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殷_分卷阅读_93

  现在这些农民,最大的问题是吃饱饭。
  叶无莺之前才看过多年前的户籍资料,那会儿艾尔沃德荒原上,就有将近十万的人口,这些年荒原虽混乱不堪,却并没有流失多少人口,虽有不少人落草为寇,但绝大部分人仍然在这片土地上艰难的生存。
  饭都吃不饱了,原本背井离乡的人该不少才对,但在布里廷,还有个特殊情况,外面正值乱世,在打仗呢。
  这里饭吃不饱,啃点野菜拌着麦皮,偶尔有点儿坚硬的黑面包,也能勉强活下去,跑到外面,却很可能在纷乱中一命呜呼。所以,离开的人并不多。
  小麦和玉米是叶无莺空间里最容易获得的两种作物,三五分钟就能收获一大堆,他不知道种子好不好,但那装在麻袋里的麦子和玉米一露出来,那些农民眼睛顿时迸发出明亮的光,恨不得直接扑上来了。
  司卿的两个护卫拦在最前面,他的八个护卫,这次只带来了一半,四个而已,另外四个已经比他们早一步去了京城,他命他们去保护青素等人,同时也是传达一个信息和态度,他会永远站在叶无莺的身后,京中某些人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这样愿意趟这趟浑水,要知道,绝大部分的巫在这种时候,不说维持中立,也会基本置身事外的。
  “麦种可以到秋季再播种……”叶无莺刚起了个头,就看到他们盯着的是玉米和土豆。
  “那是什么?”
  “不知道,从没有见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领主带那些来,是要我们种吗?”
  “……”
  咦,等一下,叶无莺本来以为这片类似欧洲大陆的地方,应该有玉米和马铃薯才对,然后他仔细想想那模糊的现代知识,这两种,似乎、好像是美洲植物来着……不知道这片大陆和美洲有没有关系。
  他风中凌乱地想着,很快意识到这些农民从来没有见过玉米和土豆。
  所以,到底怎么种,他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办啊!
  既然不知道,就只能尝试。
  叶无莺一边说着,一边先将麦种发了下去。
  这些农民一见麦种就整个惊呼了起来,无他,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麦种!
  颗颗饱满,粒大皮薄,几乎没有一颗是坏种,比他们看到的那种高价优等种还要好。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看着叶无莺的眼神就软化下来,农民总是很简单的,接着,他们就又忐忑不安地看着叶无莺,就怕这位新领主给了他们这么好的种子,他们种不好,而领主要求交的税又太多,到时候……交不出来可要怎么办。
  叶无莺笑了笑,“从此,我治下的农民,我都只收三分税!”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鸦雀无声,连那些被叫来镇场子的魔法师都难以置信地朝叶无莺看去,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这年代,别说是三分税了,绝大部分的领主不收七分税,收个五分都是难得被领民称颂的仁慈领主,可以被载入书册的那一种,史上还真没出过只收三分税的领主。
  要让叶无莺说,他连三分都未必需要,因为真的不缺钱啊,但是,他要考虑的是,以后地盘大了摊子大了,恐怕就很难负担得起,税还是要收的,却实在不需要那么多。
  先是安静,之后就是怀疑,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说的这句话。
  不怪他们不信,领主虽然可以自己制定税收政策,毕竟整片领地都是他说了算,可是领主还要向王室交税啊!布里廷的王室是出了名的贪婪,若不是征重税,怎么能维持他们那穷奢极欲的生活。
  从领地上收缴三分税,恐怕交给王室都不够。
  有人这样想着,叶无莺心中直接呵呵。
  交税给布里廷皇室?开什么玩笑!他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打算再给布里廷王室交一分钱的税!
