈论的话题,选择。”
  他把手肘撑在了双腿上,专注地望着珍妮,真诚地说道,“大梦现在无疑正处在自己的拐点,我们的选择会决定它将来的发展方向,当我们开创大梦的时候——当你第二次和我谈判——顺便一提,那一次的谈判你已经进步了不少——的时候——”
  珍妮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也许是想到了当年珍妮第一次和他谈判时色厉内荏的样子,切萨雷的嘴唇也是扬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语气也带上了怀念的意味,“我们的共识只是要把它做成一间成功的电影公司——到底有多成功,到底会怎么成功,这一切在当时都没有,也不可能给出答案,而一间成功的电影公司有很多形式,米拉麦克斯是成功的,狮门是成功的,新线也是成功的,派拉蒙是成功的,米高梅曾经也是成功的——又有谁能说联美曾经不是成功的公司?我们可以瞄准上市,进行融资,以第七大为自己的目标,也可以做米拉麦克斯和狮门的模式,这两种模式并不存在高低之分,只是一种选择。当然,选择第一条路意味着无数斗争,意味着和六大的博弈,火中取栗,也意味着你需要不断地克服自己不喜欢以弱博强的特点,但我必须指出,即使你要付出额外的努力,也不意味着这条路就一定比更安全的第二条好,每个大电影公司的资金链都很脆弱,除了迪士尼以外,六大都经历过易主、破产危机和股权纷争,大梦成为第七大以后未必能生存下去,也未必能继续属于我和你,更是未必能生产出你想要拍的电影,从这点上来说,倒是小公司较容易长久稳定地存在,能让你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制作精品电影这方面,而我们的资金链也会比较稳定,虽然这意味着要分出一部分利润,或者放弃一部分市场,但这不是一个无法接受的代价,就像你说的,这更是一种双赢。”
  切萨雷呷了一口酒,含在口中品味了一会儿,他的喉结才进行一次滚动,他望着珍妮——这视线过于柔和,不能以‘盯’来形容,他说道,“所以,我想问问你的选择,你想要什么样的大梦?你想要什么样的方向?”
  珍妮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么多年来锻炼出的分析能力几乎是自动运转,把零散的信息传递到她的脑海里,但她并不能很有效地处理:这为什么会是私人谈话……切萨雷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大梦……如果他们的选择不同,他们会就此分道扬镳吗……他的问题是不是已经暴露了他的态度……他是不是在给她减压,是不是认为她对于制作精品电影更有兴趣……
  “你在问我的选择。”她几乎是木然地,本能地说,在内心深处,有一种巨大的,无可名状的情绪在慢慢卷动,仿佛在酝酿一场风暴,这让她又感到了那种颤栗的恐惧,虽然她依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她的大脑像是被这种危机感占满,只有一小部分能有效思考,回忆着切萨雷教她的谈判技巧:当你还不肯定自己处在什么位置的时候,用问题来拖延时间。“那你的选择呢,切萨雷,我想知道你的选择。”
  “我还没有确定我的选择,”切萨雷说,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放松,“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单人的选择没有意义,目前明显是你的能力决定了大梦如此突出的发展速度,而且也因为……”
  他忽然笑了笑,垂下脸去望着酒杯,过长的金发落到鼻梁上,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一个正在享受假期的兄弟会成员,珍妮几乎从未听过他这样轻松的语气——如果他真的会有这种情绪的话,那么,现在切萨雷几乎可以说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窘迫。
  “我希望你不要嘲笑我。”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情绪化,不过……说实话,我得承认,我还没有做出我的选择,因为我想先听听你的决定——在我们八年的合作里,我们真的做到了很多事,过去的一切我不想重复,但我确实——强烈地希望这份合作关系能继续保持,希望我们不要因为理想的不同而分道扬镳,当然,在商场上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你的职业规划里不应该有个人情绪的存在——所以我的确是情绪化了,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因此后悔,但现在此刻,这份情绪确实十分强烈,所以我们可以这么说,你的选择对于我的选择来说,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在没有听到你的答案之前,我的确觉得……我掌握的信息不足以让我做这个选择。”
  他抬起头,微微地晃了晃脑袋,把头发从额头前摇开,坦然地看向了珍妮,询问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珍妮?”
