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身上有膘,不怕冷。”胡商玩笑。
  不仅是客商长胖了,隋玉也长胖了,脸又圆了回来,这段日子肉食不断,她养得气血丰盈,家庭和美,日子和顺,她一天到晚都是好气色。
  第239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沈大当家,你帮我看看这几个字写的对不对。”隋玉走到一个中年客商身边坐下,她递出手中的木片。
  客商接过木片,指着其中一个字说:“多了两撇,去掉就对了。今天这板字写得还行,能看了。”
  隋玉讪讪一笑,木片窄而糙,而写字的木炭炭痕又重,两者叠加在一起,字迹成团再正常不过了,她练了好久,写出的字才勉强能看。
  春末的时候答应秦文山的事隋玉没忘,一入冬她就着手为撰写他的个人志做准备,竹简她已经买来了,但因为一部分字不会写,她迟迟没有动笔。上个月为胡商誊写故事的时候,沈大当家路过,指出她几个字写错了,她顿时大喜,之后遇到拿不准的字就厚着脸皮找人讨教。
  至于沈大当家,他是家世败落才沦为经商养家,年少时学过几年的字,后来由仕沦为商,就再也没拿过毛笔。
  “你写这些东西,得了多少润笔费?”沈大当家问。
  隋玉摇头,“秦当家帮过我的忙,我承诺给他写一卷个人志。”
  沈大当家闻言知意,商人有钱了就图名,隋玉抛的这个诱饵的确诱惑人,她以撰写个人志为饵,出门在外,不怕没有商队帮她行便利。
  “那你以后有的忙了。”他轻笑一声。
  隋玉也笑,她在木片背面又写下两个字,递过木片问:“‘蝉’和‘蟾’是这么写的吗?”
  “我晌午想吃你之前做的锅包肉。”沈大当家提条件。
  隋玉应下,见他接过炭笔在桌上写下两个字的正确写法,她一笔一划誊抄下来才放心。古体字太难写了,笔画又多,她现在像个小学生,每日早中晚都要拨出小半时辰练字,不然记不住。
  今天攒下的难题解决了,隋玉轻吁一口气,又冒雪去灶房隔壁的仓房练字。
  隋良和阿水都在,赵西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正拿着木片看得认真。
  “姐,你看,这是我写的字。”隋良递出一块比脸还大的木板。
  隋玉没接,说:“你跟阿水相互检查。”
  “又去找沈大当家认字了?”赵西平放下木片。
  “嗯,他要吃锅包肉,咱家里还有饴糖吗?”隋玉问。
  赵西平看向坐在羊毛毯上的小儿,小崽反应过来,摇头说:“没了,我吃完了。”
  “我再去买。”男人取下墙上挂的斗笠,问:“除了饴糖,还要买什么?”
  “毛笔,我也去算了。”隋玉放下木片,嘱咐几个小孩都不准动,她往出走,说:“我想去看看毛笔和砚台,炭条硬,毛笔软,一直用炭条写字也不行,我想练练毛笔字。”
  赵西平一个人的时候无所谓下不下雪,带着她,他就不想冒雪进城,说等雪停了再出发。
  夫妻二人去牲畜圈看骆驼,公骆驼都骟了,今年母骆驼都没能揣崽子,但因喂养的好,个个肥得像是要生了,厚实的驼毛也油光水滑的,大冷天还嚼食雪坨子,压根不怕冷。
  李木头跟李武在小屋听到声,二人开门出来。
  “你俩没去茶舍啊?这个小屋冷不冷?”隋玉走过去。
  “门关着,不怎么冷,冷了就出来铲铲雪,干点活就不冷了。”李木头接话,他敞开门散散屋里的味,说:“主家,外面在下雪,要不进来坐一会儿?”
