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时候理解也是一种负担
申昊宇在卧室门外等了有半个小时，这时间不算长，但却让他心中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要知道自从云雨晴退掉公寓、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之后，他们之间就可以说不存在任何的秘密与隐瞒了。而在这过程中出力最多的可不是他自己，而是云雨晴。只要是在家里，云雨晴就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忌讳与隐瞒，云雨晴似乎觉得只有毫无保留的坦诚才能真正巩固住二人之间的感情，而她“坦诚”的程度甚至一度让申昊宇有些不适，说白了，就是那段时间的云雨晴实在是太黏人，只要回到家里她就一直贴在申昊宇的身边，别说洗澡，就连上厕所她都想跟着申昊宇一起去。
申昊宇曾经义正言辞地找云雨晴谈过这个问题，为了便于对方的理解以及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申昊宇举了一个例子。他是这么对云雨晴说的：“雨晴，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作为一个成年人抱有自己最基本的隐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上厕所这种事情能不能就别跟着我了啊，难道你想要看我上厕所的样子吗？”
申昊宇的本意是让云雨晴以己度人最终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云雨晴在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番后居然反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你想看吗？”
只是一句话，就把申昊宇后面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词全部给堵了回去。
好在云雨晴也并非是一个任性的女孩，相反她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申昊宇未能说出口的不满，自那以后她特地给申昊宇留出了私人空间，至少她没有再在申昊宇上厕所的时候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再毫不在乎地走出去了。
但现在，云雨晴却把申昊宇关在了房门外，她已经在卧室里待了足足半个小时了，这是申昊宇第一次见她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化妆，但这也可能只是申昊宇的错觉，毕竟他之前很少见云雨晴化妆的样子，而由于云雨晴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依旧是按原本的作息习惯来的，所以相对比较晚起床的申昊宇每天早上看到的其实都是已经整理好仪容的云雨晴，而这背后要花费具体多少时间申昊宇还真的是一无所知。
百无聊赖地等待中，申昊宇不由得思考其了接下来的去处，也即是云雨晴执意要他陪同前往的那个“地方”。
首先，那个地方应该是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且不论云雨晴特地煞费苦工地化全妆，就以他自己为例，他在被“赶出”卧室之前先拿到了一套新的衣服，这是云雨晴事先替他准备好的套装组合，而申昊宇换上之后才发现这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塞在哪里的一身休闲西服，虽然并非是那种最正式的礼服，但这样的一身打扮如果只是去简单地逛个街的话未免有些太隆重了。
所以接下来到底要去哪儿？
就在申昊宇一头雾水的时候，卧室的门开了。
当浑身上下都焕然一新的云雨晴出现在申昊宇眼中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怎……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被申昊宇用无比炙热而直接的视线看的有些发慌的云雨晴声线微颤地说着，她用手拨了拨额前的发丝，一双眼睛想要去看申昊宇的反应，却又有些心如鹿撞的慌乱与无措。
而被云雨晴的亮相震撼到了的申昊宇此时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你真漂亮。”
无比直白甚至称得上简陋的一句夸赞，却让云雨晴的脸上瞬间染上了两摸绯红。她略微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鼻间小声道：“我也是第一次化这种妆，没有很奇怪吧？”
“有。”
“啊？”
“太漂亮，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云雨晴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的忍俊不禁让申昊宇有些愕然，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内心最直接的想法。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
申昊宇隐约觉得云雨晴真正想用的并非是“直白”这个词，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意思把这一切挑明了。
“不过，我突然有点儿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刚才答应你出门，你今天打扮得太漂亮，我怕一会儿咱们走在一起会引来太多人的嫉妒。”
云雨晴眨了眨眼睛，然后捂着嘴笑道：“行了行了，别说了，我都要脸红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云雨晴的脸早就染上鲜艳的红晕了，在她的眉眼间更是透着情不自禁的喜悦，毕竟申昊宇平时更像个木头人，很多时候都要她主动才会有所表示，而刚才的那番土味情话虽然是直白了点儿，却也足以让她喜不自胜了。
而此时，申昊宇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云雨晴的衣着打扮上。
“这是上次我买给你的那条裙子吗？”
云雨晴用一只手拎起裙摆，两脚交叉，膝盖弯曲做出一个不甚标准但也算有模有样的屈膝礼。
她语气欢快地问着男人：“对啊，好不好看？”
