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这是——”
  安吉洛走出帐篷时,遮天蔽日的红色鸟群正从天空飞过,它们飞去的方向,是苏洛斯岛的主城区!
  “快要来不及了……”封振与颜红笙站在一起,看着那远去的鸟群,各自陷入了沉默。
  “找到了!”
  中间的帐篷里突然有人大喊,“我们有线索了!”
  神殿的人连夜串起了每一任杜鹃夫人的资料,结果真的让他们顺着尤无渊的推断,找到了蛛丝马迹。
  杜鹃夫人的力量,来源于繁衍,却也惧怕繁衍。寄生者在与人类结合几代过后,血脉能力就几乎消失殆尽,杜鹃夫人无法再用这种后代来进行重生,他们等于完全变成了人类。
  而杜鹃夫人本体,被困在封印者身上,在意识与能力都几乎融为一体的情况下,与人类结合后的生育会直接剥夺她的力量。几乎每一任杜鹃夫人在生产过后,她们体内的能量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减少。
  一开始还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那些剥夺了她能量的孩子可能也只是比旁人壮硕一些,或聪明一些,特征还不明显。但是历经四百年,整整十七任杜鹃夫人,四十二个孩子的诞生后,到了多丽丝这里,杜鹃夫人的本体已经无法控制力量的流失。
  伊凡和布鲁尔的先后出生,让苏洛斯岛的巫师直接察觉到了杜鹃夫人的力量出现了空洞。加上多丽丝超出旁人的意志力,她确实拥有了放纵的资本。这也是为什么岛上的巫师都认为,多丽丝可能拥有彻底毁灭杜鹃夫人的能力。
  伊凡的反应力、体术、智力从一出生就远超同龄人,他十三岁时就成为了冰雪皇后号的船长,作为外来客到了极地,却受到了元素之龙的庇护。
  而布鲁尔,虽然还没有表现出像哥哥那样卓越的优秀,但他很可能剥夺了杜鹃夫人最重要的一部分能力,这直接威胁到了杜鹃夫人的生存本能。
  无关繁衍和寄生,在封印松动后,杜鹃夫人在求生欲望的催动下最先做的,就是取回那部分力量。
  “重生?”
  伊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布鲁尔有很惊人的恢复能力,他经常上蹿下跳地四处跑,所以常常磕磕碰碰。但那些小伤,在他的身体上从来不会留到第二天,一夜过后,连一点疤痕都不会剩下。”
  第103章 杜鹃古堡
  又一个清晨, 苏洛斯岛主城区的街道上已经罕有人影,四处都有红色的鸟停在高处。它们观察着人类的一切,偶尔会低叫一声, 掠过那些窗门紧闭的房屋前。
  有孩子的人家恨不得一天24小时把孩子放在眼前,生怕一个不见,再回来的就不是自己家的了。
  码头上, 阿尔文还守在石匣旁, 他洁白的盔甲上已经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虽然四周安静的能听到人的呼吸声,但阿尔文知道, 有数不清的眼睛正藏在四周看不见的角落里, 还不断有新的脚步声靠近。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危机爆发的时刻。
  街区中, 巡逻的戍卫队走过, 李淑兰悄悄地打开了自家的门,她把自己包的严实, 里面穿的是乡下猎人的皮装, 外面裹着大衣, 腰间别的鼓鼓囊囊的。
  走进街区附近的小巷, 白雪儿正等在那儿,她看起来有些焦躁, 看到李淑兰后, 这种焦躁变成了浓浓的不安, “李姨, 你要不要再想想, 或者等你大儿子回来, 咱们再商量?”
  “我等不了了,”李淑兰拉下裹着脸的围巾, “你答应我的,我让你把那个孩子带走,你带我去杜鹃古堡的。”
  “我,这个,我当时是怕那个孩子再继续留下会伤害您,”白雪儿苦恼极了,当时她在李淑兰家里,发现王小虎有问题,李淑兰却死活不让她带走那个寄生者。眼看寄生者已经向孵化失败的状态转变,白雪儿只能临时答应,自己会带李淑兰去找真正的王小虎。
  “再说,我就算带您出城了,您也进不了杜鹃古堡的,神殿派了那么多高手进去都没用,”白雪儿深知决不能让李淑兰出城,但她也能理解李淑兰的痛苦,“李姨,我们船长也在古堡那里。你相信我,但凡有一丝丝的机会,他都一定会救出小虎的。”
  “我不相信,我谁都不相信!”李淑兰挥开白雪儿的手,“你们都是大人物,谁会在乎一个孩子的死活?你不带我去,我自己想办法去!”
