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节

  魏无羡点点头。
  河东地位如此重要,又临着秦国关中,大晋在这里当然有兵马部署。中原逐鹿之争开始以来,大晋从未放弃对蒲津渡的监控,修行者日夜游弋不停。
  只可惜,跟投入在中原的力量相比,大晋放在这里的力量还是少了,也小了,无法抵挡魏无羡率领的秦国高手强者、军中精锐。
  秦军能够夺取蒲津渡,让大军眼下可以安然渡河,那是已经打过一仗,摧毁了晋军在蒲津渡的戒备、防御力量。
  当魏无羡没想着带领秦国高手,去中原跟吴国高手合力一起对付赵宁时,秦国就有充分的力量在集中在一起,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从兵力薄弱的河东撕开一条口子。
  “大军夺得蒲津渡,前方有两大片平地可供攻取,不愁无法展开兵力施展拳脚、站不住脚跟。”
  魏崇山看向魏无羡,“消息传到赵北望、赵宁面前,你说他们会如何应对?晋军动静姑且不言,你觉得赵宁会怎么办?
  “他会不会带着麾下高手转瞬而至,在蒲津渡拦住我们,与你大战一场不死不休,试图瓦解我们对河东的攻势?”
  魏无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问题不是用来回答的。
  从来都不是。
  它是用来解决的。
  赵宁在听闻秦军渡过蒲津渡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魏无羡不可能不提前思考,他为此做过缜密推演,也早就做出了相应布置。
  第八六三章 应变
  对王极境后期的绝顶高手而言,汴梁距离蒲津渡并不算很远。
  赵宁在神教总坛得知秦军攻打河东的打算后,当即施展修为悄然离开汴梁,赶往蒲津渡查看情况。
  秦军若想进军河东,只能走蒲津渡这一条路,如果对方还没有展开行动或者刚刚展开行动,他会尝试拦截对方。
  临近蒲津渡时,赵宁发现这里已经被魏氏占据,秦军兵马正在大举渡河,根据现场情况判断,战斗刚结束不久。
  既然是魏无羡带领秦国高手拿下的蒲津渡,那么他们就有足够力量封锁消息。不说隐瞒多久,三五日问题肯定不大。
  一旦秦军在蒲州、绛州展开攻势,那也就不可能再掩人耳目。
  早了三五日得到消息,多少有些用处,赵宁没有在蒲津渡多停留片刻,决定先行返回汴梁。
  既然魏氏已经夺得蒲津渡,秦国大军进入河东成为定局,那赵宁也就不用太过着急去做什么。
  河东之战已然不可避免,接下来得是大军对决,大晋将被迫两线作战,他最需得的是冷静下来从长计议。
  ......
  回到军营,赵宁跟朱昱见了一面。
  对方果然告诉他,如果他想要休息,现在就可以离开军营轮休,之后无论是闭关修炼还是四处游览,都可以随心所欲。
  当然,朱昱没忘热情邀请赵宁去跟他逛市井,言语中暗示自己已经在汴梁最好的酒楼订下了宴席。
  赵宁拒绝了朱昱,只说自己刚刚成就元神境后期,需要抓紧时间稳固境界整理战场所得,日后再登门拜访。
  魏安之行事特异人尽皆知,朱昱虽然觉得可惜,但不疑有他。
  在离开军营之前,赵宁把方鸣、褚元楠、李虎、郝云等人分别叫到面前,吩咐了一些白衣派的事宜,而后将自己闭关修炼的地点告诉了方鸣,让他无事不要来打扰,真有急事才能来见。
  方鸣知道赵宁的同乡,神教五品上师何君来就在汴梁,故而不会没有人招待、提供静心修炼场所,当下一一应承下来,表示自己会戮力为白衣派办差。
  离开军营,赵宁去了何君来的宅邸。
  而后,他无声无息从汴梁消失。
  ......
  “秦军已经渡过蒲津?”