  珍妮当然明白——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感动:切萨雷在工作中一直都能做到仁至义尽,让对方无可指摘,但他同时也一直都保持绝对的理性和自我中心,就像是他说的,在他的职业规划里不会有个人感情的存在,能让他破例,这足以说明双方的合作关系真的非常愉快,对他来说也很重要,她应该感动,也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毕竟,如果她的能力和努力没有得到切萨雷的认可,他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与此同时,在理性的认知之外,感性上她却只感受到了浓重的战栗和恐惧,就像是有一只手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无法有效思考,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不断放大——
  忽然间,她很庆幸自己涂了厚厚的面膜:如果不是有这层面具遮掩了她的表情,她肯定,切萨雷绝对能看出不对劲。
  ☆、第三百零七章 追求卓越
  到底是往上市大公司的方向走去,还是继续现在的精品小制作路线,在切萨雷提出这个问题以前,珍妮还真没想过意识到这会是一个需要马上做出选择的问题——或者她就没有意识到这会是个问题,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大梦需要面临上市与否这个决策,但她没有料到派拉蒙的嗅觉是如此的敏锐,大梦才开始开发自己的独有版权系列,才做起了《暮光之城》,派拉蒙就意识到了大梦的威胁:说到底,她还是把系列片的重要性看得有点小了。
  布拉德为什么忌惮大梦?除了大梦太能赚钱,崛起的势头太迅猛这一点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但能制作精良的小制作,现在已经开始挖掘系列片了,这正是一个小电影公司扩张的显著征兆,一部王牌系列对于一个电影公司的意义简直难以言喻,它意味着稳定的财源、持续的影响力,也意味着硬实力的提升,尤其是大制作系列片,这不是电影公司想做就能做的,所以当米拉麦克斯想要涉足过亿美元的大制作,甚至探索商业系列片时,迪士尼开始和韦恩斯坦兄弟发生矛盾,所以新线在拿到《魔戒》之后又挺了几年,还是无奈失去了最后的自主权,被华纳彻底拿下,所以在大梦崛起之前最成功的独立电影公司狮门到现在也就只有一部《电锯惊魂》——你没有相应的资金流、发行能力和野心,就不会进入这个领域,而如果等你在这个领域里彻底站稳脚跟的时候,你也就真的彻底做大了。
  就以大梦来说,如果这样的势头再来上两三年,再多发掘出几个卖座的系列,只要一上市融资,市值分分钟可以超过六大中的电影部门,当然,可能在上市后,从股权上来说大梦会属于一个巨型传媒集团,或者干脆就是在第二轮融资中被迪士尼完全买下,不再是珍妮和切萨雷的公司,但这和派拉蒙无关,布拉德看到的是,只要维持这样的势头,一旦上市,大梦就是势大难制,到时候你再玩脏的就未必能玩得过一样有靠山的人家了,那么在北美票房几乎是恒定的前提下,大梦的崛起也就意味着六大中起码一家的没落……
  六分之一的几率,哪个总裁会喜欢这一点?罗伯特.艾格是对珍妮关爱有加,那是因为他是整个迪士尼集团的ceo,大梦也是他的半个小孩,迪士尼电影的主席迪克.库克对大梦可就没那么喜欢了,虽然不至于给大梦使绊子,但珍妮估计他可能比布拉德更恨大梦,因为大梦直接争抢的是迪士尼集团内部的资源,而且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和本部电影业务发生重合,尤其是大梦开始做自己的英雄片,甚至还要和华纳合作以后,珍妮拿了奥斯卡他都没打来祝贺电话,完全表达了他对大梦的观感——资源就这么一点,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就是集团内部都在进行激烈的竞争,更不说外部了。所以,即使这一次六大没有注意到大梦靠自己能力过关意味着什么,没有感受到威胁,但只要大梦继续发展下去,在他们自己独立开发的第一部商业大片系列上线之后,冲突还是迟早要来,到时候甚至可能是五大一起把大梦玩残,然后迪士尼把大梦一口吞掉,让珍妮和切萨雷出局——是的,大梦在你珍妮手上能不断挖掘出卖座的系列,给迪士尼带来丰厚的利润,但这其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要分出去给你们这两个大股东,我迪士尼与其选择花费大量资源保你,还未必能成功,倒不如是冷眼旁观地看着五大出手教小朋友做人,然后吃下大梦现在最值钱几部电影的版权,以及公司内部多年培训出来,深知底细的高管,把大梦的成功模式搬到迪士尼进行套用。
