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圣母诞辰二

  第六十二章圣母诞辰日(二)
  在撒沙尚未出生前,安东尼。霍普金斯经常在晚餐的时候和撒沙的母亲跳舞,有时候没吃完晚餐也跳,只要他们愿意,有一次凯瑟琳跳上了桌子,霍普金斯随后也跳了上去,他们在银餐具,烛台,水晶玻璃杯,暗色的餐巾,鲜花当中移动脚步,背景是红色天空中的月亮,他们不需要音乐,因为所有的音乐都储存在他们的脑子里。
  音乐响起来了,人们移动到草坪上,成双成对地跳起舞来,曾经的安东尼。霍普金斯,现在的克劳德。史特莱夫从自己的记忆中走出来,他向凯米拉小姐伸出手去,邀请她跳舞。
  他握住了女实习生的手,女实习生个子高挑,大约在五英尺八英寸左右,骨骼和肌肉都发育得很好,史特莱夫先生先是将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但旋即发现这样会令她僵硬,于是他接着一个转圈的机会,改而将自己的手指摆在她的后腰上,就像在轻轻推着她那样——这让他们的距离无可避免地拉近了一点,但避开了敏感的腰侧,凯米拉小姐的肌肉终于不再那么紧绷了,她跳起舞来既轻盈又温暖,身上传来干净的肥皂味儿,还有yvesrocher的栀子香水,这是产自法国的一种中低档香水,价钱不贵——史特莱夫重新沉入他的记忆中去,那时凯瑟琳和他一起跳舞,他们靠的很近,膝盖偶尔碰撞在一起,他们经常会停下来,懒洋洋地摇晃着身体拥抱在一起,丈夫的头放在妻子的肩膀上,他鼻子下方就是凯瑟琳柔软丰满的胸/脯,细小的汗珠挂在金色的肌肤上,过高的体温将用传统的手工方法制作的香水完完全全地蒸发了出来,它们就像一双双柔软的触手那样拉扯着霍普金斯的头,他被它们诱惑着,胁迫着,他弯下腰,闭上眼睛,让自己的面孔紧贴着凯瑟琳心脏跳动的地方。
  舞曲慢慢停止,人们纷纷停止移动,史特莱夫先生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凯米拉小姐也同样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神色忧郁,动作迟缓,眼睛紧紧地盯着一个地方,好像那丛葡萄里随时会跳出一个山羊蹄子的“潘”(希腊农牧神)。
  “您没事吧,”史特莱夫先生说:“您的脸色很差,我觉得您还是应该休息一下为好。”
  他半强制地把凯米拉带到一个阴凉浓密的树荫下,近一打孩子聚集在哪儿,他们拍手欢迎两位老师的加入。
  “你们在玩游戏吗?”凯米拉说。
  “只是在聊天,凯米拉老师。”一个女孩子羞涩地回答道,她紧挨着树根坐着,手指上缠绕着一朵小小的紫葳;“我们在谈食物。”
  “我们在说自己吃过得最奇怪的东西。”一个男孩插进来说道:“妈妈曾经有一次弄错了果酱和胡椒酱,我和爸爸吃到了果酱牛排和胡椒酱馅饼。”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另一个男孩说:“我和外祖父去过每年三月在新西兰霍斯蒂卡的美食节,在那里吃到冒着烟的鳗鱼和蠕虫巧克力糖。”
  先前的男孩露出了想要呕吐的表情:“那玩意儿你也吃?蠕虫根本不是食物!”
  “我想我们讨论的正是‘奇特的’食物,”一个女孩反驳道:“蠕虫当然可以吃,我还曾经吃过蝉和蜜蜂的蛹。”
  孩子们都知道蝉和蜂蜜的蛹是什么,他们的生物课本上有着最详细的解说与彩色的插图,他们还在老师的指导下亲自观察过这两种昆虫的蛹。
  “味道怎么样?”说话的是个明显体重超标的男孩子,他满怀渴望,好像随时会流下口水。
  女孩耸肩:“蝉蛹挺香,吃起来像是炸过头的虾,蜂蛹有点甜,总之味道还不错。”
  “呃你在那儿吃到的我是说,还有没有其他的,好吃的玩艺儿?”
  “唐人街。”女孩兴致勃勃:“我的中国家教带我去那儿的夜市,你绝对无法想象,他们居然能创造出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我吃过鸡的爪子,很辣,但没有骨头,非常鲜美,还有猪的耳朵,和醋还有香菜搅拌在一起,又脆又嫩我在此之前一直以为那是给小狗吃的零食我还看到了放在蒸笼里切成一片片的牛的胃,他们把它叫做牛的叶子”
  “中国人什么都吃。”“最先说话的男孩不满地咕哝道,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他们还吃鱼的鳍和鸟窝,他们迟早要吃光整个地球”
  “汤姆!”
