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 抢夺齐营

  阳关,单独一个营地的汉使扈从并没有慌乱,他们本就是“白沙勇夫”出身,这种大场面经历过几次,不敢说见怪不怪,但也不会慌乱到无所适从。
  中队长们的表现极其淡定,勇夫们自然也就心情淡定。
  只不过闲聊的时候,两个中队长都在讨论一个事情,光死守是不行的,一旦缩到狭窄的区域中,反而不利于他们的发挥。
  看不起齐国的技击归看不起,真要说巷战,技击的战术更加灵活,而且单打独斗,技击的个人技术,确实要高上不少。
  “这里是汶水,这里,是阳沟,依次是大沟、双沟、深沟、小沟,这五条沟,齐军的布置,是齐头并进,兵力非常雄厚。”
  “不能只看咱们,还得看鲁国人。”
  “野战要是没有鲁国人拉开阵势,光让我们做锤头,也是不行。”
  “不错。”
  虽说两人带的兵力,也就是吴军传统的彻行规模,论起来,放在吴军的传统序列里,也就是个“百人将”,属于低级军官,根本不会让他们学习高深的战术知识。
  不过在汉军体系中,这种知识是可以下放的,只要战士们想学,就有渠道。
  只是严谨随意扩散,基本只是局限在鳄人和白沙勇夫之中,后来新增的勇夫,以及新编义士,则是需要大量的考试、选拔,才能学习更多的军事知识,而不仅仅只是文化知识。
  “子羽君尚在河西,可要请示?”
  “若是请示,只怕是来不及了。齐军断了阳关后路,关中存粮,若是只供给士卒,倒也是够的。但是陬邑大夫将四野之人都收拢关中,这么多张嘴,撑不了几天。”
  “齐军能够在关西布置千乘,关东营地的战车,肯定要少得多。”
  “搏一搏吧。”
  “搏一搏。”
  点了点头,两个中队长又找来了小队长们,把情况描述了一下,然后道:“我二人决定抢夺齐军营地,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我知道君上已经在路上,不过这一次,不把鲁国人的精锐打光,抗齐援鲁,便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此次抢夺齐军营地,目的只是暂缓齐军夹攻阳关势头。只要能震慑齐军,阳关短期内,应该不会遭遇夹击。”
  十几个小队长听了之后,有人举手提出了疑问:“要不要分兵轮换?”
  “我们一共两百兵力,就不分兵轮换。”
  又有一人举手提问:“进攻方向是关东还是关西?”
  “照理说是把关西齐军解决掉,是最好的结果。如此一来,就能保障粮道。可是,齐军截断后路的地方,太远。我们就算能凿穿齐军步卒方阵,面对齐军车阵,也只能依循掩体、寻找掩护。”
  接着又是一个小队长举手问道:“若是鲁国人配合,胜算要大得多。”
  “问题就在这里,鲁国人不敢向西出关。”
  这个回答让众多小队长都是沉默不语。
  畏惧不前这种事情,说实在的,解决办法挺多,最好的办法,就是成立督战队。
  可现在要是他们抢夺阳关的指挥权,那就是更麻烦。
  陬邑大夫子纥是有种,可鲁国人自己没种,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向东出关,阳关以东一共有五条沟,沟壑之间虽然有齐国人填埋的地方,但总体而言,仍旧不适合战车奔驰。拼的还是步卒。”
  “齐军有大盾,营寨也已经周密起来,机会不多。再者,即便出关,还是需要鲁国人配合,不把齐军的一部分兵力吸引走,我们抢夺齐军营地,损失一大,就是得不偿失。”
  “齐军也是厉害啊,截断后路,就差了那么三四天。算算时间,子羽君应该会返回曲阜,这时候也会增援阳关。”
  可惜归可惜,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少了魏羽身旁的两百来号人,阳关也没有说当即就完蛋。
  只是对白沙勇夫们来说,现在有点赌博的意思。
  不过当年李解带他们出来冒险,从“百沙”之中脱颖而出,一向都是有个三四分机会,就要全力以赴搏上一搏。
  十拿九稳的事情,哪有那么多。
  “现在,你们的建议是什么?”
