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九琊_分卷阅读_98

  而如今前尘今朝交错,不知该怎样面对,亦不知最终会走到怎样的结局,唯有眼前人的面容与身影在脑海里愈发鲜明与深刻,想起之前一个人在昼夜风雪里度过的光阴,竟觉得空旷寂寥起来。
  可他看着陈微尘,想着他说过的那些话,又觉得,这人心里也藏着一块空旷寂寥的冰原,下着昼夜不停的冷雪。
  在看到那雪的一刻,叶九琊向前一步,像陈微尘曾对自己做的那样,从背后拥住了他,把人拢在怀里。
  陈微尘先是微微一怔,继而眼中泛上点点温柔的笑意,放松了身子,向后倚在叶九琊身上。
  此时暮色四合,晚钟声在山间回荡,远方天际飞过成群林鸟,几个盘旋后又落回密林里。钟声的余音散去后,起了风,无边林海在风中簌簌作响。
  他在这人难得的温存里轻轻闭上眼睛,想着光阴这般无情,再过几日便是白露,他上山时碧林初茂,转眼间已是万叶秋声。
  第61章 故园
  在栏杆旁待了一会儿, 叶九琊问:“在南海都去看了什么?”
  “砺心镜其实是从心魔世到人间的通路,星罗渊上那个是人间去心魔世……但心魔世气运炽盛,故而心魔可以用实体出现在人间。”陈微尘说了一下与刑秋在南海的见闻, 接着道,“并不是现在它们才出来——至少在锦绣城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它们没有那么聪明, 想要那些开造化台的宝物,必定是有人驱使……等过几天, 开论法会的时候, 还有最后开生生造化台的时候,都要小心。”
  把事情差不多交代完,便回了房,眼下境况,两人是再不能共处一室了。
  分开时陈微尘道:“修为怎么样?”
  ——那一滴虚元必定要伤他根基。
  “破境的时候可以补足。”
  “那就好……”
  这不是寻常观冥修炼能够恢复的损耗,唯有上三重境界, 与天道相接时才能补回来。
  陈微尘也明白,叶九琊离那三重天境界, 只差一个执念的了结。
  他转身要进房,却听叶九琊问:“你的修为呢?”
  “我没事,”他语气很轻快,道, “毕竟只是你的气息——我还没有怕到那种地步, 和你睡一夜受的伤,自己睡上两三夜也就好了。”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又对视一眼, 接了一个温柔的浅吻,才各自回了自己房里。
  接下来的几天,陈微尘和刑秋成了整座指尘寺最闲的两个人。
  叶九琊那边,几人日夜钻研怎样对付心魔自不用提,其它僧人的课业也都重了许多,要为不久后的论法做准备。
  连路上偶遇的几个小沙弥都在说着相关的事情——他们还没经历过那样大排场,虽然够不上去参加,但也是心向往之。
  陈微尘尚且还能看些典籍,或是观一观冥,让自己仙佛魔三家的气机更加贯通自然,刑秋则是修无可修,除去每天和陈微尘讲一些稀奇古怪的魔修功法就没了别的事做。
  他们俩整日插科打诨,听起来还十分有理有据,三言两语就要撩拨得道行不深的僧人怀疑自己对典籍的领悟走了岔路,去藏书阁重新抄一遍经书。或是去山下招猫逗狗——让住持空山大师很是头疼,他身为德高望重的和蔼长辈,不好出面,而关于这位魔帝的事情,又不敢支使自家的师弟,生怕牵扯出什么要命的东西来。
  好在这两人终于玩够了山上山下的东西,跑去人间了。
  小凰鸟摇身一变,化成翼展有三丈余的紫凤,载着两人飞出指尘地界。
  “今天是我姐订下要出嫁的日子,”陈微尘拨着凤鸟的羽毛,“送我一根羽毛?”
  刑秋拍了拍凤鸟,听它发出一声乖巧的鸣叫,御气到上空去,拔了它一根冠翎。
  “虽然带了些气运,能帮你姐姐挡去些灾祸,”刑秋道,“但小凰毕竟不是真正凤凰,不能像凤凰翎那样能护佑人一生吉祥顺畅,不如咱们去凤巢拔一根……”
  陈微尘无奈看了他一眼:“好好待着。”
  刑秋想去别的地方游玩:“你们仙道听说有许多好地方,我还都没有去过。”
  陈微尘挑挑眉:“你都听过什么地方?”
  “南边沃野的凤巢算一个,还有什么垂星瀑、双月湾、琉璃洞天……西边的小昆仑、白云生处,北面有寒鲸潭、流雪山,中间还有大小龙庭和幻荡山。”
  “去扶摇台的路上,可以去看一眼大小龙庭,论法会之后如果你还跟着我,就能去幻荡山……只不过会有些危险。其余地方,等论法会后各个门派认得了你,想去便随意去吧。”
  刑秋眼睛亮了亮。
  陈微尘收起了那根凤翎:“天道终究在看着,要得太多,反而不好,我现在只盼他们一生平平安安,不能再奢望别的了。”
  “没意思,”刑秋倚在柔软的凤羽中,“天道——实在是没意思得很,我以为自己修魔道到了巅峰,不能再前进一步,接着就是要跟天道作对,结果让那秃驴一说,大道归一,白白受了那么多糟糕气运,最终竟然也是在顺天道。只有扯上心魔才算是大逆行事,这下连修炼都懒得修了。”
  修炼之路走到尽头,不仅无事可做,还讨了一个大大的没趣,确实很让人无可奈何。
  “说起来,魔道和仙道分离,心魔世也和人间世分离,它们……”刑秋望天。
  “——都是彼此不容,分出黑白,你是想说既然魔道和仙道最后归一,心魔与人间也能找出殊途同归的地方?”
  “是这样,”刑秋道,“我实在无聊时也会翻些书看,那个太极双鱼图,说是讲阴阳相生,此消彼长,各自包含……”
  正说着,已经到了地方,新朝定鼎,对这些未经战火的大城来说并无特别的影响,依旧歌舞升平,很是安乐。
  他们两个匿去身形,站在陈家宅院里。
  穿着喜庆衣服的侍女小厮拿着东西,往来忙碌。
  长女出阁,实在是一件大事。
  陈微尘从窗外往里望,侍女们捧着一应用具规规矩矩在下面站着,新娘坐在铜镜前,已穿上红嫁衣,正被舅母梳着头发。
  舅母面相和蔼,眼里是欣慰喜意,拿着红木喜梳,边梳边念:“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陈微尘带着刑秋溜回自己房间里,拿一张桃花笺,提笔写了些字,又取了盒子,将凤翎装好。再回到新娘在的房外。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梳好发,端正戴上凤冠,正要将那大红的盖头也盖上,却忽然听窗台一阵轻轻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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