  “这将会写到我新颁布的法令里,绝不是一句玩笑话,我说收三分,就只收三分。”他目光如炬,扫过在场表情怔愣的农民,“只需是我治下的农民,都是如此,替我种地的人,自己可以留下七分的粮食,吃饱穿暖,平安生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现场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不少人甚至流下了眼泪,他们心甘情愿地跪在这个他们以前痛恨的“贵族老爷”面前,恨不得爬到前方去亲吻他的鞋子。
  没有什么消息,比领主对着他们,亲口说出这条法令更让他们感激涕零。
  之后发种子的过程就显得无比顺利,他们珍惜地捧着那些饱满的麦种,和领主发的新种子,先前还有些不愿意,这会儿却心甘情愿地打算等会儿试试这两种新玩意儿要怎么种下去,反正还有那么多荒地,现在又不是播种或者收获小麦的时节。
  可是,新领主竟然让他们秋天就将这些麦种种下去。
  “这怎么行呢,麦种都是春天播种,秋天收获的啊。”一个农民犹豫了半天,才敢向这位新领主抗议,说完他自己也感到不对,即刻惶恐地跪了下去。
  那知道这凶名在外的领主却很温和,“没有关系,你们只管种,如果种坏了,到明年春天我再发种子给你们。”
  他这样说了,下面的人却还是将信将疑,已经有不少人决定将这些良种先藏下一半,不,一大半,免得糟蹋了种子。他们可是从没听说过,秋天还能种麦子的。
  叶无莺在撒蒙奇发放种子只花了半天的时间,而他那条所谓的政令传出去,也只花了三天,直到消息传遍荒原的时候,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他们这位领主脑袋坏掉了?还是说换了个人?
  要知道,他来艾尔沃德才没多久,身上贴着的标签却不算少了,却大多是凶残暴戾嗜血可怕这类的,偏偏这会儿来了这么个不靠谱的传闻。
  传闻是传闻,绝大部分的人都还抱着怀疑的态度,结果没几天,他就真的颁布了新的法令。
  其中就有一条,只收三分税,并写明了保护这些给他交税的农民。前提是,要被编入他新制定的户籍制度里。包括商旅,所征收的税也要远低于正常水平。这是这位新领主上任以来颁布的第一条法令,却着实吓到了荒原的不少人。
  落草为寇的原因是什么?不管那些头领是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普通的盗匪和佣兵,是基本都是为了填饱肚子。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谁愿意还跟着那些强盗头子和佣兵团长出生入死啊?这毕竟是卖命的活计,不如种地来得安全可靠。
  所以,吓到了还在盘算着心思和新领主作对的那些“大人物”,也惊到了跟在他们身边的普通人。
  荒原的夏天并不太热,尤其是在古堡里,到处都沁凉舒适,穿着长裙长衣的谢玉都不会感到闷热。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那些娇嫩的玫瑰,这些玫瑰可以从五月一直开到七月,本来开一阵就该凋零了,却可以被魔法师们用特殊的方法供养,在四周刻上魔法阵,以魔晶维持,以保持这些鲜花不论花季,四季不败。
  在萨瓦里的那座玫瑰庄园里,他们就学到了这样的方法。
  必须要说,谢玉觉得到这片大陆得到的好处已经全然超过了预计,尤其是她和阿泽从那些魔法师那里得到的。叶无莺以强硬的手段令那些魔法师折服果然是相当正确的法子,一座魔法塔向他们开放之后,他们的收获更是惊人的。
  魔法师的攻击力比炼气士更强,却不是因为他们更强,而是因为他们运用魔法的门道有其独到之处,不像炼气士那样以修炼己身为基,再图伤人外放,而是从一开始,魔法师学的就是攻击的法门。他们完全放弃了防御,这样的方式自然可以最大限度地将自然五行之力用在攻击上。
  阿泽整天捧着那些魔法书籍艰难地往后啃,甚至又叫来了诺茨给他教授更艰深的语言,谢玉也想像他一样,奈何叶无莺无耻地还交了很多事给她,为此她感到有些恼火。
  “啪”地一声,将资料都拍在叶无莺的书桌上,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好了,这件事你随便叫谁去干,我是懒得再管,那个罗兰斯已经回去了。”
  叶无莺讪讪的抬起头来,“就这些?”