  “抢夺齐营!”
  “抢夺齐营!”
  “抢夺齐营!”
  没有更好的选择,小队长们也清楚,小打小闹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这不是齐军攻上城头,他们挥刀推回去这种事情。
  借用关东五条沟的特殊地理环境,他们要做好锤头,将齐军直接一锤子敲闷。
  可整个过程中,鲁军也不是摆设,不牵制齐军兵力,两百人扔进战场,那就是一把沙子,没什么卵用。
  两个中队长找到陬邑大夫子纥之后,把来意一说,差点没把子纥吓尿。
  就这么个情况了,还要外出野战?而且还是抢夺齐营?
  “二位,齐营军容严整,兵力强盛,此时抢夺齐营,岂不是、岂不是……”
  子纥话没有说完,但态度和意思,已经非常的明了。
  两个中队长于是对他解释了一番,现在的状况,死守就是守死。齐军在关西的大捷,迅速助涨了齐国联军的士气。
  之前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全都被胜利冲得一干二净。
  胜利,也只有胜利,才能如此。
  “鲁军守关列阵,我部择机冲阵。”
  态度非常的坚决,而且摆明了不是开玩笑,这种气势,摆在那里就很凶悍。
  陬邑纥很是羡慕汉军有如此多的猛士组成,当下道:“若再推托,便是吾太过怯懦,鲁国亦有勇夫也。”
  说罢,陬邑纥便道:“抢夺齐营一战,可否两日后?某可略作谋划,以弱齐军之心。”
  “叔梁君自便就是。”
  “善!”
  见汉人如此好说话,陬邑纥也是松了口气,直接正面刚,他还是有点怕。
  现在士气低落,跟鲁国人说要出关火并,只怕当即就逃得一干二净,两天时间,也是陬邑纥打算好好地说服一下鲁军。
  至于是骗是哄,这是他的事情,但事情总归是要做的。
  白沙勇夫的两个中队长离开之后,一人问道:“你说陬邑叔梁这是要做什么?”
  “应该是稳住鲁军军心士气吧,之前齐军大胜,鲁军损失惨重,之前入关援助的鲁军,到现在也没有入关,而是驻扎关西,想必也是有所顾虑。”
  “关西鲁军将领,也迟迟不见前来跟陬邑纥沟通。”
  “不急,他们愿意在关外驻扎,便由他们去,要是被齐军打掉,那就更好。”
  汉子国内部虽然没有明确表明要让鲁国的生力军全部被齐国联军废掉,但中下级军官,都有这样的意识。
  有些进步强的士兵,也能看出来高层的运作,平白无故跑过来救鲁国,只是为了正义为了公理,怎么可能?
  正义和公理,他们汉子国是要的,但可不仅仅只是要正义和公理。
  等到第二天,白沙勇夫们突然听说,昨天晚上,阳关有人偷偷地跑了,投奔齐营去了。
  这让白沙勇夫的队长们都是觉得古怪,不过也没有在意,这种跑路,基本就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之前大多作鸟兽散,并没有具体的逃跑目的地。
  而这一回,很明确,就是言之凿凿,投奔齐营去了。
  到了第三天,白沙勇夫们又听说,昨天晚上,阳关内部又有人偷偷跑了,还是投奔齐营。
  这一次,跑得还挺多,有一两百人,大多都是阳关附近的本地土著。
  是不是本地土著,其实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还是齐国的间谍,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这天晚上,陬邑大夫子纥,便兴致勃勃地到了汉使扈从的单独营地,找到了白沙勇夫的两个中队长,行了一礼之后,这才道:“连续两日有民夫狼狈逃窜,投奔齐营者甚多,齐军必定松懈!”
  言罢,陬邑大夫子纥郑重道:“明日,某必为众勇夫助威!”
  “善!”
  “有劳叔梁君!”
