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回 第136节

  “应当是男人,”他拧起眉头,“可信中言辞激烈,在咒骂。”
  她迟疑一瞬:“难不成,那个油腔滑调的男人,是他的爱侣?”
  沈清越神情变得十分微妙。
  “这句很有意思,‘你要报复,杀掉他就是,为何要毁掉我的整个家!’……”
  “这个‘你’,”舒青窈若有所思,“是贞元公主?”
  “放在这个匣子里,应该是了。”沈清越的手指在木匣上随意一划。
  但划到某处时,顿了顿。
  那里的划痕不太正常。
  “朱砂,有么?”沈清越问陈昱通和葛峥嵘。
  葛峥嵘“嗐”道:“老子又不写字,哪会有那玩意!”
  陈昱通倒是点点头,可嘴唇抖了半天,又没抖出个字来。葛峥嵘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响指,掌心凭空出现一盒朱砂。
  借术灵,浮空给舒青窈送去。
  舒青窈用五指扣住,递给沈清越。
  指尖挖出一点,往那些划痕抹去。再用布帕把周围的朱砂擦去。划痕显露出“贞元”二字。
  “竟是贞元公主的匣子!”舒青窈愣住。
  南风竟有本事拿到贞元公主的匣子!
  那他的身份……
  沈清越思忖:“若这是贞元公主的匣子,那这第三人笔下的‘你’,是贞元公主无疑。另一人,应当是那个油腔滑调的男人。以他那句话来推测,第三人和这男人间,关系颇深,不然,不至于会累及第三人的整个家。”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舒青窈颔首,“要么,那个油腔滑调的男人背叛了贞元公主,与第三人家中姐妹交好。公主一怒之下,牵连第三人全家。要么,第三人与那男人是兄弟关系。”
  “有理。”沈清越赞成。
  舒青窈:“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能确定,贞元公主的婚约被毁,和这男人有关。按照这些信笺的顺序,第三人的顺序在最上面,那么这两张信笺,应当是公主离世前,最后所收。”
  沈清越:“贞元公主的死很离奇。婚约,那个男人,舒印熹,第三人,整件事情,感觉有些联系,但线索太少,又一时串连不起。”
  一旁听得直打呵欠的葛峥嵘咂咂嘴:“小师侄,你别忘了,那个公主没死啊,还在咱玉灵山出现过。”
  舒青窈微微摇头:“并不能确定那是真正的贞元公主,亦有可能是他人假扮。”
  “假扮一个已死的公主,没用啊!”葛峥嵘反对,“要活着,还能享点福。而且那个时候,鱼国都没了。别忘了鱼国就是在婚约失败以后,才闹出的事儿。”
  舒青窈蓦地想起幼时听过的一个传言。
  说舒家在纷争中之所以能坐上皇位,是借了不该借的东风。所以开国皇帝舒印熹寿命极短,上位以后不到一年,就突然暴毙。
  看向面前的那些信笺,她心中忽而生出一个猜测。
  会不会是,舒印熹利用了贞元公主。
  贞元公主虽然是宠妃的女儿,但当年鱼国皇帝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其余的皇子也都是把她疼到了骨子里。
  所以,舒印熹和那男人勾结在一起,骗了贞元公主。贞元公主天真浪漫,不堪被玩弄感情,以至于报复,杀了第三人全家。又因为无名杀人,被百姓口诛笔伐,最终不堪流言,投湖自尽。
  至于舒印熹,则以受害者之名,坐收渔翁之利,得到鱼国皇帝的赏赐,以作安抚……
  “窈窈,恐怕,的确得去璇玑峰一趟了。”沈清越的脸色忽然十分沉重。
  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那张信笺,是第三人的第二张。
  “上面写了什么?”
  “……”沈清越深深吸了口气,“是第三人的名字。”说完半句,他抿紧唇角,似是咬牙。
  舒青窈见他这般反应,一时也提心吊胆,忍不住地猜想:“该不会是你认识的人?”
  他脸色更加难看,声音低沉:“非但是我,你也认识——南风!”
  舒青窈心跳似乎停了一瞬。
  “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百二十一岁?要是第三人是他,他应该近两百岁了!”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不对。
  “不应该,你不会因为他的岁数变成这般,定是还有其他原因。”
  沈清越缓缓闭上眼睛:“南风是他的名,他……姓沈,是沈家祖先……”
  舒青窈震惊不已。
  “你确定?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会不会是你推测错了?上面不是说杀了他全家,可你们沈家明明有后代血脉!”
