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操守

  办公区域最角落的位置,编辑周曼戴耳机听歌玩游戏,时不时吃吃零食,忽地,桌面“咚”的一下多了个手提袋,吓得她一哆嗦。
  仰起头,叶锦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口里叼着的巧克力棒瞬间不美味了。
  周曼赶紧摘掉耳机,从桌面文件里掏出新鲜出炉的稿子,递给叶锦瑟,露出乖巧讨好的笑。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写好了,就等你回来,只花了一小时喔,速度快吧~”
  她一个人在外面出生入死,这家伙倒好,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耽搁。
  叶锦瑟接过稿子,仔细看完,憋在心口的气顺了一丢丢。
  “主编看了吗?”
  “刚才给他了。”
  周曼从零食柜里翻了翻,掏出一盒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吉利莲:“吃饭了没?要不要吃这个顶顶肚子?”
  叶锦瑟看了一眼巧克力,摇摇头:“写的很好,我先去处理照片。”
  一会儿,周曼跑到叶锦瑟身边:“小色色,主编叫你,心情不大好的亚子。”
  “这么劲爆的消息肯定能让这期杂志卖到脱销,他没理由心情不好啊。”叶锦瑟不怀好意地猜测,“难道又被老婆克扣零花钱了?”
  “我脸上刻着被老婆克扣零花钱?”钟财站在她俩身后,厉声道,“叶锦瑟,你给我过来!立刻!马上!”
  合上办公室大门,钟主编把文稿摔在办公桌上:“官商勾结,疯狂走私!这报道是你叫周曼写的?”
  “证据。”叶锦瑟把洗好的照片扔到他手边。
  这是下属对待领导该有的态度?!
  钟财瞠大眼睛,但注意力很快就被照片的内容吸引了。
  灯光昏暗,确实看得出是段燕平和纪培勇,他们身边都坐着衣着暴露的陪酒小姐。
  一个是源华集团太子爷,一个是海关的副关长,同时出现在这种风月场所,足够让人大做文章。
  钟财看到叶锦瑟脸色发白,略有憔悴,知道她这段时间肯定都没好好休息,严厉的话吞回肚子。
  他动手整理凌乱的资料,端正放好后,拿出一本往期的杂志,翻了前几页给叶锦瑟看。
  “这些都是源华集团买的广告位,如果这文章出街,我们会没了四千多万。”
  好半响,钟财没等到叶锦瑟的回应,他都忍不住怀疑她是否听进他的话。
  他放缓语气,压根把她当领导一样,掏心掏肺语重心长地说:“四千多万是我们杂志社一年三分之一的流水,源华集团就是我们的金主爸爸,得罪不得啊,你想想啊,现在网络传媒已经占据了我们的主流传媒市场,杂志社生存下去多不容易。”
  空气中又是尴尬的沉默。
  钟财表情都快僵了。
  叶锦瑟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缓缓地勾唇,笑了笑:“说完了?”
  钟主编张了张嘴,在她满是讥讽的目光下,竟说不出一个字。
  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操守敌不过四千万。
  摘下工牌,放在他桌面,叶锦瑟一言不发地离开。
  翘首以盼的周曼一见她出来,立即迎上去:“主编说什么啦?”
  周曼顿了一下,表情十分夸张:“你的工牌呢?刚才还戴着呢,掉了吗?我帮你找找,给行政的人看到就麻烦了,说不准会扣钱的。”
  你玩游戏吃零食摸鱼的时候怎么不担心被看到?
  满腔怒火的叶锦瑟被逗笑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走了。”她回到自己工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还没拿毕业证,签的是实习协议,3天可以离开,接下来把工作交接给你。”
  “认真的?”周曼苦着脸。
  叶锦瑟并不想解释,但周曼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烦人精,而且贼厚脸皮,她停下手上的动作。
  “不然呢?辞职闹着玩?我图什么?”
  见周曼圆圆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淡,叶锦瑟放柔了声音:“东家不打打西家,咱们江湖再见。”
  “你要不再考虑考虑?钟主编很看重你了,同行未必给得了这么高薪酬,何况你不是还要还车贷吗?”周曼苦口婆心地劝。
  想起四分五裂的爱车,尤其是牺牲了爱车换来的报道还被主编扣下来,叶锦瑟感觉心脏被插了无数道刀,眼里充斥着杀气。
  “当我什么都没说。”周曼退了两步。
  “有事电联。”她拎着手提包就走。
  “记得打卡呀!漏刷会扣钱的!”周曼不忘叮嘱。
  叶锦瑟联系陆言修,得到他地址,直奔目的地。
  她刚来青城,压根没来得及树敌,倒要看看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计程车一路驶入青城极富盛名的文化中心区。
  她一路观察了周围,这里安保非常严密,进出都安装闭路电视和摄像头,保安们训练有素,仔细排查才放她进去。
  乘玻璃观光电梯上去,电梯在顶层停了。
  看了看四周,叶锦瑟挑高了眉。
  承包了整层楼,不愧是万陆集团的少爷。
  在门口发现点阵式红外摄像机,不等她按门铃,门自动开了,她一进去,门自动关上。玄关处鞋柜上都是男士鞋子,有一双酒红色的皮鞋颜色格外骚包,一点都不像陆言修的风格,尺码也不对。
  除了她,还有其他访客。
  叶锦瑟换上一双男士拖鞋,里面的装修是陆言修喜欢的北欧风,地面是浅色调的瓷砖,浅灰色具有金属光泽的家具给人不少冰冷冷的感觉。
  绕过偌大的客厅,总算在餐厅旁看到饮酒区。
  一个红酒控家里怎么可能没有酒柜和吧台。
  果不其然,陆言修正坐在吧台边喝酒,神情好不惬意,让人差点忽略他打着石膏肿大得像猪蹄的右手。
  还是受伤了。
  叶锦瑟不由得皱起眉。
  边儿还坐着她二哥谢暮江时,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谢暮江朝她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有魅力的笑,敞开了怀抱,声调高扬:“亲爱的妹妹,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叶锦瑟走了过去,用力推开他碍事的手臂,二话不说夺走陆言修的酒杯:“医生说你可以喝酒了吗?”
  “……也没说不可以。”
  “我说不可以。”叶锦瑟瞪大眼睛,凶神恶煞。
  陆言修看了看谢暮江,你不管管你妹?
  谢暮江摆出一副“我也管不着”的无奈脸。
  “谨遵叶医生的话。”陆言修伸手准备去拿叶锦瑟的酒杯,“只要喝完这……”
  “杯”字还没说出口,剩下的红酒已全数送入叶锦瑟口中。
  “……”
  “忍忍!”谢暮江安慰地拍拍陆言修肩膀,但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怎么就招惹了这两兄妹?
  他哭笑不得,见叶锦瑟气色有些差,显然没怎么好好休息,也就作罢了。
  “关于昨晚,你肯定有很多疑问,等你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咱们再聊。”陆言修缓缓掀唇。
  叶锦瑟刚想拒绝,就被他打断:“否则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乖,听话。”谢暮江转身拍了拍叶锦瑟的肩,本色扮演墙头草。
  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全是叶锦瑟喜欢的,瞬间唤醒她肚里的馋虫,一双手几乎没停下来过。
  “这真是我们谢家人?怎么看起来像非洲难民三天三夜没吃过饭一样。”谢暮江发出啧啧啧的嫌弃声,他挑剔的目光落到叶锦瑟的手提包上,一眼识别出不是什么高档货,“瑟瑟儿,你怎么还是这么贫困?”
  空气中传来“咻”的一声,一根筷子往谢暮江的方向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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