  隋玉站在门外稍稍看一眼,桌上扣着碗,一个骰子散落在外面,边上还堆着两堆干枣。她收回视线,只要不是赌钱,她就不过多管束。
  “雪小了,我们走吧。”隋玉说,“你牵骆驼出来。”
  二人骑着骆驼走了,李武跟李木头进屋关上门,两人因为同姓李,交情还不错,走得比较近,李武经常来找李木头说说话,摇一下骰子。
  “玉掌柜在外面听到声了。”李木头收起木骰子,笑着说:“以后不玩了,免得误事。”
  李武点头,他拿起一个干枣咬一口。
  “你年纪不小了,不讨个媳妇?”李木头问,“有个媳妇,生个孩子,你就不会这么闲了。”
  “讨谁当媳妇?”李武问。
  “你们同院住的啊,你跟她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没中意的?”
  李武吐出一个枣核,说:“我们现在就像圈里的骆驼,不论公母,个个都有用。”
  李木头愣了一下,倏而大笑。
  李武也笑,为了防止母骆驼揣崽子,公骆驼都骟了,他们谁还敢乱来。
  外面雪停了,隋玉和赵西平也进了城,二人先去杂货铺买饴糖。开在油坊旁边的杂货铺早就易主了,之前开杂货铺的阿力掌柜靠外送生意赚到钱就卖了铺子回老家了,现在是个汉人掌柜接手了杂货铺。
  买了饴糖出来,路过油坊,隋玉往里面看,有跑腿伙计挑着两罐胡麻油出来,她跟他打听:“龙掌柜在不在?”
  “哪个龙掌柜?老掌柜不在,小掌柜在。”跑腿伙计认得她,说:“老掌柜发财了,不管油坊的生意了,现在油坊是他二儿子在操持。”
  隋玉“噢”两声,跟着赵西平走了。
  “看来做跑腿生意还挺赚钱。”赵西平说。
  隋玉点头,她看见卖毛笔的铺子了,里面冷清极了,喊了几声才把掌柜从床上喊起来。
  “就这五方砚台?”隋玉问。
  “对,你要买几个?”掌柜缩着脖子搓手,骂这鬼天气要人命,话头一转,又抱怨生意难做,“这砚台还是我去年进的,拿了十方砚台,卖了两年,还剩一半。”
  隋玉拿个最大的砚台问多少钱。
  “三贯钱你拿走,我不问你要高价,现在我只求回本。”
  隋玉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两支毛笔,说:“我买个砚台,送我两支毛笔?”
  掌柜没说二话,直接伸手要钱,生怕她反悔不打算买了。
  赵西平付钱,出门的时候说:“明晚去烧个大火把,明年生意就红火了。”
  掌柜苦笑着摇头,“我年年扎的火把比大腿还粗,不中用啊。算了算了,明年我还是改做旁的生意吧。”
  骑上骆驼,隋玉问:“我们明晚出来吗?”
  “雪天冷,还是不出来吧。”
  隋玉没作声,回去了她问隋良和小崽明晚要不要进城跳傩舞烧火把。
  隋良有些想去。
  “什么是跳傩舞?”小崽没见过。
  “就是踩着鼓点跳舞,好多人一起跳。”隋良说。
  “我也会敲鼓,我去敲鼓。娘,我们去跳傩舞。”小崽立马兴奋起来。
  “用不着你敲鼓……”
  “行,带上腰鼓。”
  夫妻二人同时开口,赵西平看隋玉一眼,说:“他带上腰鼓乱敲要是挨打了,我可不管啊。”
  “你不管我管。”隋玉赶他走,“别耽误我们练字,你自己寻乐子去。”
  赵西平不动,隋玉上手推,小崽跟隋良见了也去帮忙,三人合力把赵西平推了出去。
  “嫂嫂,我明晚也跟你们一起去好不好?我好像对你说的什么烧火把有印象,不过我应该没玩过。”阿水侧身问。
  “行。”隋玉应下,“把大壮、阿羌、花妞也喊上,你们都挎上腰鼓,跳傩舞的时候不能击鼓,但往城外跑的时候能敲。让你们站在台上击鼓你们胆怂,明晚天黑,没人看得见你们,你们再畏畏缩缩,我就不让你们练鼓了,腰鼓卖了还能回不少钱。”
  阿水讷讷应是。
  隋良心里窃喜,幸好他没松口,不然明晚出丑的还有他。
