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陈坚心中一沉,作为姚航最看重的长子,他不确定姚伯清知道多少。
  姚航虽然恨姚季白害他,自己也死罪难逃了,却依旧不想给他们留下他杀害他们母亲的印象,让他们怨恨他,因此连连点头,“就是他派去的,我本意是想请他帮忙把你母亲请回来,就……就算是绑回来也可以,谁知他直接把人杀了。”
  陈坚冷笑连连,戳穿他道:“姚航,是你说你这位夫人性烈如火,怕是不能被劝服,又给了我一百两银票,我这才替你请山匪,你现在倒是会推脱,全推我身上了。”
  姚伯清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人是陈坚请的就成,他瞬间将所有恨意都集中向陈坚,俯身道:“大人,小的愿招供,通过我父亲联系陈坚的人我全都知道,还有陈坚曾托我父亲照顾,和给予钱财的人,我也都知道。”
  他抬起头来注视薛瑄,道:“不止如此,我还知道陈坚他们和京官有密切联系!”
  姚航惊呼一声,“伯清你疯了!”
  陈坚脸色大变,扑上去压住姚伯清,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姚季白猛的冲上前去推他,陈坚死也不放手。
  衙役们用力把陈坚往后拖,用力的掰他的手都不管用,他目眦欲裂,“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韩牧见那么多人都拉不开他,而姚伯清脸色开始泛青,气得上前对准他的脖子就狠狠砍下一个手刀,对方眼睛一翻,扑腾倒地,手也慢慢软了。
  大家这才把人拉开。
  姚伯清喘了几口气,喝了几口水后就恢复了不少,他重新爬起来跪好,磕头道:“我愿意招供我知道的一切,只求大人放过姚季白,不要牵连他。”
  顿了顿后他道:“我是姚家长子,我可以代表姚家驱逐姚季白,将他划出族谱。”
  麻木的姚季白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伏地痛哭,“大哥——”
  姚伯清夜忍不住落泪,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道:“季白,大哥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大哥
  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娘,你是我们家里唯一清白的人,也是唯一可以活着的人。”
  姚航不接受,“你疯了,你疯了吗,你把所有人都招出来,你二弟怎么办?”
  薛瑄立即就知道姚叔明多半在京城,且怕是投靠那个京官去了。
  姚伯清摇头道:“韩县令能找出我们来,难道找不出二弟?只有真正无辜的人才有活下去的机会,爹,你何必再夺去三弟的生机?”
  “你!”姚航脸色涨红,又羞又怒,在薛瑄和韩牧等人的目光下说不出话来。
  姚伯清擦干眼泪,从头说起,先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们传递信件,消息,察觉端倪之后开始被父亲委以重任,俩人帮陈坚完成了许多计划。
  韩牧听得怒火一阵一阵的,作为将帅之子,他最讨厌的就是叛国贼了,“陈国能给你们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冒险?”
  “陈坚答应了我们,一旦拿下大周,会封我父亲为侯爷,让姚家改换门庭。”姚伯清道:“韩大人是官宦子弟,当然不知道我们商人在外经商有多受委屈。”
  “平时要对官员毕恭毕敬,官员们勾勾手,就得大笔大笔的奉上银子,但在外面走货时,也是一个不顺心货物就会被扣留。”
  韩牧:“骗鬼呢,我也是官,怎么不见你们毕恭毕敬?第一次见面,恨不得哗变杀了我。”
  姚伯清苦笑道:“那是因为我们有了更高的靠山,要是没有靠山,我们岂敢对县令无礼?”
  “所以你怪大周?”韩牧哼了一声道:“你们要是都叫着艰难,那被你们害死的流民百姓算什么?”
  薛瑄拍了拍惊堂木,示意姚伯清继续,“封侯拜相,改换门庭是钓住你们家,那其他官员呢?他们是怎么被钓住的?”
