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于射又道:“也不一定走到那一步。公子这两日尽可以先去试试劝说他,万一他顾念手足之情,听劝将季胜放出来呢?”
  公子仪再点头,问于射:“这事是否要提前与季胜通个气?”
  “那就不必了吧?若他说漏嘴,被其兄知道,以长坚懦弱小心的性子,怕是会去找相邦告密,那此事便肯定不成了。待得临去时告诉季胜便可,难道公子还怕他不去?放心,便是为感念公子相救之恩,他也不会不去,更何况他还有父仇要报。”
  公子仪再点头。
  俞嬴从外面回来,一眼看见令翊。
  与他平日有些随意的穿戴不同,令翊戴着如今临淄年轻人爱戴的高冠,穿着朱红色织文大袖袍服,以嵌玉革带束着腰身,还挂了个极华丽的花鸟带钩,是时下临淄世家子最爱的打扮。
  但他身姿挺拔,眉眼端正,竟然压下了那份绮丽,反倒多了两分雅致尊贵。俞嬴觉得,大概整个临淄城的公子贵胄这样打扮起来,都不如他好看。
  令翊笑。
  俞嬴仿若未曾见他换了装扮一般,对他点下头,极平常地唤一声“将军”,便从他身边过去,回去自己的院子。
  待她略清洗了手脸,去寻公孙启时,于窗外听得屋内道:
  “我这样穿,真的不好看吗?”令翊疑惑的声音。
  “启若说了,怕将军生气,回头又要给我们加练。”
  “你说,我不生气。”
  “启是觉得——将军这个打扮,有点像长尾巴花羽毛的雉鸡。”
  第37章 夜袭质子府
  故大将军田唐宅。
  与大多卿大夫人家一样,宅子里洒扫一新,奴仆往来穿梭,一派新岁节庆气氛。
  田唐死后,几个儿子并未分家别过,仍都还住在大宅中。如今当家的是其长子田攻。听奴仆说公子仪又来拜访了,田攻脸上带了点苦笑,随即隐去,换上热切恭敬的笑:“快请!快请!”说着走去亲自迎接。
  公子仪一身华贵,脸上带着微笑,与田攻寒暄两句,田攻也含笑恭敬应对。
  分宾主坐下后,公子仪笑问:“明日便是岁日了,难道兄长还不肯稍稍破例放季胜出来与家里人一起祭祀祖先吗?”
  如前几日一样,田攻依旧陪笑:“他做了错事,相邦……”
  公子仪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不要说相邦了。季胜又不是相邦的亲兄弟。只说兄长你,这样的日子,家里就独独缺了季胜,兄长就一点都不顾念手足之情吗?”
  田攻尴尬地笑一下,轻声叹息:“如何能不顾念手足之情呢,只是攻确实不敢有违相邦之令……”
  公子仪抬手:“罢了。我知道兄长谨慎,故而与君上提了提。君上顾念同宗同族之情,特赦他岁日出来,一块过节祭祖。”
  田攻一怔,大喜过望,忙给公子仪施礼。
  公子仪摆手:“我去见见他,跟他略说两句话便走,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呢。”
  田攻忙再次千恩万谢,并亲自送公子仪去田克的院子。
  “明日君上大祭之后,赐下胙肉,兄长去宫里谢恩吗?”田仪问。
  田攻脸上堆笑:“是,若蒙君上如往年一般恩赐胙肉,攻自然是要去宫里谢恩的。”
  公子仪点头。
  岁日
  诸侯馆燕质子宅也是喜气洋洋的,正按照燕地风俗过节。以俞嬴看,燕人过岁日似乎与齐人也没甚大不同,都主要是祭祀,其次便是吃团圆宴。
  祭祀这种事,人人不能免俗。俞嬴在其院内私祭,不但祭了祖先父母亲人及阿翁,还祭了一下山坡上跌下来的少女盈,希望她年轻的魂灵在异世能安乐无忧。
  令翊有宗族父母在家中大祭,便只在其院内简单遥祭一下。
  随后俞嬴、令翊作为臣子,便跟公孙启一同祭祀燕氏祖先——跟燕国大祭自然是没法比的,也不过是个意思。
  至于团圆宴,主院的团圆宴上只有公孙启、俞嬴和令翊,其余侍从兵卒奴仆各有自己的宴饮之所。
  宴席吃食上倒确实与齐人稍有区别,比如羊肉菜肴颇多,鱼要少一些,又要吃一道饴蜜枣糕和一道栗子鸡羹。
  俞嬴平时除了喜欢醓醢,便是喜欢甘甜之物,故而很喜欢这道枣糕。这糕与从前俞嬴吃的枣泥甜羹不同,是将白黍、黄黍分别蒸熟,再掺入饴蜜,捣烂摔打,使其更加黏韧,然后再分别将其做成条状,缠绕在一起,点缀上用饴蜜蒸过的枣子,如此才成。这糕半个拳头大小,样子极精致,味道也甚好。
  栗子鸡羹便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了,只听说庖人做这道羹要做一天多。
  看公孙启已经将自己那一小碗栗子鸡羹吃完了,两个声音同时道:“将这一碗鸡羹给公孙端过去。”
  俞嬴和令翊对视一眼。
  公孙启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启吃这一碗就够了,老师和将军自用吧。”
  令翊起来,亲自将自己案上的鸡羹端到公孙启案上:“这么瘦!男子汉,就该多吃些!”
  见他如此,俞嬴也就罢了,正低头要接着进膳,便见案前一个身影,一只手放下一个小盘,盘中是一个未曾动过的饴蜜枣糕。
  俞嬴抬头,令翊已经转身走回自己的食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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