  至于珍妮,到时候你要重新开始,再自立山头那当然也不是不能,等到你再一次发展到能威胁六大地位,那怎么也又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中间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或者你就直接和当年韦恩斯坦和迪士尼合作的那样,用少量股份的形式再次加入六大其中的一个,用你睿智的挑片眼光为六大赚钱——到那时候,在制片人和公司管理者这个领域,她也能享受现在的公主待遇,估计到时候若布拉德.格雷还在位的话,他还能回过头来腆着脸和珍妮修好,求珍妮加入派拉蒙,为他赚钱的。
  在商界深混了五六年以后,珍妮对于六大也是‘深具信心’,她相信六大是一定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如果大梦要继续拍摄自己的商业系列片,甚至还想开拓新的,版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系列,往大公司的方向去做,和六大的正面对战肯定会到来,这其中迪士尼本部电影公司,甚至都是有可能在集团内部捅来一刀,这对大梦来说肯定会是一劫,走过去了未必是晴空万里,但走不过去那就绝对损失惨重,的确切萨雷说得没错,按她本性来说,珍妮的确并不喜欢这种真刀真枪,理性上来说胜算极小的对战,如果她是那个才刚刚穿越到好莱坞的陈贞,按照她多年来养成的性格,她很有可能会选择较为憋屈和保险的精品小制作电影之路——这是她小富即安心理的表现,虽然大梦现在的地位并不能以小富来形容,但心态来说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说如果——如果她还是刚刚穿越的陈贞的话……
  早已经洗去了脸上的昂贵面膜,换下了宽松的海边家居服,珍妮现在正佩着运动头带,穿着一双轻便的跑鞋,在雨后还带着湿润的水泥便道上不紧不慢地跑动着,海滨别墅已经成了天际线边上的一个小小黑点——这是一条荒无人烟的公路,连接着海岛和大陆,路边两侧都是海滩边的乱石,更远处则是两道海堤,海浪冲刷在海堤上,不断地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这是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以外,珍妮能听到的全部声音。
  多年来的不间断锻炼、武术学习以及高强度的拍摄日程,已经几乎把珍妮打造成了一个铁人,在一开始短暂的热身期之后,她就不再感到吃力,只有规律的呼吸声和轻微加快的心跳,以及运动后释放的多巴胺带来的轻微愉悦感伴随着她——这是她多年以来第一次在室外跑步,虽然也有日晒的顾虑,但珍妮不得不承认,她更喜欢在野外慢跑的感觉,这使得这座装修算不上华丽,除了海滩以外几乎无处可去的海滨小屋战胜了马尔代夫、大溪地和加勒比海的那些度假胜地,成为了她最喜欢的海边居所。——这对于以前的陈贞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从前谈到外出度假,她的首选从来都是五星级酒店,看重的是酒店内部的设施和服务:有孩子和丈夫的需求要考虑,包括自己也是养尊处优久了,这种荒岛上的别墅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法居住,如果从前的陈贞,看到现在的珍妮在海滨公路上跑步的照片,也许会觉得这是外国人特有的不可理喻,尤其是外国明星们,这属于她们日常怪异行为中的一种,并不是正常人的选择。
  是啊,对从前的陈贞来说完全是必然的选择,对于现在的陈贞也许就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放弃做大,老老实实地在安全区里呆着,享受着罗伯特的荫庇和宠爱,奉献出自己的先知眼光,交换和六大之间的和平……听起来似乎是双赢的想法,听起来似乎相当安全,但……
  她继续往前跑,在心底默数着脚步,感觉汗水滑过额头,被发带吸收,雨后的海边几乎没有风,被兜帽闷着的头发汗湿潮热,珍妮把帽子推到脑后,享受着舒适的清凉空气,数到一百就重新开始:99、100、1、2、3、4……