  “李姨——”
  白雪儿阻拦不及,李淑兰转身跑出了小巷,可是刚拐出街口,就被一个壮硕的身影从背后一掌敲在了后颈上!
  李淑兰应声倒地,白雪儿追了出来,看见事先藏起来的盖伊和巫天慧,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果然说服不了她,我是真没办法了……”
  “不用自责,你也是为了她好,”盖伊背起了李淑兰,把她送回了家。
  李淑兰睡得很不安稳,巫天慧给她用了一种巫药,“这是巫之岛的特产,能让人深入梦境,是为了探索潜意识世界用的。不过普通人没那么高的精神力,用一点只是会让她睡得久一些。”
  “这样也好,”白雪儿给李淑兰盖上被子,“希望等她醒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xxxxx
  太阳明晃晃地升到半空时,数道身影开始接近鸟巢的中心。
  杜鹃夫人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借助鸟群的视线,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安吉洛、罗行、颜红笙……
  未知的爆炸再度引起鸟巢的震动,四处腾起的烟尘,让鸟群凌乱地飞向天空。
  同一时刻,小斑渔港内一片寂静,岳阳带着尤无渊、伊凡、黛西和顾城往记忆中的山洞走去。
  “这里之前不是被戍卫队封锁了吗,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了?”顾城环顾着空荡荡的渔港问道。
  “封锁之前,这里就没有人了,”伊凡是海军统帅的候选人,对岛上的事务知道的很多,“小斑渔港位置偏僻,通到这里的路只有一条,之前被大雨冲垮了,一直在修。要不是一艘从噩梦岛回来的幽灵船急需补给,偶然停到了小斑渔港,这里的异状恐怕还要很长时间才会被发现。据说戍卫队来的时候,街道都被红色羽毛铺满了。”
  “找到了!”
  岳阳终于发现了洞口,洞口几乎被藤蔓完全遮住,如果不是特意来找,几乎没人会注意到这里。
  几只红色的鸟在周围盘旋,看见有人后,刚要振翅而飞,就被一团赤红的火包裹了起来,瞬间化成灰烬。
  “杜鹃夫人没有特意安排防守,洞里肯定会有危险,”尤无渊回过头,“大家小心一些。”
  黛西望向黑漆漆的洞口,眼白突兀地翻起,“金之元素的力量,通向虚无的世界,意识的大门会被迫打开……”
  短暂几秒后,黛西的眼睛恢复了正常,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我看见了黑暗深处的眼睛,我们寻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
  鸟巢外围,粗壮的树藤勒住了阿洁的脖子。
  安吉洛老当益壮,穿着一身圣洁的盔甲,高举着银剑,从空中朝杜鹃夫人劈去!
  杜鹃夫人躲都没有躲,红色的羽毛从她身上绽开,剑砍在她身上,除了一点点腐蚀,连皮肉都没破。
  安吉洛猛地后撤,穆尔之舟的船灵挥手扬起白纱,在刺耳的铃铛声中,无数的晴天娃娃飞向杜鹃夫人,杜鹃夫人唤出火龙,一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法阵附加到了火龙身上,火龙变成纯粹的黑色,点燃了晴天娃娃,也诅咒了穆尔之舟的船灵!
  罗行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船灵被黑火焚烧的痛苦,直接传导给了他,那种痛似乎能撕裂人的灵魂。
  穆尔之舟的船灵没有公开的名字,外人只知道,她时常化为一个身穿白色纱裙,盘着发髻的美丽女人,无声无息地陪在罗行身边。
  不过,只有少部分熟悉罗行的人才清楚,穆尔之舟的船灵远没有她外表看上去那么恬静温柔。她对船长有着畸形变态的占有欲,她不许罗行有任何情人或者爱人,连稍微亲密的朋友甚至下属都不可以。这也是为什么,偌大一个穆尔之舟上,只有罗行一个活人。
  不过,罗行正好也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他对待任何人都是利益至上,从不讲感情。这也恰好符合了船灵的特质,得以让穆尔之舟平安地晋升到了传说级。
  “啊——”被诅咒的黑炎顺着白纱包裹了女人的身体,犹如跗骨之躯的诅咒缓慢地渗透进了穆尔之舟的船身。
  罗行瞪大了双眼,他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空中的女人跌了下来,身体变成了破败的棉絮。
  “晴天……”罗行看着女人,叫出了只有他知道的名字。
  穆尔之舟的力量在空气中猛地震荡开来,杜鹃夫人有些诧异,被诅咒的船灵在黑炎中再度凝聚起了人的形态。
  停放在码头上的穆尔之舟响起了诡异的铃铛声,那些挂在白色绸纱后的晴天娃娃飞速旋转了起来。
  “杀了你!”
