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声音磁性清润,没有咄咄逼人,稀松平常的语气, 似是含着一丝无奈,又似是带着坚定。
  心头一紧, 温书渝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正面回答, “算好账了, 我要睡觉了。”
  “好,晚安。”江淮序替她掖好被子。
  不怪温书渝不依赖他, 从青梅竹马退回普通邻居,一步跨成夫妻。
  旁人看来,他们两小无猜, 十分熟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一切浮于表面。
  像北极的冰山, 裸露在外的是一角, 水下的部分才是重点和主体。
  生疏了多年, 陡然朝夕相处,节奏不好把握。
  第二日, 晴空万里,阳光透过云彩洒向大地,远处的湖面印满粼粼光斑。
  温书渝拉开窗帘,光照在她的身上,浅浅光晕染开,来自大自然的添彩。
  小腹完全不痛了,心情随着天气,阴转晴。
  偌大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声响,江淮序先行一步去上班,餐桌上放了纸条,【鱼鱼,记得吃早饭。】
  保温壶里盛满红枣牛奶银耳羹。
  一切了无痕,仿佛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谢你的早饭,下次不用做了。】温书渝打好了一行字,又长按删除。
  不论是出于什么情感,将老公当成外人,被其他男人送回家,谁都不会开心。
  更遑论他们曾经那么熟悉。
  最后夸赞了一句,【早饭很好吃,我很喜欢,开心.gif。】
  收到信息的江淮序略显意外,【你喜欢就好。】
  浮在头顶的乌云,瞬间消逝。
  暗恋的人,如此卑微。
  温书渝正和苏念讨论合同,看到第一页,秀眉轻拧,一缕淡淡的烦躁爬上眉梢。
  “这个条款不够严谨,和私人签合同,需要提供身份证号及复印件,很基础的错误,下不为例。”
  嗓音不大,透着严肃之感。
  看到第四页,眉头蹙的更紧,手指点着附件部分,“约定交付的时间和数量有,但是型号没有写清楚,容易造成后期纠纷,和良视科技对清楚,型号的数字字母对的清清楚楚才可以。”
  没有直接吵她,但是苏念听到了叹息声,一条一条列出来,堪比凌迟的难受。
  “去吧,去吧。”温书渝摆了摆手。
  太阳钻进乌云,蔓延天际的暗影,将晴空染成了灰黑色。
  周杭越约江淮序出来喝酒,“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自从他结婚后,越来越难约。
  江淮序拉开椅子坐下,欠悠悠地说:“关心下你这个孤寡老人。”
  得,结婚了不起。
  人是出来了,心还在家里,江淮序心不在焉,闷闷喝着白开水。
  滴酒未沾。
  周杭越喝一口酒,“怎么了?”
  江淮序摆弄棕色玻璃杯,“没怎么。”
  结婚有一段时间,他和温书渝仍毫无进展。
  他前进一分,温书渝后退一步。
  始终在原地踏步。
  周杭越:“这么多年,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温书渝?”
  高中时,温书渝对他不理不睬,有时态度不好,在男孩子自尊心强盛的年纪,江淮序一笑置之。
  开始以为是父母的嘱托,后来无意发现了江淮序的秘密。
  “喜欢她是很正常的事,论原因,我忘了。”
  江淮序陷入沉思,盯着白开水发呆。
  口吻云淡风轻,他没有选择说实话。
  为什么喜欢?过去再久,他一直记得。
  从未与人说过那天的事情,这是烂在他心底的秘密。
  周杭越给他时间思考,自己去搭讪一个女生。
  等他回来,发现座位被人霸占了。
  一个美女坐在他的位置上,正在和江淮序聊天,“帅哥,一个人啊?”
  赤.裸裸的目的和意图。
  江淮序身躯修长,眉骨深刻,抿唇的模样矜贵淡然。
  身着素净的白衬衫,衬得他禁欲十足,背影清隽但落寞,与嘈杂的酒吧氛围格格不入。
  闻言,江淮序掀起眼皮,淡淡说了两个字,“已婚。”
  举起了骨节分明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出银色光芒。
  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打开手机,壁纸是婚纱照,调出收藏夹的结婚证,“我很爱我老婆。”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给别人任何一丝可乘之机。
  提到老婆时,有一丝温情。
  这么守男德,周杭越都想给他鼓个掌,转念一想,这是他的心里话。
  乌云密布,天空骤然暗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向地面。
  酒吧里的人浑然未觉。
  涌入酒吧的人拍拍身上的水,持续讨论,“外面雨太大了,天和漏了似的。”
  “太吓人了,天黑的和半夜一样,风也特别大,能把人吹跑了。”
  “好多年没听见这么大的雷声了。”
  江淮序抬起手腕瞄了眼时间,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了。”
  周杭越大呼,“这么快?”
  “去接老婆。”江淮序长腿一迈,头也不回,朝着身后摆手。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点亮了南城的半边天。
  三秒后,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在头顶炸开,雨溅在地上,未有一毫减弱的趋势。
  江淮序坐进车里,犹豫再三,拨通了置顶的电话,“下班了吗?鱼鱼。”
  试探性的语气,他倏然不知道如何相处。
  温书渝喃喃地说:“下班了。”
  突然安静下来,温书渝可以听到江淮序那边的雨声,以及发动机的噪音。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珠顺着玻璃滑落,手指按上去,留下一个指印。
  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不觉写下三个字,一个人的文名。
  江淮序。
  “我去接你,等我。”
  “雨太大,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两个人不约而同说出口,又饶有默契地一同笑了。
  温书渝盯着楼下望不见头的红色尾灯,“那你开慢一点,别急,雨太大,注意安全。”
  江淮序驶入左转车道,勾起嘴唇,慢悠悠地问:“担心我啊?”
  “是啊,我不想守寡。”温书渝低低笑了一声,不假思索地答道。
  她未按常理出牌,江淮序一时竟然哑然,不知道如何回复。
  半晌才答:“放心,不会让你守寡,我们还要一生一世。”
  没说两句,又不正经了起来,温书渝喊了一句,“你专心开车吧。”
  挂了电话,温书渝看到玻璃上的自己,眉眼带笑,笑意从眼角扩散至唇边。
  怎么会这样,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孟蔓推开门,“呦,和谁打电话这么开心啊?”
  难得看见春风满面的温书渝,孟蔓自问自答,“让我来猜一下,莫不是姓江,你那刚过门的老公吧。”
  不理会她的打趣,温书渝看看她的身后,“其他人走了吗?”
  孟蔓打着哈欠,“没呢,雨大风大,不安全。”
  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作响,雨声混杂风声,甚是少见。
  温书渝摸摸小腹,“有吃的吗?”胃隐隐作痛,要犯胃病。
  孟蔓:“茶水间有速食,凑合吃。”
  窗外黑云翻滚,暴雨如注,短时间内没有停歇的迹象。
  温书渝握着手机,心怦怦乱跳,担心江淮序。
  泡了一碗泡面,边吃边等他,不知道他饿不饿?
  冒出来这个念头时,温书渝吓了一跳,摇摇头暗暗想着,生理期雌激素波动,他悉心照顾,迎着风雨来接她,感动而已。
  身后有脚步声,温书渝回头看,“程律还没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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