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九琊_分卷阅读_91

  谢琅休养几天后也来了指尘, 他所熟知的是道门法术,况且阵法研成后也需要道门来制作符箓,他能帮上许多忙。
  纵然几人的实力都无可指摘, 但在不甚了解情况下要对付心魔,并且将它变成人人可用的阵法, 着实会耗费不少精力。
  谢琅皱着眉与自己的心魔相对。
  陆红颜问他:“有什么感觉?”
  “我说不上来,”谢琅思忖了一会儿, 接着道:“可我看到它的第一眼, 就知道这是我的心魔。”
  “那时突然遇见,又知道它是来朝我索命,自然很恐慌,可现在安下心来,又觉得……像是经年故交一样。”
  小道士摇摇头,接着凝神研究符箓, 半天功夫过去,疲惫地叹一口气:“实在是太难了。”
  叶九琊问他:“道门中可有术法能助人守神?”
  “有是有, 可是对付不了心魔,”谢琅苦笑道,“叶剑主,你心境坚固, 自然没有这等忧虑, 但这心魔实在厉害……它朝我走来的时候,万般守心凝神的法术也没有了用处,我尚且着了道, 更别提下面那些弟子了。”
  “剑台也有不少此种心法,”阑珊君道,“若一边助人守住心神,一边阻拦心魔,或许能有成效。”
  “也是……”谢琅记下,又看了一眼他清朗眉目中透出的些许疲惫和隐隐偏执,道:“阑珊君,您这几天都不眠不休,是时候该去歇息一下。”
  “无妨。”阑珊君微微笑了一下:“心魔要紧,此事既因砺心镜而起,就该由我来平息,只是连累了诸位,陆某实在于心有愧。”
  谢琅叹气:“天塌下来,只好咱们一同顶着,若是帝君还在,或许我们就不必这样劳神。”
  陆红颜双眼有些失神:“等八月……”
  “八月?”谢琅不解。
  陆红颜却闭了嘴,任他再问也不出声了。
  倒是阑珊君接上了话头:“当年天河之役,我与师父都在,有幸目睹过帝君一剑之下,中洲大地起三千里剑气屏障,魔界再不能进一步。近来我也常想,若他还在世上,该是怎样光景。”
  小道士心好,也是着意要陪陆岚山说话为他解解乏:“那时他似乎还不是帝君。”
  陆岚山道:“的确,帝君无门无派,也未听说过师承何处,可那一剑足以证他境界……天河之役之后,他才连败三君十四候,登上了百余年无人能上的幻荡山,从此便是帝君了。但他为何此前没有去登幻荡山,却是一桩悬案。”
  谢琅:“要我说,若不是那时仙界实在有难,帝君是否会出世还不一定……半年内连败三君十四侯——实在是难以想象。”
  “不是半年。”
  “嗯?”掌握的消息竟然有误,谢琅大为惊异。
  “天河之役过去半年后,他用三天败了三君十四侯——加上往返路途的时间。”
  谢琅:“……”
  他们这边说着,陆红颜沏了茶水,先往叶九琊面前放了一杯,再给空明,最后才给了谢琅与阑珊君。
  她回到叶九琊身边:“叶师兄,陪我出去走走。”
  叶九琊起身随她走出殿门,雪白与艳红的背影很是相称。
  阑珊君缓缓道:“我此前还不知叶剑主与骖龙君有渊源。”
  “他们两个是有过同门之谊的,”谢琅之前与他们同行,知道不少内情,“陆姑娘脾气不怎么好,只有叶剑主制得住她。”
  阑珊君往窗外看一眼,接着又全神投入那阵法中了。
  叶九琊看向陆红颜:“何事?”
  陆红颜抿了抿唇,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何要去做帝君?”
  未等叶九琊答话,她接着道:“他从未把那些东西放在眼里,你若拿幻荡山上接天道,下连地脉,有益修行的话来糊弄我,我是不会信的。”
  叶九琊望向远处天际:“……知道。”
  远山中缭绕着白雾,像雪。
  剑阁一年四季,总是有雪,天河一役时,殷红的血将白雪也染作深红色。
  老阁主临下山时,将剑阁信物珍而重之交到他手上:“此一去,九死一生,师父亦知你年少,可剑阁重任,不敢交予他人。你记住,你若出事,我剑阁再无复兴之时。纵使全门尽数战死,你也不许下山一步。”
  ——他便目送师长携剑下流雪山。
  死讯从天河一天一天传来,一封一封呈递到他手上,皆是同门师友。
  再由他在名册上墨笔圈点,将另外的同门师友送往天河战场。
  流雪山巅上举目远望,仿佛能听见兵戈铮铮。
  仙道倾尽全力,仍然举步维艰。
  耳边忽听见脚步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站在白石栏旁也望着远方。
  他转头看,认出来是前些日子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出剑为自己点破迷津的那个黑衣男人。
  那人望着远方,声音有种高高在上又漫不经心的冷淡:“有剑么?”
  他把自己手中折竹剑递过去。
  冰晶剔透,遍体冷白的一把长剑。
  那人指尖缓缓抚过剑锋:“要没有认主的。”
  叶九琊去了剑池,在那上百柄长长短短的神兵中看了许久,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在一个漆黑长匣中取出一柄沉甸甸的、遍体沉黑的长剑。
  “折竹虽是百年一见的神兵,却不能伴你一生,”老阁主曾如是说,“你要修最上乘的剑道,就要去自己去寻雪川最深处的寒铁,找最负盛名的剑匠,取心头血日日温养,如是十年,等你长大,这绝世的剑便成了,那时,你再认主——世上再没有神兵利器能比得上它。”
  “舍得?”那人眼中一点兴味的笑意,许是一眼便看出了这剑的来历。
  “你既然能配得上它,又何必问我舍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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