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肉_分卷阅读_128
宋懿正欲开口,青毓便插了嘴:“排查有甚么用?之前程严还不够心细?还不是中了招。与其静待,不如主动,一击未中,凶手此时应当手脚慌乱才对。”
宋懿紧缩眉头扫了他一眼,似是要反驳,然而一直沉默的戴昶突然开了口,他垂着眼睛,正露出一个经典的似笑非笑来:“佛爷所言不错,两人屋内戒严,直接下手怕是不易,唯有再次下毒,那他□□便不可能丢弃,一定还藏着。”
邹仪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再次搜屋。
然而这毒显然同他脱不了干系,他主动提出,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邹仪并不打算同意,可架不住庄子姓戴,他一声令下,声势浩大的搜索便再次开始了。
这次可比之前要细致的多,就连被子缝都要拆了针脚看过,细致得可以说是刻薄。客人本还有怨气,但见戴昶主动搜了自己的身,又带头搜了自己卧寝,连鱼缸都不放过,将小金鱼捞起来,手指在鱼缸中的假山里一阵捣鼓,这才把受惊不小的金鱼再放回去,他们便没了声响。
之后便是将人一溜串的搜过身,再屋子一间一间搜过去,搜到邹仪屋子的时候他虽面上云淡风轻,实际手心全是冷汗,默默贴在腿侧擦汗,他怕戴昶冷不丁来一招诬陷,就如同他之前对程严所做的那样,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幸好,幸好,戴昶不打算此时收拾他,他的屋子清清白白,之后搜的青毓、东山也是,所有人的屋子都干干净净,除了让人精疲力竭之外,并没有甚么收获。
这一搜是一直搜到晚上的,到晚膳时间剩余几人草草用了晚膳,大多精神不佳,吃过便各自回房。
邹仪最近几天每日都要午睡个一刻两刻,今天不但不曾午睡,还被戴昶搅得精神紧张,此时松懈下来十分困乏,几乎脸贴上枕头就要睡着。
然而他半睡半醒之间,却被人轻轻拍了拍脸。
邹仪陡然瞪大眼,就见是青毓,只是青毓这时不是平日一贯的嬉皮笑脸,而是皱着眉,衬着半拢月光肃穆得几乎是一座佛像。
邹仪知有异,低声问:“怎么了?”
青毓没有说话,而是爬起来替邹仪仔细的穿戴好了衣物,这才贴着他耳朵道:“还有一处没检查,我们一起去看看。”
“哪里?”
“装鱼的木桶里。”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邹仪将木桶一个个拆开,又将木桶里的调料分门别类装好带了回去,当下也顾不得歇息,熬夜验起毒来。
验毒这事,一回生二回熟,邹仪在上个岛的时候曾恶补过,这下比之前要娴熟得多。
或许是他们俩的运气太好了些,到鸡鸣时分,真被邹仪检查出毒来,无色无味,同面粉十分相似,他又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是之前下在程严林熹身上的毒物。
邹仪一夜未眠,青毓便靠在床头等他,虽说邹仪劝过几次,然而见他不肯听话,邹仪一头扎进五颜六色的粉末里也没法分神,待他回过神来时天将将亮,正是一抹冷硬的蟹壳青,青毓微红着眼睛,盯着他出神。
邹仪捂着嘴,小心翼翼打了个呵欠,然后起身退开两步,这才放松的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肩膀朝青毓道:“早说过让你早些去睡,不必等我,现在这样,可是困乏得不行了?”
青毓没有说话,而是走过去将他的手揣在怀里,虽说屋子里有地龙,可手指头露在外面一宿到底还是僵了些,青毓捂住邹仪冻得发红的指头,像孵蛋似的,将他的手完完全全包在掌心里,这可逗乐了邹仪。
邹仪擦着他耳朵轻声问:“现在该怎么办?”
青毓携着他往床边走:“先睡一觉。”
邹仪显然没想到这一出,愣了愣才道:“然后?”