  书房里,黄远岱从堆砌如山的案牍中抬起头来,因为劳累布满血丝的眼球怔怔瞪向赵宁,好像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如此突然?”
  赵宁来到书房悬挂的巨大舆图前,负手看向黄河蒲津方位,嗓音沉缓地将他从听见消息到前往蒲津的过程,简要复述给了黄远岱。
  经过初时的错愕惊诧,黄远岱渐渐缓过劲来,步履沉稳地从书案后来到舆图前,跟赵宁并肩而立一起看向蒲津、潼关方向。
  “这是我的失职。”黄远岱叹息一声。
  赵宁摆摆手,“自从中原逐鹿开始,秦军进占河阳,我们的精力就在正面战场,魏氏此举出人意料,除了神人没谁能算无遗策。”
  黄远岱转头问道:“殿下有何打算?”
  赵宁知道消息早,一路上没有停止思考局势与对策,相较于突然听闻巨变的黄远岱,他的想法无疑会更加成熟:
  “局势对我们固然不利,大晋的确处于被动地位,但因为魏氏这个举动而备受震惊,会被严重影响大军征战的,可不止我们一个。”
  另一个是杨氏。
  费尽心机交好的盟友忽然爽约,平白付出了两镇的代价,杨氏不可能不恼怒。
  而随着秦军主力不进入中原,进驻洛阳、河阳的秦军下面肯定不会主动出击,只可能固守既有地盘,确保自己的肥肉不被夺走。
  赵宁手里的三十万反抗军,以及耿安国的义成军,王师厚的平卢军,就完全需要杨氏自己来应付。
  这对刚刚在费县大败了一场,对反抗军战力已有充分认知并十分忌惮,就等着秦军进入中原一起进攻反抗军的杨氏,绝对是晴天霹雳。
  被耍得团团转的杨氏,届时会有怎样的反应,又会有什么样的处理?
  黄远岱摸着下巴沉吟着道:“但凡杨氏有点血性,就应该对魏氏反戈一击,再怎么也得夺回河阳、洛阳两镇才是。”
  赵宁摇了摇头:“魏氏敢在这个时候背弃跟杨氏的盟约,突然进军河东,就不会对杨氏的反应没有预计。
  “我料魏氏的使者此时就在杨延广面前,就是不知他们能否平息杨延广的怒火。”
  黄远岱呵呵笑了两声:“这种时候,我们该去添一把火才是。不管最终有没有用,这种事不做白不做,我们总得去了解一下杨氏的想法。”
  赵宁没有否定。
  “殿下打算如何部署河东防御?”黄远岱提出这个关键问题。
  赵宁对河东地形地势、军事重镇了如指掌,此刻对答如流:
  “秦军既然过了蒲津渡,蒲州、绛州一代大部分地域无险可守,加之两地兵力不足,那就索性把地盘让出来,没必要让将士们白白流血。
  “调集河东兵力,依托地形先行把守晋州,是目前来说最为稳妥的策略。秦军抵达晋州也需要一些时间,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做些事情,让各方面的准备更加充分。”
  黄远岱寻思一阵,赞同赵宁的意见。
  赵宁当即写了一份奏疏,叫来一名王极境修行者,让对方立即送到燕平,请赵北望给蒲州、绛州下令。
  这个时候,也不知朝廷是否得到了秦军进入河东的消息,如果没有,赵宁这份奏疏正好给朝廷示警,让朝廷立即行动起来。
  做完这些,赵宁回到舆图前,对琢磨战局的黄远岱道:
  “我意传令三军,让各部做好随时进击的准备。河东已经陷入困局,中原战场不能再有闪失。
  “倘若杨氏以为我们忙于应付河东困局,他们在中原战场就有机可趁,那我们就得给他们迎头痛击,让他们认清现实。”
  秦军在此时渡过蒲津渡进入河东,的确出乎赵宁预料,给大晋带来了巨大难题,也让战争局势陡然陷入险境,但远不至于让赵宁手足无措,失去应付局面的稳定心境。
  还是那句话,赵氏既然敢参与中原逐鹿之战,赵宁既然能带着三十万大军渡河南下,那就不会对这场战争中各种可能没有预计。
  魏氏、杨氏、张京三方,都是摆在棋面上的力量,看得见摸得着,并非是凭空冒出来的奇兵。
  黄远岱盯着舆图,脑海中迅速筹谋战事,赵宁刚说主动出击,他就选定了几个目标,并且有了随后进军路线的大致规划:
  “正该如此。”
  ......