  “就这些!罗兰斯要求的事并不难办,你不是认识那个布朗霍尔公爵吗?给他送几件礼物,一句话的事!”谢玉干脆利落地说完,“我要回去好好修炼了,这段时间别再派活儿给我,你和司卿可以自己干,我也懒得再跑出来招他的眼。”
  于修炼上,她从未松懈过,只是现在叶无莺九级,阿泽都已经八级了,她距离八级却还有一小段距离,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顾轻锋可以以战养刀,所以,最近是她带着人在四处清剿那些不安分的家伙,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谢玉决定去读那些厚厚的大部头魔法书籍,恐怕接下来都不会有时间。
  罗兰斯请求的事并不复杂,火烈鸟佣兵团上一任的团长叫班杰,他死之后,指明让罗兰斯继承了他的位置,在火烈鸟内部,确实也只有罗兰斯有这样的威信,并有能力带领佣兵团走下去。这原本应该很顺利的,可是班杰有一个儿子,还是他的独子,这位本来被班杰寄予厚望,千辛万苦送他到好的剑士学校,将大把的钱洒在他的身上,结果只养出了一个心高气傲还好高骛远的半吊子,半吊子就半吊子吧,本事没多少,还善妒爱惹事,他嫉妒罗兰斯,不知道坏了多少事,甚至害得罗兰斯两次重伤,佣兵团也为了他付出过惨烈代价,死了不少兄弟,更想不到的是,他回头甚至惹到了贵族的身上。
  这次就是这位不知道怎么惹到了一个伯爵身上,直接被下了王都水牢,罗兰斯想尽办法,也派人营救过几次,都宣告失败,毕竟那里不是荒原,他们实在没有多少门道,走投无路治下,才求到了叶无莺这边。
  “还真是够讲情义的。”叶无莺看过谢玉整理的资料,笑了笑说。
  司卿也瞧过,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将人救回来之后,我会让他活不过一天,你瞧,人罗兰斯是尽力救了,也让他成功欠了我们一笔,这样的蠢货着实没什么必要再活着了。”
  “说的是。”他们已经决定将罗兰斯和佣兵团的这批人全部吸收下来,当然不容许有这么个傻逼还在里面上蹿下跳,叶无莺看向旁边的绿歌和谈凯江,“你和他们接触地怎么样了?”
  绿歌立刻说,“那个特雷纳本来对我们略有敌意,我只送了点儿黄金给他,他立刻答应下来,就算是罗兰斯不愿意,他也愿意带着一批人投靠我们。倒是那个卡特琳娜坚持要听从罗兰斯的意愿,东西也没有收下。”
  “佣兵团就是这点不好,人良莠不齐。”司卿眯了眯眼睛,“不过,其实也不用这么看重他们,且等秋收之后吧。”
  叶无莺真正不见血的一刀,却是那条新的法令,他送了种子,又有这样的法令,渐渐的,只需他们在艾尔沃德站稳脚跟,一年两年三年——不知道那些狡兔三窟的大人物一个个成了光杆司令,还翻得出什么风浪来。
  “对了,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司卿将手上的情报随手递给了叶无莺。
  叶无莺扫过一眼,然后挑起了眉毛,“哪一个?”
  司卿支着下巴,慵懒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叶无莺从空间中找出他的命牌,这是一个高级魔法师,叶无莺甚至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模样,然后,他微微一笑,“胆子倒是挺大的。”纤长的手指微微用力,一声细微的响声,桃木牌子应声碎成了好几瓣。
  不远处的魔法塔中,一个高挑清瘦长相平凡的魔法师抬起手,让那只白鹰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看着信上的消息,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他叫埃福林,在这荒僻的魔法塔已经生活了七八年,平时没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人缘却也不算坏,他和其他很多人不大一样,是自愿来这里的。他喜欢这样人少又清静的环境,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有一位堂叔是魔法塔中的大人物,那位堂叔天资纵横,师从魔法塔中一位极有地位的法圣,尽管那位法圣已经去世了,但他自己现在已经是大魔导师——
  埃福林知道自己已经被下了某种特殊的诅咒,他写信告诉堂叔的时候很小心翼翼,明明知道没有人盯着自己,却仍然有种很古怪的被窥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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