  除夕夜,如去年一样,茶舍里布置了三十桌年夜饭,隋玉一家吃完第一轮,不等烤羊的火堆升起来就走了。
  库尔班和安勒守在李木头的小屋外,看见四个大火把于黑暗中过来,二人跳出去,库尔班说:“东家,也带上我们去城里玩吧。”
  “行行行。”隋玉挥手,“走,牵上骆驼跟我们走。”
  赵西平带着小崽同骑一头骆驼,隋玉带着阿羌,阿水带着花妞,隋良带着大壮,库尔班和安勒各骑一头骆驼,两人身前身后挎上腰鼓,一起往城里去。
  进城后,赵西平赶着六头骆驼去赵小米家,骆驼先拴在她家院子里,她家孩子小,天又冷,不打算去跳傩舞烧火把,家里一直有人在。
  “三哥,等你们回来,我们跟你们一起去客舍吃烤肉,今晚有烤肉是吧?”赵小米问。
  “有。”赵西平往外走,说:“妹夫骑骆驼去我家牵两三头骆驼过来代步,我牵来的骆驼都有用,带不了你们。”
  “好,我们走过去也行,走过去还暖和些。”黄连正说。
  赵西平不管这事,他已经走远了。
  “明年我们也要买两头骆驼,总不能一直借小叔家的骆驼。”小米说,“我们有了骆驼,以后运草也方便。”
  黄母从灶房里出来听到这话,实在是没忍住,她恼火地说:“赚点钱都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了,什么都买,见什么买什么,手里的钱撒干净了你痛快了。”
  赵小米顿时冷了脸,也不嫌大过年干仗晦气,她扯着嗓子跟婆母吵,谁劝都不听。她正愁不知道怎么提分家散伙的事,这下可找到机会了。
  另一边,隋玉和赵西平带着一串人融进跳傩舞的人群,他们来晚了,只能围在火堆外围,看着飙起的火苗和噼啪的火星,随着人群摇摆。
  跳舞是库尔班和安勒擅长的,二人扭得格外起劲,隋良大开眼界,他牵着外甥追着二人跑,阿水和花妞、阿羌也跑去看热闹,隋玉跟赵西平不用操心孩子,她牵着他,带着他随着人群一起跳动。
  监察府的后门,隋慧披着斗篷出来,她掀开衣摆,拿出一个遮着光的灯笼,灯笼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她望着黑夜有些害怕,狠了狠心才抬脚离开。
  “姨娘,我陪你一起吧。”丫鬟不放心。
  “你给我守着门,天亮之前我会回来。”隋慧一头扎进夜色。
  隔了两条街巷的地方,鼓声阵阵,隋玉和赵西平各自忙活着领走孩子。
  跳傩舞的人散了,各自从火堆里拿起熊熊燃烧的火把,举着即将燃烧殆尽的火把往城门口跑。
  “锵”的一声,库尔班敲响挎在大壮身上的腰鼓,他指了指三个小姑娘,说:“还想学鼓,今晚就大大方方地敲。”
  阿水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在大壮敲响腰鼓时,她屏着气跟上节奏。
  五个腰鼓先后发出声响,欢快的鼓点流淌出来,奔跑的人群惊讶,纷纷张望鼓声从哪里发出来的,然而手上的火把却不允许他们多停留,不等瞅出所以然,人已经跑远了。
  隋玉跟赵西平各举两个火把站在旁边盯着,隋玉刚要催,库尔班和安勒就赶着人往前跑,鼓声乱了几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五个挎着腰鼓的小孩一边击鼓一边跟着人群奔跑。
  小崽激动地涨红脸,有人路过摸他的头,他大声喊:“快点跑——”
  “哪家的小孩?挺好玩的啊。”另有人路过说。
  得了夸奖,几个小孩越发激动,腰鼓敲得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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