  从刚开始的几乎无法独立制作一部电影,到现在几部电影带下来,票房大爆、公司扩张下来,大梦已经成为了常任雇员100多名的中型制片公司,它依然还和迪士尼电影共享一些资源,比如说数码拷贝制作,就用的是集团内部的机器,而没有独立的拷贝部,但基本的制片部、发行部都已经四角俱全,发行部一年内可以发行2-3部电影,去年年末连发3部电影,让发行部又一举扩张了不少,在珍妮来看,一年可以有常规发行4-6部电影的能力,也就是说,每年要平均制作出最低4部电影,否则人力资源就处于一个冗余浪费的状态,公司始终给人以不够稳定的感觉,再说,产量上不去的话,片库扩张太慢,无法做到细水长流,每年都有新的影片加入片库,带来版权收入,那么公司的现金流也的确就不会太稳定,别说挑战六大什么的了,就是想和狮门一较高低恐怕都成问题。
  今年来说,大梦的计划是发行两部自制电影,《暮光之城2》与《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制作珍妮的英雄电影,有可能的话,买下几部有潜力的电影试着小规模发行来充实片库。不过后者充满了变数,现在被大梦看上的电影很可能会被瞬间炒到高价,珍妮甚至怀疑很多片商会在和大梦接触以后主动放风,因为对他们来说,大梦就像是质量检验体系,大梦的许可会引来发行能力更强的六大——大梦就是非洲大草原上的猎豹,速度极快,狩猎能力也挺强,但杀死猎物以后,很多时候吃不了几口就会被闻风而来的狮子和鬣狗赶走,没有和他们抗衡的武力值。
  既然如此,那么在自废武功地放弃大制作系列片之后,大梦要维持一年4部这个规模都是有点难了,珍妮可以凭借自己的影响力,每年为大梦拉来两部电影,或者是大梦全资制作,或者是合资制作,大梦发行,但剩下的2部小制作只能在青少年电影、女性电影、爱情电影和艺术片、恐怖片等领域打转,珍妮也不可能真的点石成金,让这些电影每一部都成为《prada》,事实上,就珍妮自己的记忆来说,在09到14年的电影里,哪怕算上15年期待度极高的电影,她也就知道一个《饥饿游戏》是属于上述范畴,其余她有印象的,什么《地心引力》、《少年pi的奇幻漂流》、《星际穿越》……哪一部不是投资上亿的大制作?除了《奇幻漂流》以外也都有制作续集的潜力?
  选择后一条路,就等于是放弃了自己最大的金手指,只能靠自己真正的挑片眼光去混了,可能在不知道金手指的前提,不知道直觉总有一天会失效的前提下,切萨雷会觉得两条路都能走得通,但珍妮自己知道,选择争霸路线的话,金手指还能管个6年,而选择精品路线就等于是自废武功,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小制作影片盈利的几率比大制作影片低了无数倍,在没开幸运buff的前提下,她的选片神话肯定会败落得极快——到时候她对六大倒真不是威胁了,环境也会宽松不少了,但可以想见的是她的地位也会跟着一落千丈,被人从棋桌边踢开:她还是会很有钱,还是会很有名气,也许她在演员这个行当里的地位会比以前更高,但综合来说,她人生的最高峰将会过去,现在,就是在海边跑步的现在,将会成为她人生的高点,往后余生对珍妮来说,也就是慢慢地在下坡路上溜达了……
  珍妮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腿上缓了几口气,她仰起头喝了几口水,塞好水瓶,回过身往已经成为依稀一个小点的别墅跑去,一路上她什么也没在思考,只是享受着匀速慢跑的感觉,海天之间只有她一个生灵,珍妮一边跑一边看着天边变换的晚霞,跑到一半,她把帽子戴上,因为太阳在海面上露出了半身,把阳光和霞光洒满了半边天空。
  当她擦着汗走进屋内时,起居室里已经亮起了灯光,湿漉漉的脚印从后门一路延伸上楼,看起来切萨雷也才刚从沙滩上回来不久,珍妮对自己扮了个鬼脸,走进自己的套房,她痛快地洗了个澡,随后换上家居服走进餐厅,打开冰箱拿出了自己的那盒沙拉。
  “在我出去跑步期间,有什么必须让我知道的消息吗?”她咬着叉子走到厨房边,靠在门框上问道。
  切萨雷从炉火边转过身,手里还拿着炖勺,他刚才正在搅拌砂锅里的炖菜:每天早上都会有个钟点工从海那边过来,为他们打扫房子,并且做好两顿饭,她的手艺不是太好,不过珍妮很好养活,她几乎只吃沙拉和水煮肉类,镇上刚好有个家庭农场,提供绿色蔬菜——切萨雷有时会开车去镇上的意大利餐厅,打包回一些炖菜,他只需要开火重新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我不知道。”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居家状态,“既然我们现在姑且算是在度假期间,我就不会随时检查手机和邮箱——没有未接电话,外界应该依然一片平静。”
  珍妮耸了耸肩,“ok——要一起吃晚饭吗?”