  孩子们被严厉的声调吓了一跳,特别是汤姆,他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让凯米拉小姐突然勃然大怒。
  凯米拉小姐秀丽的面孔毫无预兆地涨得通红,她尴尬地望着满脸迷茫的学生们,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合适的句子好让彼此尽快摆脱现今的糟糕局面——及时伸出援手的正是克劳德。史特莱夫先生。
  “你说得并不完全对,亲爱的汤姆,”史特莱夫客客气气地指出:“而且这种说法对中国人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因为其他国家的人所划定的食物范围并不比中国人更小一点——假如将时间更提前一点的话,那么就更大了——中世纪的人们会很珍惜地吃掉动物的每一部分,猪在那时是很常见的牲畜,耳、舌、尾、嘴巴以至**,全部会入馔;而肠、膀胱、胃会用来做肠衣,又或复活节时的人造巨蛋。”孩子们睁大了眼睛:“所有狩猎而得的雀鸟和动物,天鹅、孔雀、鹌鹑、山鶁、鹳鸟、丹顶鹤、百灵鸟,其中天鹅和孔雀并不怎么可口,但它们会被连同着漂亮的羽毛一起被端上桌子;动物们包括熊、猴子、野猪、鹿、兔子还有刺猬和箭猪,这可以从他们的名字里都包含有猪这一元素中看出;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鱼,那时的鱼泛指所有漂浮在水面上的东西,所以鲸鱼、海豚、海狸也算是一种鱼类,人们在守斋日吃它们。”史特莱夫先生想了想,补充道::“如果再往前面推一点,罗马人的食谱更能激起人们的好奇心——他们吃睡鼠,蜂蜜胡麻口味的榛睡鼠,还有猪血做成的黑布丁。”
  现在就连凯米拉小姐都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巴。
  “即便是现在,整个地球上仍然布满了人类的食物,冰岛人吃晒干后发酵的鲨鱼肉,撒丁岛人用蛆虫来制作他们的酱式奶酪,意大利很多酒吧里都有着驴肉三明治,吃起来像是熏火腿,非洲人吃鸵鸟的肉和蛋,挪威人吃泡在碱里面的鳕鱼肉,澳大利亚沙漠地区有一道菜肴的主材料是木蠹蛾幼虫,墨西哥人把蚂蚁卵放到玉米卷内食用,韩国人的章鱼端上餐桌的时候还是活的——这道菜很讲究,最好能让人们在吞噬章鱼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它们的吸盘吸住自己口腔和舌头。”
  孩子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像那条章鱼正在他们的嘴里蠕动。
  “我的天哪,”首先喘息过来的还是那个迷醉于鸡爪和牛胃的小姑娘,她两眼发光:“难道这些您都吃过吗?”
  史特莱夫看了她一眼,一个口味独特的孩子——他知道有些人从唐人街购买密封包装的鸡爪、牛胃——拿回去和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很多孩子会因为它们古怪的外表而哭泣:“是的。”他的承认换取了一片近乎于崇敬的叹息声。
  孩子们自然而然地追问起史特莱夫先生,他所品尝过得最奇特的食物一定很有趣,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
  “嗯,”史特莱夫先生有点困惑地偏了偏脑袋,他思考了一会,张开双手;“可对我来说,”他温和地说:“没什么食物可以称得上奇特。”
  ***
  孩子们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但出于某种趋吉避凶的天性,他们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了凯米拉。
  “鸡胗。”凯米拉回答。
  “那是什么?”
  “鸡的胃,”女老师回答道:“一块强健的肌肉,在超市里有售,和鸡的心脏摆在一块,如果你们想要尝试一下,”她微微一笑:“切片,放点辣椒一起炒,味道还不错。”
  史特莱夫可以断定她没有说真话。
  他细致地观察着这个新同事,就像在检查一块著名的火腿或奶酪——凯米拉的容貌是很值得称赞一番的,她的头发是亚麻色的,虽然没有凯瑟琳的金发那样美,但胜在细密光滑;一双罕见的,苔藓绿的眼睛,就像女巫养的猫那样精光闪射,人们喜欢绿色的眼睛,仅次于蓝色,很多作家在赋予自己笔下人物高超的智慧与令人称道的勇气的同时也会赐予他们一双绿眼睛;高而端正的鼻梁,然后是嘴唇,她的嘴唇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宽阔丰厚,也许会让亲吻她的人感到不舒服,却很适合她略显瘦削的脸庞;她的脖子就像天鹅那样细,但看不见骨头和筋脉。
  她的脖子上有着两道绳索,一道暗红色的,丝绳,史特莱夫往下看,绳子的末端系着一个翠绿色的饰物,它大部分被遮盖在凯米拉的白色衬衫里,史特莱夫无法确定它究竟是个什么材质与形状。另一样东西就好确认的多了,那是一枚两英寸左右长度,在牙根处穿孔的兽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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