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何事?”
  “近日荻花洲魔神残渣愈多,那些淤积的秽物反复侵扰着荻花洲万民,荻花洲守备不足,我等自璃月赶赴,时有不及,百姓深受其害。我愿自请镇守荻花洲,恳请帝君准行。”
  钟离思忖片刻,微微颔首。
  “可。”
  魈松口气,紧绷的肩背放松下来,起身告谢。
  钟离坐在案前,手执青笔,在纸笺上书写调令。
  “近日身体可还好?”
  “是,多谢帝君关心。”
  “要记得按时服用连理镇心散,若觉得身体不适,稍事歇息也未尝不可。”
  “是。”
  钟离书完,将纸页递给他,魈接过,立在桌案前,长睫低垂,看着那瓶摇曳生姿的霓裳花,低声道:
  “帝君可还有什么吩咐?”
  钟离思索片刻,在拂面的清风中微微一笑。
  “荻花洲温暖潮湿,最适宜培育花卉,若你得闲,待来年春天,捎一束霓裳花给我吧。”
  ………
  钟离很繁忙,忙到除了案上处理不完的公文,甚至很少有抬眼看看窗外的闲暇。
  只是某一日,他偶然翻到一本文集,在某一页停顿良久。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
  他摩挲着纤薄柔韧的纸页,忽而惊觉春去秋来,日月如流。
  有什么压在他心头上,让他闷闷不舒。
  他沉默着,挣扎着,却终究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很想念她。
  他无法不想她。
  春日繁花如茵,案上霓裳娇艳,他会想到她;溽暑烈日炎炎,冰鉴水汽蒸腾,也会想到她;金秋稻谷绵延,明溪流连指尖;三冬指节僵冷,屈伸弗能,他都会想到她。
  每一缕皎白月华都似她长发流镀,每一抹郁金流霞都如她言笑晏晏,于是每一个晨曦都叫他期待,每一轮月色都使他眷恋。
  他在奔流的云海中勾勒她的模样,他在无月的深夜中拥抱她的孤影。
  她无所不在,亦无迹可寻。
  很长一段时日,他常常彻夜难眠,登上天衡之巅,俯瞰陷入沉睡的璃月城,待天光渐起,璃月喧嚣,再披着满身夜色匆匆遗失的寒意,慢慢走回政务厅。
  政务厅阳光正好,一张桌案,一瓶郁红将燃的霓裳花,堆叠如山的公文,半盏残茶,他左手展卷,右手抬笔,一抹雪色长穗掠过眼底,只觉似长针刺入,骨缝深痛。
  浮世倥偬,生离两茫。
  世间还有更残忍的事么?
  世间还有更温柔的事么?
  不知多少岁月后,他不再遏制自己,任思念如潮,山河易变。
  这一去,便是三千年。
  第137章 终章
  ……
  “母亲敬启:
  我此去须弥已有三年,回望往昔,仍在眼前,如今遥寄相思,愿您身体安康,诸事顺遂。
  不知家中可还好?小弟曾吵着要入千岩军为璃月争光,如今可实现了?前些日子我从须弥寄回的书籍,小妹可还喜欢?如今我已在教令院任职,手中宽裕,家中若有需要,尽可同我开口,随信附一万摩拉,请母亲随意取用。
  前些日子收到家中来信,问我生活安康与否,正巧,我有一消息要告知您——我有了心悦之人,法伯德为人正直善良,我们感情很好,我与他商议,约定海灯节一同归家,皆时您便能看到他,我由衷的期盼您的祝福。
  除却此事,我还有一事想要拜托您——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往生堂的钟离先生?
  我听说他的爱人近日远游归来,希望您能替我去拜访他们,并传诉我的问候和祝福。
  请不要调侃我,我也并非还留有什么旧情,只是若非先生出手,当时因感情诈骗而债务高筑的我,想必难以脱离困境,重拾信心,甚至得到如今美满的生活——请相信这份感激的重量。
  说起来,还有件趣事——法伯德曾缠着我问:那位先生是怎样的人?
  我答道:钟离先生光风霁月,博古通今,是我所见过的最为通透诚挚之人。
  法伯德像一只受了刺激的河豚,胀成一团,很是生了一会儿闷气,问我是否喜爱先生。
  爱人间不该有误会和隐瞒,我坦言告诉他,在钟离先生帮我诉讼骗子,甚至举荐我前往须弥交流时,我确实感到有些异样的感情在心底漫流。
  出访须弥前夜,家中欢庆,我喝了酒,跌跌撞撞地去敲往生堂的大门,同先生告白——这很不合时宜,我实在是糊涂了。
  先生示意一位仪倌小姐搀扶着我,带我到附近的茶楼醒酒,待我清醒了些,支开那位小姐,婉言拒绝了我。
  我那时很不甘心,想来实在称得上胡搅蛮缠,我一定要先生给我理由,只要他答应,我可以为他放弃须弥的机会。
  先生微微蹙眉,神色仍很温和,只是语调直白了些。
  他仍然拒绝。
  他说,他已娶妻了。
  我当时很吃惊,吃惊的连被拒绝的羞恼都顾不上——往生堂的钟离先生素来独来独往,何时娶了妻?
  先生听了我的疑问,微微一笑,眉宇间有几分寂寞。
  她远游未归。
  先生并未与我多讲什么,只是抿一口茶,笑道:
  情谊深重,钟离谢过阁下厚爱,只是酒迷人心,阁下或许有些醉了,一时辨不清自己的真心——依我看,阁下之情,并非喜爱,此次须弥之旅,或能使您脱离璃月一贯的风俗理念,得些别样的体会与感悟,您会遇到更好的人,奔赴更美好的未来,就此停下脚步,未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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