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节

  “这些当官的想要我们都死在这,我们能答应吗?”
  “冲,冲出去!”
  “朝廷打不过胡人,却要我们为汴梁陪葬,这是什么道理?!”
  “冲,冲出去,谁敢阻拦,就跟他们拼命!”
  “拼命,拼命!”
  “......”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百姓,群情汹汹。
  在如今这个局势下,他们好似都化身成了野兽,不断扑倒拦路的世家子弟,面目狰狞的要去打开城门,踏上求生之路。
  眼看着成群结队挡在城门前的世家修行者,忍不住动用了修为之力,将扑到面前的百姓轰退,却引发了更加强烈的反扑,不能杀人却要被人潮淹没,城楼前的各个世家显贵,脸色都难看如锅底。
  “民心已经不可收拾,就算韩某愿意听你的号令,你能让这满城丧失信心与希望,惊慌失措之下只剩求生本能的百姓洪流,乖乖回去听从安排?”
  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愤怒百姓,韩术禁不住面白如纸。
  他跟陈询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防备与敌意已经卸下不少,情势到了这一步,如果陈询能稳住百姓,他或许可以听陈询号令。
  但要挡住数十万百姓,这谈何容易?
  浑身僵硬的陈询,只能愣在那里,绝望的看着满城百姓,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如果逃难的只是官吏,他能杀官,可这么多百姓在这里,他还能滥杀百姓不成?
  “陈相,章公韩公,你们快看!”
  就在这时,一个世家长老指着城外的军营骇然出声。
  众人闻声回头,待看清军营情形,都是如丧考妣。
  城外军营中的将士,已经开始出营、聚集、出逃!
  汴梁城外的驻军,主要是防御使的军队,还有一些义军,他们之前都被陈询下了令,务必坐守营垒,一个也不得出帐。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擅自溃逃!
  “完了......完了!城中百姓惊慌出逃,现在连军队也开始溃走,这汴梁还怎么守?中原......中原守不了了!”
  韩术身子晃了晃,要不是身边的人及时扶住,只怕已经倒在地上。
  陈询、章琰等人莫不面色灰败。
  他们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绝望。
  民心军心皆已崩溃,汴梁还怎么守战?
  汴梁不保,中原何以守卫?
  中原丢失,郓州、齐鲁独木难支,也只能被北胡大军吞没!
  中原大地,虽然富庶不及淮南,却是皇朝人丁最多的地方,一旦中原沦陷,晋地也成了孤岛,断然无法维持。
  大齐往后何以跟北胡抗衡?
  这国战还怎么打?
  国战争胜,已经是梦幻泡影!
  “罪人,罪人呐!”
  陈询悲愤的大呼出声,脸上阵青阵紫,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在众人连忙搀扶的时候,他流泪满面的抬头望天,无奈的大呼:
  “我们都是大齐的罪人!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章琰同样是抬头望苍天,热泪夺眶,悲恸万分:“何以至此,何以至此!我大齐何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何以走到今天这一路!这究竟是为何,为何啊?!”
  韩术颓然坐倒在地,紧握双拳颤抖着双肩,嘴角溢出了血迹,身为将门子弟,虽是不甘就此失去了沙场决胜的资格,却只能自顾自的呢喃:
  “谁来救大齐,谁能来救我大齐?!”
  其余世家家主、长老,无不是痛苦不已。
  就在这时,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从哪里升起层层青云。
  不过是眨眼间,青云便席卷了方圆数百丈的范围。
  在众人愣神的时候,两道青色匹练,从云间陡然劈下!
  一道落在了军营辕门之外,将刚刚奔逃的出去的将士,一下子给斩杀了数百!
  异变来的太快太猛,后续将士戛然止步。
  另一道落在了东华门内,那些冲击世家修行者,野兽般要去打开城门的百姓,霎时间粉身碎骨、爆开团团血雾,当场丧命者过千!
  青芒更是在城门前,犁出了一道血色的巨大沟堑!
  于是其余百姓莫不呆立当场。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而又坚定的声音,从天空砸了下来:“大战在即,临阵脱逃者,无论官吏军民,皆斩不赦!”
  无数军民,皆是嗔目结舌。
  陈询、章琰、韩术等人,已是一惊而起。
  他们看到一个人从半空徐徐将落。
  看到那人,众人就像黑夜中的人看到了星光,又如行将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莫不意外不已、惊喜万分。
  只见那人俯瞰着他们,淡淡教训:“身为皇朝重臣、江山柱石,在国家危难、社稷存亡之际,不思浴血报国,却在这里哭哭啼啼,所为何来?”
  第三八二章 扶大厦之将倾(3)
  每个见到这一幕的汴梁修行者,脸上都爬满了惊愕。
  众所周知,在宋治败给天元可汗后,汴梁城中已无王极境修行者。
  而现在,半空涌现的层层青云,以及那一击便能杀伤数百人的手段,是王极境强者才有的实力。
  有王极境高手回来了?汴梁又有王极境了?