  两个中队长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陬邑大夫子纥,居然还能玩出这样的花活儿来。
  齐军现在士气本就旺盛,现在又有阳关中的民夫逃窜出来投奔,这自然是更加助涨嚣张气焰。
  齐军显而易见会认为鲁军军心不稳,说不定已经自乱阵脚,这种时候,放松警惕也是相当的正常。
  就算将佐督促,散漫傲慢的基层官兵,也会情不自禁地松懈。
  再者,齐国治军,本来就是相对的松散,技击们尚且散漫惯了,更何况那些个杂牌军,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跟着家主扯齐侯后腿。
  对外战争中的优良表现,原本就不是他们的标签属性。
  等到第二天,关下阳沟已经有一段断了水,陬邑大夫子纥连哄带骗,说是要吓唬吓唬齐军,这才组织了鲁国部队,在关下阵列,然而即便是列好了阵势,关门却是大开,毕竟他已经承诺,要方便鲁军上下,扭头就跑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逃回关内。
  阳关守军的动作,也惊动了齐军,齐军本就士气高涨,这时候看到松松垮垮,很明显士气低落行动紧张的鲁军,顿时大喜,立刻擂鼓列阵。
  尽管列阵的速度,实际上要比鲁军强得多,但在白沙勇夫们看来,这也是拖沓懒散到了极点。
  陬邑纥驾车擂鼓,列阵的战线拉得很长,齐军虽然傲慢,但也不敢松懈,同样依托着营地和沟渠,把战线拉得很长。
  双方的散兵线,拉开之后,能涵盖整个阳关的正面,赶下阳沟两侧,除了几条断绝水流的埠头,便没有了更多的通行道路。
  只是鲁军这里,居然有人迅速地将竹板扛了出来。
  与其说是竹板,倒不如说是竹梯,然后在上面铺设了板子,方便人快速通行。
  “嗯?鲁军竟是如此严整?”
  齐军本阵,上上下下都是士气高昂,不过中军营地,鲍氏几个军将都是远远地观察阳关上下的变化。
  对面的敌军,的的确确是鲁军不会错,军装蓝黄交替,非常好认。
  只是中军有些人马,看上去就非常的怪异。
  战车上,陬邑大夫子纥的身材特别好认,加上他一身桃色,更显得抢眼夺目。
  “莫非是陬邑纥的亲卫?”
  “若是能活捉陬邑纥,必是大功一件,鲁国必亡!”
  鲍氏的人现在已经不管妫田这个畜生杀自己人杀得爽翻天,现在只要打赢了战争,损失都能补回来,到时候,还能变本加厉,跟齐侯好好地算一笔账。
  不仅仅是鲍氏,连高氏也委婉地表达了一下不满,毕竟在鲁国这里损耗这么大,也是他们没有想过的事情。
  之前的口号,可是“讨不臣”,现在就是这么讨的?
  打个鲁国都这么费力,真要是跟汉子国较劲,只怕胜算就是没有。
  不过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很多人的想法,就是先把鲁国摆平再说。
  “鲁军前行。”
  “鲁军竟敢进军?”
  随着竹板的假设,阳沟自然也成了摆设,大量的部队开始往前,齐军为了防止出现被合围夹击的状况,自然也要摆开阵势应敌。
  只是鲁军的中军,有彻行似乎比较突出,大概是有些急躁,甚至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所以没有注意到两翼的部队,跟他们已经错开。
  齐军顿时大喜,这一支中军彻行太过突出,直接杀过去,说不定就能打穿鲁军,陬邑纥还在那里擂鼓,他想要逃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鲍氏的人想得挺好,只是恍惚间,总觉得那突出的鲁军彻行,似乎有两个彻行步行速度更快了。
  明明和左右的鲁军装束差不多,手中也是长矛长戈,可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这两支彻行,半点声响都没有,只是有条不紊地在那里步行推进。
  很快,当过了阳沟之后,小股部队离得原来越近,齐军喊杀声乍起,开始冲锋。
  只是刹那之间,鲁军喊杀声同样如雷。
  “进攻——”
  “冲锋——”
  “杀——”
  “杀——”
  那古怪的腔调,终于让人反应过来,鲍氏有人大叫:“不好,是汉军假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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