  姚伯清:“很简单,我家是商,陈坚会先通过我家给那些官员送礼,搭上关系之后就开始拉着他们入伙,或是给他们家的人介绍些赚钱的生意。
  那些生意里掺着往陈国走私的生意,一来二去就拿住了把柄,再在他不知不觉间得到些朝廷的信息传出去,就坐实了他们通敌的事,也就不得不从了。”
  薛瑄让书记员详细记下,回头对于查找陈国细作有大帮助。
  毕竟,陈坚只是一条线而已,谁知道陈国往大周埋了多少条线,而姚伯清未必能全知陈坚发展出来的线。
  姚伯清的口供很散,因为他没有特意的去记,但他记性还不错,尤其干的是掉脑袋的事,他记得更清楚了。
  只是零散,需要借助回忆故事才能把那些人找出来,毕竟有些没有实据,只是他的猜测。
  姚季白一直跪在地上听着,目光又渐渐呆滞下来。
  姚伯清眼角的余光看见,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钱啦
  姚伯清招供得很彻底,把每一个有嫌疑的人都给供了出来,包括姚航给姚家和姚叔明留的后路。
  姚航几次出口阻止都没用,韩牧嫌弃他的说话声,给长桂使了一个眼色。
  长桂左右找了找,就从腰上扯出一块布来,团吧团吧塞他嘴里,彻底堵住了他一肚子的话。
  姚伯清招得更顺畅了,一旁的陈坚早已转移目光,狠狠地盯着姚伯清。
  “我没想到,我十年的布局,竟是毁在两小儿手中,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把你也杀了,永绝后患!”
  陈坚哈哈大笑起来,瞪着努力挣扎,却只能呜呜两声的姚航道:“看吧,当年让你把这孩子处理掉,你非说他年纪小,不要紧,现在他咬死你了吧?”
  姚伯清:“陈坚,害死我姚家的不是我三弟,而是你,要不是你,姚家会一直是义县第一富商,是你杀了我母亲,毁了姚家。”
  陈坚哈哈大笑道:“你问问姚季白,在他心里,杀母仇人到底是我,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姚航!”
  陈坚大叫道:“覆灭家族,陷亲不义,姚季白,你不孝不悌!就算活着,你也会为世人不容,你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
  薛瑄就要拍惊堂木,韩牧已经先他一步抢过来狠狠地一拍,指着他骂道:“咆哮公堂,给我拉下去打五大板!还世人不容,能有你恶毒,能有你为世人不容吗?你传播瘟疫,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混账东西,别以为你是陈国人就可以当畜生。”
  薛瑄闻言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挥手道:“将一众人犯全都押下去。”
  姚伯清还招供了不少养在义县内的打手。
  薛瑄看向韩牧,觉得他很闲,于是道:“韩县令,麻烦你和薛县尉兵分两路,将姚家私养的人手全都带回。”
  韩牧应下。
  薛瑄就看向顾君若,轻轻一笑道:“薛某听闻县令夫人是韩县令的师爷,县中文册和奏本都是夫人捉刀,可否请夫人代为整理此案的供词?”
  顾君若自然愿意,于是俩人分功,将已经记号的供词整理出来,薛瑄要根据供词写一份奏本,韩牧也是要写一封奏本的。
  顾君若整理好供词,见薛瑄正忙着,干脆也提笔替韩牧写奏本。
  俩人一工作就是一个多时辰不带动弹的,韩牧和薛县尉带着人回来了一趟又一趟,抓回来的人直接关满了县衙两边的院子。
  贺子幽一开始跟着,后来懒得跑了,就坐在大堂的门槛上替他看着这些抓回来的人,连许淼都被抓来干活,拿着一支笔,一个本子登记抓回来的人的信息。
  坐着,坐着,贺子幽就觉得不对,顾君若和薛瑄也太
  有默契了。
  他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移动,有点儿担心,虽然这薛瑄看上去年纪大许多,至少二十七八了,也比不上他们家韩牧貌美如花,可……他看上去很会读书,很有学识啊。
  贺子幽爬起来,拎起袍子就往外跑。
  “嗨,你怎么跑了,把这么多事交给我……”许淼追了两步被文书抓住,走不脱,只能回去继续干活。
  薛瑄写完了奏本,听见声音往外看了一眼,见县衙井井有条,不由露出笑容。
  见顾君若也写完了,正在收拾笔墨,就笑着上前:“师妹可介意把奏本给我一观?”