  沈清越牵了牵嘴角,嘲弄又无奈。
  “毁掉全家,并非杀了全家,”他冷冷一笑,“何况,这沈家的血脉,也太脏了。”
  “嗯?”
  他深深吸了口气,侧眸看向舒青窈。
  这一刻,他当真没有多少底气。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支撑不住。
  就连当年,在战场上,被并肩的战友一剑捅进心口,他都不曾这样的支撑不住。
  舒青窈看懂他脆弱,惶恐,又无助的眼神,向他伸出手,轻轻扣住他的手指,用力握紧。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安慰:“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有我呢,清越哥哥,窈窈永远会陪着你的。”
  似找回一点知觉,他回握住她的手指,越来越紧。
  而后,对着她,艰难地开了口。
  “沈家血脉,是沈南风和贞元公主的孩子。沈南风,是贞元公主的……连面首都算不上的……脔……”
  第198章 抗衡
  这样的答案,舒青窈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抛开南风是沈家祖先不提,单是这位大祭司和贞元公主是那样的关系,就足以叫她目瞪口呆。
  她早就推出,南风和魅君是对立关系。
  倘若魅君当真就是贞元公主,那,贞元公主为何要生下南风的孩子?
  南风……
  明明只是一个“脔”。
  沈清越松开了舒青窈的手。
  掌心骤然失去温度,她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只握住一丝微凉的风。
  朝沈清越看去,他的脸色依旧不是怎么好。碍着葛峥嵘和陈昱通在,她又不便做出其他明显举动。只能向他靠近半寸,让他感觉到自己与他,是在一起的。
  沈清越勉强按捺住情绪。
  重新拿起那张薄薄的信笺,又将内容看了一遍。
  其实信笺的内容,非常冗杂。
  像是在沈南风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的情况下所写。
  明明前面还在怨怒贞元公主因那个男人的事迁怒于整个沈家,后来笔锋一转,又诉说他对她的依恋。
  当真是,病态的依恋。
  想起和沈南风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沈清越脊背发凉。
  尤其是,他的母亲桓蘅,亲手将他推去了南风备好的局中。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确应该和南风见一面了。
  将手里的信笺一一敛起,仔细放入黑漆匣中,拨回鱼嘴扣。
  “看完了?”葛峥嵘问,“有啥跟我师父相关的没?”
  这话是问舒青窈的。
  舒青窈摇摇头。
  葛峥嵘难免失望。
  侧头看向床上的陈昱通,“喂”道:“话说你这老头为啥要被弄在墙里啊?我只负责看守你,其余啥都不知道。好歹现在救了你一回,你总该交代交代。”
  陈昱通闭上眼睛,满脸的无奈。
  “老朽……得罪了人……唉……”
  沈清越当即敏感。
  “是因为沈家的事?”
  陈昱通点点头。
  “老朽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执着于不该执着的真相,所以得到了报应。”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很久。
  直到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才继续道:“老朽知道你也是沈家人,但宣德王那一脉,实则并未受到太多牵连……往事已去,老朽的家人也做了陪葬,就莫要再追究了吧……”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沈清越很不赞同。
  “陈大人英明了一世,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难道甘心?你好不容易得见天日,还要把真相继续隐瞒下去么?况且陈大人的家人因此受到牵连,他们泉下有知,如何能安息?沈氏上百条性命,又如何安息?”
  突然的言辞激烈,葛峥嵘不免敛了敛眼睛。
  他不关心陈昱通的事,也不关心沈家的事,可话已至此,他也能听出,这位宣德王家的小王爷,就是冲着沈氏旧事来的。
  识趣地开了口:“闷得慌,我出去走走。”起身。
  陈昱通被留在床上。
  沈清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背负着沈氏的冤屈,叫他此刻看上去比往日更加凌冽。
  他向床榻步步而去,陈昱通不自觉地往床里面缩。
  沈清越却并不给他机会,直问:“所以沈氏当年通敌叛国的证据,从何而来?又是谁根本不愿复核,直径上呈罪书,将沈家儿女悉数斩首?或者换个问题,是谁迫害你的家人,叫你闭嘴,不得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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