  抛开之前短暂的同住经历,这还是她和切萨雷真正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之前他们当然也有很多次同套房经历,但总统套房的设计使得他们更像是室友,而他们一起分享的晚餐也更像是工作餐,她们会聊工作,当然还有一些业界的八卦,谈论珍妮的生活里和公众有关的部分(也就是她的绝大部分生活),总的说来,和工作有关的话题总是谈不完,虽然他们是单独相处,但并没有生活化的感觉——外界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他们身边,但在这座孤立的房子里,当他们开始24小时相处时,真正的生活终于开始浮现,珍妮和切萨雷反而没有太多的谈兴,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会分别在自己的房里享用晚餐,并不是对切萨雷的存在感到不舒服,起码对珍妮来说,这种孤寂反而让她感到很自在,就像是切萨雷说的一样,虽然这一次度假也有它的目的在,但这多少也算是一次度假,她希望能享用一些私人化的生活,暂时离开那些并不急切的工作,而和切萨雷之间,倘若不谈工作的话——
  珍妮不知道她在抵触什么,按照常理来说,她和切萨雷的肢体语言越随意,这一整套热恋结婚的故事就越有说服力,所以他们也许应该的确要比以前更熟稔一些,这是工作需要——不过,正因为这是工作需要,所以她才不是那么的喜欢,感觉上谈论私事,甚至是分享一些日常的爱好,知道一些关于切萨雷生活的细节,会让工作和私生活的边界进一步的模糊,让人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猜测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时不时地感到一阵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恐惧,这应该和玛姬对她说过的个人空间有关:当工作压迫到个人空间,当一个人被迫放弃*的时候,她的潜意识会感受到极其巨大的压力,很可能这就是不安感的来源。
  在这点上,她没有和切萨雷交流过,不过切萨雷看起来对于他们的相处模式也怡然自得,毫不介意,他完全属于那种一个人玩得更愉快的类型,珍妮猜测这也许是因为他总需要照顾别人,他的职业、他的身份以及他的性格,都决定了他是那个作出安排、统筹大局的人,尽管这安排未必能让别人喜欢,但为了另一个人调整自己的想法,以期让双方达成一致,对切萨雷来说应当是家常便饭,一个人游泳、冲浪、健身,阅读,对他来说似乎很能恢复元气,所以,虽然在今天下午之前,他们基本都漠视了对方的存在,一天只交谈简短的几句话,但屋子里的气氛并不尴尬,反而还可以说得上是默契和愉快。
  现在,当切萨雷端着他的砂锅炖菜在珍妮对面坐下来时,她反而感到有些紧张——她和切萨雷一起吃过那么多顿饭,其中有很多私人性质的餐叙,包含了一定程度的感情交流,但……在双方的新关系下,摸索着界定一种新的相处方式看来是势在必行,而珍妮并不想被她的不安感主宰,她不希望自己每一次和切萨雷交流都受到婚约,以及‘全世界所有人都以为她和他在狂热相爱’的事实影响,反而让亲密的同居生活把他们的距离推远。
  压制下了这阵不舒服,不再打量切萨雷吃饭的动作,珍妮叉起一根胡萝卜丢进嘴里,命令自己放下戒备——如果她们要在此时此刻对将来做出选择,那么,切萨雷有权知道大梦的全部筹码,他必须知道珍妮的直觉在什么时候会失效,而在这几年间她又会有几次闪现。
  “如果我告诉你,”珍妮一边咀嚼一边说,多少有些口齿不清——“如果我告诉你,到六年以后,我有很大的可能再也无法做出这么精准的判断,你会怎么想?”
  切萨雷挖起一勺炖菜浇到米饭上,他看了珍妮一眼。
  “再也无法做出这么精准的判断——”他说,“你的意思是,你的直觉将会在2015年失效?”
  珍妮瑟缩了一下:听到切萨雷的声音说出这个曾被她讳莫如深的秘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悚。
  “差不多是这样。”她喝了一口水,努力放平语调,仿佛自己对此并不是在乎。
  “好吧。”切萨雷耸了耸肩,把米饭送进口中,他看起来并没有多意外,“这就解释了很多了。”
  “解释了很多?”
  “你在创立大梦,包括投资《prada》的时候,风格要比你给我的印象急躁了很多。”切萨雷说,看起来这些细节早已深埋他的心底,只是他之前没有选择指出这一点——珍妮又有了那种自己好像被看透的感觉,好像她被切萨雷击败了似的——好像切萨雷在某些事上一直不动声色地对她有所让步,“这给我一种感觉,你像是急着要去完成什么,时间对你来说似乎是非常宝贵——现在,结合你的说法,这一切当然就合理了许多。”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有些微妙,像是在暗示珍妮,他绝对不会细问这份直觉来自哪里,也希望珍妮不要用她的答案来冲击他的世界观,珍妮被他的这份坚持——这种始终拒绝诧异的坚持,感到一阵好笑,她放松了下来,一边笑一边咬了一片菜叶。
  “那么你会在2015年把我抛下吗?”她问,“把我踢出公司,让我一无所有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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