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药师堂_分卷阅读_3

  他打开车窗,又打开空调,行驶快到村口时,把车窗就关上了。往常这个时间村口的车少,他也没特意减速,就在快拐弯时,一辆巨大的泥头车以告诉从他车头前呼啸而过,他吓出一身冷汗,踩了急刹车,头差点没撞上挡风玻璃,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系安全带。
  喂喂,是不是缺觉缺到一定程度了?
  手机上传来奇怪的念经声,他仔细一听,正是“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他把车停在一边,看了看是柳希声的电话。
  “记得念。”柳希声的声音听起来很沉。
  “……什么时候烧纸?”
  “觉得自己快挂的时候。”
  “……”
  “别想了,你既然已经出去了,现在回来也来不及了。专心相亲,争取早日解决□□困难。”
  柳希言挂断电话,打起精神开车,开出二十来米之后觉得不对劲:念经的是和尚,烧纸的似乎是道士——信仰这么不坚定,谁会来救他?
  柳希言欲哭无泪,别欺骗他没听过人念经,妈妈放的药师经朗诵他也听过,那是要“专心受持”的啊。
  车上了环城路,天边的月亮不知何时不见了,狂风开始卷着落叶朝挡风玻璃刮来,柳希言打开本地广播,正在播暴雨橙色预警——等等,出门前不是还看见月朗星稀来着么?天上哪有一片乌云?
  暴雨开始下来了,柳希言打开双闪,放慢车速,努力在幽暗中辨认道路,电话又响了,是叶文轩的,他按下免提键,叶文轩说:“你别来了,这么大雨,人家姑娘不肯出门了。这缘分。”
  “我已经出来了。”柳希言有气没力地说,“我要回家。”
  “行了,回吧回吧,注意安全。”
  闪电在咫尺之处亮起,眼前白光大放,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柳希言不得不把车停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半截大腿粗的树干倒下,阻在车的正前方。最可怕的是,树干下面似乎还有个阴影。
  心中已经不停地在念药师佛了,柳希言在考虑要不要先把纸符烧了,万一淋湿了怎么办?但是他发现树下的那个东西在动。
  呻/吟什么的肯定听不见,雨声风声雷声大得要命。柳希言连伞都没带,这会儿打开车门,冲进雨里,冲到三米外的断树下,果然看见一个人被压住大腿躺在地上。从衣着打扮上看,应该是个流浪汉,五十多岁的样子,有可能是精神有问题的,关键是人闭着眼睛呻/吟,不知有没有意识。
  柳希言用力地拍打此人的肩部,并大声呼唤:“喂,你醒着吗?清醒吗?”
  那个人勉强睁开眼睛。
  眼神不对。
  那个人见鬼似的嗷嗷嗷大叫起来:“别过来!别过来!你别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你别过来!别过来!”那个流浪汉用手猛砸自己的头。
  “……”柳希言无言地拿出电话,用头遮挡着暴雨打了120和110。
  柳希言落汤鸡似的坐在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回答接诊医生的问题,空调大得很,他都快冷死了——他的全身上下包括内裤都湿透了。
  “家属来了。”护士过来提醒医生。
  一个壮汉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劈头问:“谁撞了我爸?”
  医生和柳希言都愣住了,一齐看向护士,护士皱皱眉说:“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在环城路上遇到雷击,被树压倒,没说车祸呀?”
  壮汉冷笑:“骗小孩呢吧?被雷劈?被树压?还刚好被人送医院?是不是你撞了我爸?”
  柳希言咧嘴笑了:“大哥,您半夜放着五六十岁老头在环城路逛街被树压了,我把他送医院敢情还是我错了?”
  壮汉把拳头压得咯吱咯吱响:“你就是肇事者?”
  医生朝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会意,悄悄出门外叫人去了。
  柳希言再次考虑要不要烧纸,但是感觉应该还没到快挂的时候,他认为还可以等一等,谁知道那人拳头快如闪电,已经招呼他的面部来了。常年夜班导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身体竟然躲不开,只是向后挪了挪,就被结结实实打到了右眼。他瞬间回想起水浒传鲁智深暴打郑屠户的章节,想到乌黑的眼珠子在地上翻滚游戏后,心如死灰,顺势就往地下倒了。
  哦,他没忘记念药师佛呢。
  所以当他清醒过来,勉强睁开左眼,看见医生带着口罩的面部在眼前旋转时,他问:“医生,打火机借我一下好吗?”
  要知道,他刚才在环城路上已经叫了警察了,警察叔叔目前也已经制服了行凶的壮汉,急诊科医生在做他的视力检查和神经系统体检,由于头部撞地,还开了留观床位给他。
  柳希言默默地在医生的注目礼下用急诊科旮旯里找出来的酒精灯烧了纸符,然后打电话给他的大哥:“你还不来救你的另一半灵魂?”
  “在哪里?”
  “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还有多久可以活?”
  “……你过来的时候带一套衣服,包括内裤、袜子和鞋子。”
  “你怎么了,弟弟?勃/起的问题解决了还是被解决了?要不要报警……”
  柳希言挂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的结局是在医院留观了几个小时,做了个头颅CT没事,右眼勉强能够睁开,然后抛弃了自己的车,就被柳希声载着回家了,冲了个热水澡,直奔柳希声房间,霸占了他的床。
  第4章 妄语4
  4、
  柳希言体会到了久违的懒觉,没有闹钟,没有查房,没有护士的电话,没有领导催命,一觉睡到自然醒,一睁开眼睛看见……
  一双挂着黑眼圈的呆滞的眼睛。
  柳希言强压震惊,缓缓坐起身来,看着睡在旁边挺尸状但是眼睛合不上的柳希声,沉着地问:“哥,你怎么了?”
  “聊天聊了一晚上。”
  “和谁?”
  “你肩膀上那位。”
  “……”柳希言掸了掸双肩,“是人吗?”
  “不是,是一只青蛙。”
  “它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它倒霉了一辈子,被雷劈过,被树压过,被车子碾过,被抛弃过,它生无可恋,投水自尽,死不瞑目。”
  “青蛙是两栖动物。”
  “它是淹不死,所以他先在鼻孔里塞了海绵,然后投水自尽。”
  “它在水里不需要鼻孔。”
  “它变成人形自尽的。”
  “……你是说,他是成精的青蛙?”
  柳希声呆滞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不成精他怎么跟我聊天?”
  “成精了还能自杀?”
  “他有修道的天赋,不到一百年自然成精,他也不想的,他本来只想做一只安静的青蛙,看细水长流人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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