“然后——快刀斩乱麻。”
说是睡一觉,其实也不过小眯了半个时辰,青毓又回了趟厨房,探了探发觉□□还在,想来戴昶这次彻底的搜屋行动无果之后便放下心来,又怕有甚么节外生枝的事变,还是将□□藏在这一方宝地。
他胆大心细、剑走偏锋,偏偏便宜了邹仪他们。
青毓前脚刚回来,掸去斗篷上的浮雪,就听下人通报,请邹公子去厅堂用早饭。
两人对视一眼,邹仪微笑着高喊道:“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你且先下去罢。”这么说着,手上也是动作不停,将那份□□用油纸包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起来,确认不会漏出一点后揣进兜里,又用热毛巾狠狠的擦了擦脸,把脸上的疲态拭去,显得自己红光满面、精神饱满。
在他抖露真相前,绝不能让人看出一分一毫。
他们赶到厅堂,人已经到齐,只是死的死昏的昏,又加上此次聚会人本就不多,显得稀稀拉拉,十分凄凉。
戴昶坐首位,宋懿坐在他手边,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低声说着话,邹仪扫了他们一眼就极快的挪开视线;吴巍和东山也来了,也是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青毓瞥见了十分心堵。
这心堵有两层原因,一层是因为他自诩马上就要干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而自己的师弟蠢得没心没肺,还在和别人嬉笑;另一层是本来小师弟都围着自己打转,虽然他觉得他有些碍事,但也不过是有些,怎么贴着他屁股到处跑的师弟一转眼就跟别人跑了?还好巧不巧,是吴巍这傻小子。
青毓看东山随便一张嘴,就惹得吴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想:“果然是臭味相投,傻瓜凑堆。”
他有些紧张,然而青毓招摇撞骗久了,修炼出了一张临危不惧的脸皮,瞧着可谓是高深莫测、胸有成竹,邹仪瞥了他几眼心一下子定了不少。青毓大摇大摆坐下了,简单和戴昶宋懿打了招呼,就埋头吃早饭去。
他在挑早饭的时候净捡些荤啊肉啊的,因为心虚,总觉得揭穿之后可能会再没有肉吃。然而他心事重重,吃肉也吃得食不知味,十分糟蹋粮食。
待吃饱喝足,正是人最惬意最困乏的当儿,戴昶率先起身,客气了句:“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说着挥了挥手,命人将残羹撤下去,自己理了理衣袖欲备拔腿就走,显然没有主友客亲的打算。
然而他没有,青毓却不能没有,不但有,还要黏黏糊糊缠上去。
青毓向前几步,拦在戴昶面前,笑得很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戴公子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忙着去处理甚么?”
戴昶并不傻,一听他的用词便知来者不善,当下立定了,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的反问:“佛爷这是何意?”
青毓微笑道:“贫僧不过是好奇,还望戴公子解惑。”
戴昶没有即刻回他,而是抿着唇,神情冷淡,目光拧成了一根针,在刀枪不入的青毓身上探来探去,似乎寻找着可以下手的地方。
这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也绝不小,简单几句交锋一出,立马惹得整个厅堂的人来看他们。
戴昶顶着全厅堂的目光,微微一提嘴角,露出个冠冕堂皇的笑容来,然后紧接着吐出两字:“公事。”
青毓微笑道:“戴公子真是兢兢业业,在这样偏远的庄子里也不忘处理一应事宜,贫僧这样闲来无事、两手空空的出家人倒是要愧怍了。”
戴昶道:“佛爷哪儿的话,我不过是俗事缠身,倒是羡慕佛爷这样看破红尘——”他的话说到一半,青毓突然一把拉过邹仪,从邹仪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不顾戴昶脸色,依旧声调不变,笑微微地道:“戴公子所说的‘公事’,可是这个?”
戴昶面孔惨白。
然而并不是一下子惨白的,他是一步一步灰败下去。他先是结结实实的愣了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浮现出了痛苦、惊慌,还有难以置信。
戴昶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将那些翻江倒海给压了下去,咬牙装作若无其事道:“这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