  顾君若摇头,“师兄和县令既是合作,也是监督关系,奏本还是各自上的好,就不必互通了。”
  薛瑄忍不住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道:“你啊,也太方正了,只要没有犯错,两个主官是可以商量着来的,比如此案的首功,是给韩县令,给我,还是给师妹?”
  顾君若:“给义县全城百姓吧。”
  她道:“要是没有他们,韩牧离开县城半个月,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还有江将军和秦校尉,他们也有大功。”
  薛瑄:“我听说江怀自押运粮草和赈济粮下来之后就未曾离开,当初事情闹这么大,你把功劳给江将军,韩牧他能答应吗?”
  顾君若:“师兄也太小看韩牧了,江怀是江怀,江将军是江将军,他恩怨分明,何况,这是公事,他不会将私怨带入公事。”
  薛瑄往外看了一眼,赞许的点头,“老师生前常说你眼光好,比顾侍郎,比我等一众师兄弟都要好,我当时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你的眼光的确比我们好多了,这门亲事你选得很好,韩牧的确很好。”
  韩牧被贺子幽急匆匆找回来,一进门就只听到后半句,一时有些发愣。
  顾君若没有说话,等避开人才和他解释,“薛瑄曾是我祖父的门生,是我师兄。虽然这层关系影响不到办案,但为免影响不好,我们就都没点破。”
  韩牧一听,骄傲起来,喜滋滋的问道:“所以师兄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我们很般配喽?”
  顾君若将奏本拍进他怀里,道:“去抄吧,抄完了和薛少卿的奏本一并送到京城去,等朝廷示下。”
  这件案子牵连甚广,不仅涉及不少江陵的官员,还牵涉京官。
  义县部分已经缕清,义县之外,韩牧可没有法办权,所以只能等朝廷示下了。
  趁着等待的时间,他们把姚家上下给处理了。
  一些不知情的佃户、护卫家丁等,该放的放,有过明确的犯罪记录的,韩牧一律判刑拉去做苦力。
  他现在不仅县
  衙要修缮,大牢更要修。
  尤其是大牢,被烧得可惨了,基本得重建。
  就快要秋收了,韩牧不想抽丁服役,就瞄准了这些人。
  等干够足够的工时才会被放走。
  还有知情的,或杀过人的打手,也都拉去干活,等待朝廷命令。
  是他自己在义县砍了立威呢,还是拉去京城复核后再砍呢?
  反正不管哪一种吧,这一抄姚家,韩牧不仅有钱了,还不缺劳动力了。
  当然,姚家的大头韩牧是不能动的,但他在顾君若的指点下析产,给义县留下了大笔有益资产,还有钱。
  比如,一查账发现,哎呀,姚家往年偷税漏税很严重啊,补上,加上罚款,那可是不老少。
  现在这些钱都被县衙查封了,顾君若查出账来,直接一划拉就行。
  薛瑄看得连连皱眉,跟着来回查了两趟,发现顾君若查的就是真账,一文钱都没多拿。
  而姚家被补缴的钱也都是进了县衙公账,韩牧一文钱都没拿公家的。
  不过拿到钱后,他先是还了岳家的欠账,然后还了贺子幽的欠账,最后他拿出一个本本要和赵主簿对账,“这是县衙欠本县的账。”
  赵主簿看着那些钱进账不到一天就花出去大半,一时心痛不已,“县令,您的欠账也要啊?”
  “多新鲜啊,给你倒贴钱来县衙干活,你干不干?”韩牧道:“我是爱民,但我不是傻子,县衙没钱,我不好逼底下的百姓勒紧裤腰带还本县的钱,但现在县衙有钱了,不能其他人的欠款都还了,就不还我的吧?”
  赵主簿只能心痛的掏出一本账,和他对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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