  徐州。
  杨延广高居大殿之上,隔着桌案俯瞰站在殿中的秦国使者,将门孙氏的当代家主,王极境中期的高手孙康,眸中杀气毕现。
  太傅王载满面怒容,气得双手发抖,指着孙康的鼻子骂道:
  “无信小儿,无德竖子!军国大事,竟然被你等当作儿戏,说改变就改变!盟约文书,竟然被你们当作白纸,说舍弃就舍弃!
  “如此卑鄙无耻,魏氏何以立身?这般无信无德,秦国何以立国?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为戏弄吴王背弃吴国付出惨重代价!”
  孙康被喷了一脸唾沫,眉宇间有了怒容。
  无论是谁,被连着骂了几天,都不会再有好脾气。
  他不是刚来徐州的,而是两天前就到了。彼时秦军还未渡过蒲津进入河东。
  他之所以过来,就是为了避免杨氏被魏氏惹怒,意气用事之下胡来,做下对两家都十分不利的事。
  两日见到杨延广,孙康说明来意后,杨延广当场便踢翻了桌子,将他轰了出去。要不是他跑得快,杨延广估计会下令高手把他当场围杀。
  杨延广这般愤怒,按理说魏氏不该强渡蒲津,但魏无羡丝毫没有因为杨氏的怒火就改变既定策略,依然带着大军按照计划展开了行动。
  魏氏背弃盟约,当然要给杨氏一个说法,安抚杨氏。毕竟魏氏还要杨氏在中原戮力作战,拖住反抗军。
  “王上,我王并没有背弃盟约,秦国也不会背弃跟吴国的盟约,强敌未灭,我王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我王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对付赵氏的兵略。
  “出兵河东能够让赵氏两面受敌、左右失顾,这对两国击败晋军大为有利,可以让两国迅速灭掉晋朝,符合两国结盟的根本目的。”
  孙康忍住怒意,再三对杨延广行礼,苦口婆心地说道,“秦军进击河东,中原反抗军必要回援,届时吴军压力大减;
  “且晋军腹背受敌,后院失火,必然军心大乱,吴军战胜晋军夺取中原轻而易举!不出三个月,中原、齐鲁就会全是吴国的!”
  这番话的确有道理,那也是孙康还能活到现在,没有被杨延广杀掉泄愤的根由。
  秦军不进入中原作战,的确让吴军压力倍增,但对整个战局却有大利,若是形势真如孙康所言的发展,吴军必能得到中原、齐鲁。
  问题在于,魏氏失信发生在当下,而吴国得到中原在日后,前者已经成为现实,后者还不一定能实现。
  “混账!”
  杨延广怒而拍案,站起身厉声喝斥,“魏崇山那老匹夫言而无信,得了洛阳、河阳两镇却不肯出兵中原,本王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更可恨的是,秦军进击河东竟然事先完全不跟本王商议,这是根本没把本王放在眼里,没把吴国放在眼里!”
  说着,杨延广大手一挥,让人进入大殿,把孙康捆绑起来丢进大牢里去。
  如果说两天前孙康见势不妙还能跑,没跑完全是因为职责所在,那么现在他就算想跑都跑不成了。杨佳妮已经回了徐州,此刻就站在大殿门外的雕栏前看风景。
  被押下去的时候,孙康心怀忐忑。
  但也仅此而已,他紧张归紧张却不如何恐惧,杨延广如果真要杀他早就杀了,不必等到现在,还把他投进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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