  修行者们意识到这一点,皆是喜不自禁。
  可这个时候,谁会回来?对方难道就不怕天元可汗?不怕会被对方斩杀?
  念及于此,在各方各处抬头看向城楼上空的修行者们,心中都充满了敬佩。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不顾生死去而复返的强者,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他们听到了陈询等人的声音。
  陈询、章琰、韩术等一群世家显贵,在看清半空徐徐下落的人后,不约而同俯身行礼,一些人声音还在颤抖:“参见皇后娘娘!”
  城内城外的修行者们闻听此言,目瞪口呆者有之,不可置信者有之,兴奋激动者有之......无论是何种表情,他们心头的震动都是极大。
  事先谁也不能想到,皇帝都逃了,皇后竟然会回来,回到危如累卵、随时都有倾覆之险的汴梁城,不避天元可汗的强大,来面对即将兵临城下的北胡大军!
  一时之间,各处的世家修行者,莫不遥对赵七月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托着巨大战斧的赵七月落于城楼飞檐,俯瞰着众人平淡道:“平身吧。”
  起身后,陈询羞愧道:“臣等失态,让皇后娘娘看笑话了,实在是惭愧。
  “不瞒皇后娘娘,汴梁军心民心已不可用,面对这么大个烂摊子,臣等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赵七月瞥了城内城外的军民一眼:“本宫来了,难道还不能收拾局面?”
  陈询、韩术等人面面相觑,随即连忙一起拱手:“愿遵皇后娘娘号令!”
  城外军营出逃的将士,虽然被杀了数百,但营垒不止一座,其他营盘的甲士,在起初的惊骇后,只是稍作犹豫,又在领头将领的招呼下继续奔逃。
  但他们同样没有走出多远,就在半空陡然降下的刀光下,死伤了数百。
  这时,他们才发现,除了高居城楼的皇后外,空中还有一名浮空而立的王极境修行者!
  孙康杀气凛然的盯着这些将士,一字字道:“皇后已经下达命令,所有人都得留下来守战,敢有不遵号令擅自出逃者,皆斩不赦!”
  领头的防御使,感受到孙康身上散发出的巨大威压,只觉得如坐针毡。若是寻常时候,他断然不敢抗命,但眼下皇帝都逃了,他为了活命,也就不可能不搏。
  “皇后虽然尊贵,但却没有资格号令末将,汴梁内外的大军,只听从皇帝陛下的调遣!
  “眼下陛下被迫离开汴梁,身边没有大军护卫,时时都有危险,末将并非是出逃,而是赶去护卫陛下!
  “孙将军,你难道要阻止末将去保护陛下吗?难道在孙将军眼里,陛下的安危就不值得考虑吗?此刻挡着大军不让出营,孙将军居心何在?!”
  防御使言辞凿凿,越说越有底气声音越大。
  到了最后,已是一副大义凛然不可侵犯的忠臣模样,仿佛谁要是挡他的路,那就是对皇帝不忠,是大齐的逆臣贼子,没有立足之地,应该被千刀万剐!
  “你......简直是强词夺理!”孙康瞪着那名防御使,有心拿下对方,却始终下定不了决心。这不是他没有勇气,而是理应有所忌惮。
  中原军队只听令皇帝,这是宋治定下的规矩,莫说他孙康并非防御使的上官,就算是大都督府,想要调动大军也得有宋治的虎符。
  他能杀普通将士以儆效尤,威慑众人,但却不不可能对防御使本人怎么样。
  但孙康又不能眼看着对方逞威。
  这既是忍不了对方临阵脱逃的嚣张言行,也是因为稳住汴梁、守卫汴梁首先必须得有军队。没有军队听令,世家想要封锁城门姑且很难,又如何能够威慑城内官民重建秩序?
  “本将现在就问你一句......”孙康正待要喝斥防御使,忽的眼角一挑!
  一道青色斧影陡然闯进视野,在间不容发之际,将挺胸抬头挑衅的看着他的防御使,给当场轰杀成了一团爆开的肉酱!
  孙康心头一震,转头去看,就见城楼上的皇后,刚刚收起了手中战斧。
  防御使被杀,他的部曲无不是惊骇莫名,都恐惧的转头看向斧影飞来的方向。
  他们都看到了威严煌煌,恍若神人的皇后。
  皇后摄人心魄的声音传遍城外各座营垒:
  “本宫亲自来守城,早已做好了埋骨沙场的准备。当此之时,谁还敢不服从本宫的命令,无论何种身份,这就是下场!”
  众将士闻之,再也无人敢动。
  皇后直视着出逃的这支军队:“副防御使何在?”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你可愿听从本宫军令?”
  “回皇后娘娘,这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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