  杜鹃夫人一惊,晴天的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她的身后,无数的白纱缠绕上了她的身体,裹住她的口鼻,勒紧了她的脖颈。
  “晴天,不要!”罗行猛地反应过来,可话喊的晚了一步。
  白纱被血色浸透,晴天贪婪地看着这只新做成的晴天娃娃,却全然没注意到,再度出现在她身后的人影。
  xxxxx
  漆黑的山洞内,岳阳本来紧紧攥着尤无渊的手,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大佬?顾城!黛西——”
  岳阳摸索着山洞的墙壁,快速跑了起来,眼前却猛然一亮。
  “你是谁?”
  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岳阳使劲揉了揉眼睛,终于适应了突然亮起来的光线。此时,他已经不在山洞里了。
  “这里是……”岳阳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这个房间他竟然有些熟悉,是他之前去古堡时,杜鹃夫人带他参观的那间画室。
  “你是来偷东西的吗?”刚才说话的人,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岳阳转过头,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有一头银色的卷发,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睛很亮。看见他,岳阳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少年时的伊凡。
  “你是……布鲁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有些诧异,随即恍然道,“哦,你是我哥的朋友吧?我哥什么时候交的新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你……”岳阳往窗外看了看,像是黄昏的天色,古堡外看不见任何人,“你一直一个人在这儿?”
  布鲁尔愣了一下,“不是啊,古堡里有仆人,还有我父亲,我母——”
  门外的走廊上有隐约的脚步声,布鲁尔一下变了脸色,拉着岳阳就跑,“快,跟我走!”
  岳阳一头雾水地被布鲁尔拉出了画室,在二楼的走廊里拐来拐去的进了一间卧室。
  布鲁尔砰地一声把门关严,上了锁,然后推了桌子把门死死地顶住。
  “你这是——”
  岳阳还没问出口,就被布鲁尔拉着钻到了床底下。布鲁尔捂住他的嘴,冲他嘘了一声,然后就趴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那声音岳阳也很熟悉,“布鲁尔,是妈妈,开门啊。”
  布鲁尔用额头抵着地面,一声都不吭,全身紧绷的像石头。
  “布鲁尔,快出来吧,哥哥的生日会要开始了。”
  岳阳也屏住了呼吸,敲门声急促了起来。
  “布鲁尔,开门!开门!你不听妈妈的话了吗?”
  布鲁尔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岳阳没听清,他又往布鲁尔身边靠了靠。
  房门被大力撞击,布鲁尔开始呜咽,这一次,岳阳听清了布鲁尔的话,他在说:“哥哥,救救我。”
  第104章 杜鹃古堡
  岳阳以前不太能理解伊凡对杜鹃夫人过于冷漠的态度, 那种冷漠可能连伊凡自己都分不清楚,是针对苏洛斯岛的主宰,还是针对自己的母亲。
  但是现在, 活生生的布鲁尔出现在了岳阳面前,岳阳突然有点儿能理解伊凡了。
  弟弟的失踪,对于伊凡来说, 是十年摆脱不掉的梦魇, 他可能不知道布鲁尔在失踪前经历过什么,但他肯定梦到过无数种场景。他痛恨一切导致布鲁尔失踪的原因, 但最痛恨的, 恐怕还是他自己。
  一个同样十几岁的少年,把自己放逐到了被冰雪覆盖的极地, 他不亲近父亲, 也远离母亲,用这种方式, 惩罚着没能好好保护弟弟的自己。
  “布鲁尔, 布鲁尔——”房门外的呼唤已经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门板被极大的力量冲击着, 固定门栓的铁钉都开始歪斜。
  岳阳抱住缩着头,念念有词的布鲁尔, 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门栓已经摇摇欲坠, 房间角落的时钟“铛”地响了一声, 一切瞬间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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