“嗯，好看，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行了吧，你也就是替我做了个选择题而已。”云雨晴嗔了一声，她身上的这身衣服的确是申昊宇出钱买下的，但把这件裙子和其他几条样式相仿的裙子一同摆在他面前让他做选择题的还是云雨晴自己。
“不过这是秋天穿的裙子吧？现在这个天气穿出门你不会觉得冷吗？”
“没事，我里面穿着袜子呢。”云雨晴说着拉了拉自己腿上的厚裤袜，“而且这条裙子穿起来比较方便，一会儿脱的时候也……”
“脱？”
申昊宇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而云雨晴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想要转移开话题道：“啊，咱们快出发吧，再不走就晚了。”
“不是，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个脱……”
“啊啊啊，我听不见，咱们快点儿走吧！”
就这样在云雨晴的撒娇耍赖中，申昊宇继续追问下去的想法落空了，但看着牵着自己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的云雨晴，申昊宇还是有些心里没底。
这到底是要去做什么？难道是……
开房？
不，不对，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的话她根本没必要隐瞒的，不如说她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才更符合她的性格。
而且云雨晴不止一次对申昊宇说过，她更喜欢在家里的感觉，熟悉的味道会让她觉得更放松，也更放得开。如果说在外面的时候云雨晴是一只魅惑人心的狐狸，那么在家里的时候她就是一只黏人的猫，虽然妖娆程度不及狐狸的形态，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显得有点儿懒，但却更加黏人，也更加让申昊宇觉得舒心。
那会是什么地方？
直到二人做到了车内，申昊宇还是不清楚云雨晴想要带他去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只得按照云雨晴的指示一路向前开，直到车在一座大型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停下，申昊宇才算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果然还是要买东西啊。
不过也对，这年头出门不就是为了花钱的吗？人毕竟是一种会沉溺在享乐中的动物，而花钱能够带给人的快乐有时比买东西这件事本身还要更加让人愉悦一些。
但当二人走进电梯之后，云雨晴却没有按下申昊宇预想中的那个按钮，而是去了更高的一层。
“到了，就是这儿。”
随着云雨晴的声音，一块并不算特别显眼的招牌也进入到了申昊宇的眼帘。
经过艺术设计的招牌并不是特别好辨认字迹，申昊宇只认出了“工作室”几个字，但这并不妨碍申昊宇的理解，因为更加直观的内容呈现在了他面前——准确的说是他面前的橱窗之内。
那是一件，婚纱。
雪白的、仿佛带着圣洁光芒的婚纱。
不同于最近时兴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婚纱设计，此刻呈现在申昊宇眼前的是一件设计十分保守甚至称得上有些守旧的婚纱，但这一切都不妨碍这件婚纱本身的美，更拦不住看到它的人们在心中有各种遐想。
而申昊宇所遐想的，自然便是身旁的云雨晴换上这件婚纱的那一幕。
“好看吧，这件婚纱。”走在申昊宇身旁正搂着他的胳膊的云雨晴也用一般无二的如痴如醉说着，“自从我看到这件婚纱起，我就一直忘不掉它。你觉得它好看吗？”
“好看。”申昊宇的回答毫不犹豫。
“那，我如果换上的话……”但云雨晴却说到一半变得说不出口了。
申昊宇看着橱窗中的婚纱，又看了看身旁面色通红、不敢和自己对视的云雨晴。即便他再怎么是块木头也从眼前的这一幕中看出什么了。
一时间，申昊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能看出云雨晴眼中那份藏在羞涩之下的喜悦，而他也能够理解对方的感受——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的话。
而现在，看着满脸幸福的云雨晴，申昊宇心中能够感觉到的却只有……
愧疚。
“其实，我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来试试看的。不过一个人来试婚纱果然还是有点儿……嗯，所以还是两个人好一点儿，也省得我事后再争取你的意见了。”
云雨晴的眼中已经只有橱窗中的婚纱了，她紧紧地搂着申昊宇的胳膊，语气中满是兴奋，而见她如此的兴致勃勃，申昊宇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跟着她的脚步踏进了橱窗之旁的大门。
而云雨晴还在兴奋地说着：“其实他们家不只外面那一件婚纱，我看过他们家的网站，还有好几种不一样的设计，都是这种复古款式的。他们家的现代款婚纱也不错，就是没有复古款那么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了，还有礼服，都有点儿……啊！”
云雨晴捂住了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兴致似乎太过高涨了点儿。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身旁男人的反应，同时用试探的语气问：“昊宇，你……没事吧？”
“嗯？没事啊。”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不是很喜欢这里的样子，要不咱们换家店，我还知道一家……”
申昊宇叹了口气，他知道云雨晴又在迁就她了，每当这种情况发生云雨晴总会先他一步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然后对应的改变自己。这是她的善解人意，却也是申昊宇罪恶感的源头之一。
申昊宇抬起手，摸了摸云雨晴的头发，道：“我没事的。你不是很喜欢这家店的婚纱吗？那咱们就进去试试吧，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效果如何呢？”
云雨晴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但她还是显得很小心，一双大眼睛也始终都在打量申昊宇的反应。
对于这一切，申昊宇看在眼前，却只能叹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