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怎么了?”他语气不太好地问。
  老爷子却满不在乎,烟杆子指着他手上的烟,中气十足:“年轻人少抽点,没什么坎过不去的。”
  老人们似乎都有一个通病,不问自答,絮絮叨叨能说很多。
  迟尧抽完第三根烟时,老头子也说完了他孙女车祸后失明的故事,病因与陆鸣一致,同样不知多久能复明。
  唯一不同的是,萱萱失明已经一整年了,今天是复查的日子。
  迟尧没忍住多问:“医生怎么说?”
  “嗐,还能怎么说?等呗,我就盼着萱萱的眼睛能在我这把老骨头死之前重新看见。”老头子隔空敲了敲烟杆子,“走了。你也别抽了,年纪轻轻也不怕老了肺出毛病。”
  迟尧轻啧,这老头儿真不会说话,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咒他肺不好的?
  迟尧慢慢走着回了病房。
  换药已经结束,陆鸣陷在被子里,满脸苍白,护工大叔正给他擦汗,迟尧走过去示意大叔把帕子给他,陆鸣应该是太疼了,甚至没注意到他已经回来。
  直到迟尧替陆鸣擦完冷汗,洗过手开始削苹果。
  陆鸣往这边偏了偏脑袋,听辨刀刃与苹果皮摩擦发出细响,呐呐问:“是……阿尧?”
  “嗯呢。”迟尧手不停,削完苹果随手切一块喂到陆鸣唇边,“张嘴。”
  陆鸣没张嘴,鼻尖嗅到迟尧指尖的烟味,皱眉,“你出去抽烟了啊?”语气中并无指责的意思。
  迟尧伸手抹平陆鸣眉间褶皱,那股来的莫名的不爽突然烟消云散,他存心逗人,故意说:
  “抽了两根烟,在吸烟室遇到个挺有趣的人。”
  陆鸣立刻戒备,竖起耳朵追问:“谁啊?男的女的?怎么有趣了?”
  陆鸣吃醋的样子很可爱,迟尧笑眯眯看着,慢条斯理道:“男的,年纪大了点,但说话很有意思,还劝我少抽烟。”
  陆鸣冷冷“哦”了一声,突然不说话,空洞眼睛瞪着虚空好半晌,把脑袋撇向另一边,捂耳朵缩进被子里。
  意思是不想听了。
  迟尧失笑,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轻声细语解释说都是玩笑话,“是遇见了一个白头发老头儿,第一次见面就咒他肺不好的老顽童。”
  陆鸣还是不说话,空旷荒芜的眼睛半掩,脑袋偏着生闷气。
  迟尧真没想到陆鸣现在这么小心眼,手伸进被子里摸陆鸣的手心。
  “你生什么气呢?我总不会喜欢上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吧?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嗯?”
  这句话仿佛触及逆鳞,陆鸣突然呼吸加重,把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去。
  周遭沉寂许久,迟尧自己回忆着刚才的话,意识到言失之处,就听见陆鸣一字一句地说:
  “我瞎了,是个残废,好像任何人都能把你抢走,真的。”
  “睁眼面对黑暗的第一个瞬间,我还以为我只是在夜晚醒来了,然后我发现我是真瞎了。然后我就在想,你要怎么办呢?跟一个残废瞎子谈恋爱?”
  “我好自私,我想过还你自由,但挣扎时候还是把你拴在身边了,用救命之恩,用眼瞎的代价道德绑架你。”
  语速慢极,每个字的读音都咬得极重,仿佛在强忍着身体中的风暴,无论多艰难,陆鸣还是说了出来。
  艰涩地、剖白地、血淋淋地,承认了。
  迟尧大脑空白几秒,心脏仿佛被人揪住,闷痛难忍,只能大口喘息呼气。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在自卑吗?你觉得我是被迫留在医院照顾你?”
  陆鸣沉默敛下眉眼,以一种默认消沉的态度向他言明一切。
  堆积的心疼被这陆鸣这幅态度一激,尽数变成了气愤。
  迟尧突然骂了句脏话,攥紧拳头几乎想给陆鸣一巴掌,真他妈是头倔驴,脑子拐不过玩儿来,以前是这个臭脾气,现在还是。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无语或气愤的情况下真的会笑。
  迟尧呵呵笑了两声,笑声冷得掉冰碴子,然后不管不顾扯起陆鸣病号服的衣领,发狠咬住了对方下唇。
  啃咬、撕扯,血腥味在两人唇间蔓延。
  迟尧能看见陆鸣很疼,他的疼无孔不入,几乎凝成实体。
  如野兽撕咬的吻让陆鸣更疼,在一味地被动之后骤然反扑——迟尧舌尖也被陆鸣咬破。
  血液涌出,滋养唇舌。
  陆鸣挣扎想翻身把他弄下去。
  迟尧不让,仗着没受伤,kua.zuo在陆鸣身上把对方的动作按下。
  一个吻结束,两人像是互殴打了一架,气也消了,各占一方平复呼吸。
  迟尧舌尖一片麻,偶尔磕到牙齿疼得一激灵,暗骂几句还是走过去检查陆鸣后腰的伤有没有崩线。
  非常不幸,崩了。
  “你非要用劲干嘛?”他仗着陆鸣看不见,偷袭,轻佻地拍了拍陆鸣脸颊。
  陆鸣忍了,深深吸气,凤眸眯成狭长的一条,阴恻恻地说:“既然你喜欢,那以后咱们多试试qi.cheng.(怕锁,暂用拼音)”
  “嘶,你一天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迟尧指尖抵住,推了推陆鸣额头,然后按了护士铃,“闭嘴,待会儿医生护士来了你可别乱说话。补缝线,有你疼的。”
  真正轮到陆鸣重新剪纱布缝针的时候,迟尧也硬气不起来了。
  余光瞥见一眼血淋淋伤口,无数画面闪过,迟尧鼻尖骤然酸楚,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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