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一瞬,室外传来细碎动静,是绿罗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只紧忙放下手里的瓷盆就往卧房赶。
  室内,陈在溪迷茫地眨一下眼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抬眼,瞧见窗外天方刚亮,晨曦柔和。
  脑海里还浮现着方才的梦,陈在溪搭在绸被上的手指不自然蜷缩。
  怎么又,又做了这个梦。
  她发着呆,丫鬟绿罗已经小跑过来,抬手推开门。
  晨光透过缝隙洒落,一束光正巧落在乌木架子床上,绿罗抬脚,一边进屋,随即愣住。
  已是盛夏,架子床上的女人只穿着单薄寝衣,许是睡得不安生,醒来后寝衣乱了些许,正巧裸露出半个肩膀。
  晨光落下,柔顺的青丝滑落至肩侧,藏在青丝底下的肌肤和白玉一般莹润。
  女人低垂眸,蹙眉思索地样子惹人疼惜,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蕴着秋水一般,灵动澄澈。
  在绿罗眼底,她家小姐从来都是哪哪都好,只是下一瞬,那榻上女人忽而抬起素手捂着心口。
  绿罗脸色一僵,赶紧跑过去。
  “小姐,可是心口又疼了?”绿罗忍不住地皱起眉,抬起手轻抚自家小姐的肩安慰。
  是熟悉的,心脏收紧的感觉,陈在溪张了张嘴,想让绿罗别着急。可这一刻,疼痛难忍,她根本说不出来话。
  见已经疼到这种地步,绿罗心揪起来,开口时声音发颤:“小……小姐,我还是拿钱去找个大夫吧,你忽然心口疼,我心里也怪着急的。”
  说着,绿罗松开手,想跑去拿装银两的小盒。
  陈在溪见她动作,连忙抬起手来,五指笼住一层纱,勉强将绿罗给扯住。
  绿罗顿住,只能回过身:“小姐?”
  陈在溪看着她,轻咳一声,面色苍白地摇头:“绿罗,不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到如今,她万不能再给宋家添麻烦。
  绿罗叹一口气:“小姐,我知道你是怕给宋家添麻烦,你放心,我拿好银两是去外面找大夫,府上不会有人知道,你且安心等着。”
  心间的疼消散了些,陈在溪恢复了些精神,看着绿萝,嘴角轻扯,似是自嘲:“出了这院子,便是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你今儿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都自有人监视。”
  绿罗听着这话,一边掏出手帕一边开口:“监视就监视,您是病了,老夫人怎会怪罪?”
  说话间,绿罗抬手,替陈在溪擦掉额上覆着的汗珠,这是方才热出来的,似乎还散发着浅浅幽香。
  这股香气让绿罗渐渐静下心,她摇头,又开口:“而且小姐,我们花自己的银两找大夫,这也没给宋府添麻烦嘛。”
  绿罗是看着自家小姐难受的,那喘不过气的样子着实可怕。
  她家小姐身体不好,小病大病放她身上都是常事,那药也都是家常便饭,但这么些年过去,没有一次生病是这样。
  竟然会捂着心口咳嗽。
  绿罗一顿,脑海里浮现出几天前的画面,那天晚上,她都怕小姐会这样硬生生疼……过去。
  算起来,这病竟也断断续续疼了三次,这一回,她说什么也得找个大夫来看看。
  陈在溪对上绿罗坚定的目光,侧过脸看向窗外,表情逐渐落寞起来,轻唤:“绿罗。”
  “小姐,我在呢。”
  “绿罗,你要是偷跑去外面找了大夫,这传出去以后,那外人会怎么看宋家?宋家贵为国公府,难不成会压迫一个表小姐,连个大夫都不给她请吗?”陈在溪眨眨眼,语调很轻。
  绿罗皱眉,很快回答:“老夫人虽讨厌小姐,但自然不会不给小姐请大夫,是小姐忧心,怕自己麻烦了宋家人。”
  “可是小姐……像你说的,一个大夫对宋家来说不算什么,你又何必担忧?”
  绿罗天真地关切回荡在耳边,陈在溪睫毛轻颤,神情悲哀:
  “因为于宋府而言,我本身就是个麻烦。”
  见绿罗迷茫,陈在溪摇摇头,反而笑了:“因为你家小姐本身就是个麻烦,所以任何举动都会给大家带来困扰。”
  “小姐……”绿罗心疼,忍不住揉了下眼睛:“你何必这样说自己。”
  “好啦,”陈在溪拍拍绿萝的手安慰道:“更重要的是,我真没事,等你家小姐自觉得不对劲了,我们绿罗再去找大夫,好不好呀?”
  不是哄绿罗,陈在溪这话到也不假,她隐约觉得,心口间的痛和其他无关,就是找大夫也没用。
  倒可能和那个梦……有关。
  思绪到这,她问道:“绿罗,我上次让你打探的事情,有消息了没有?”
  绿罗摇头,面色为难:“小姐,我昨夜等到子时才出门,本想去找那守门的李生问个清楚,没成想那李生和我说,最近府上整顿,他找不到时间出门,事情自然也就耽搁。”
  “罢了,也不着急。”陈在溪晃了下袖子:“时候也不早了,绿罗替我换衣吧。”
  绿罗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香纱襦裙来,一边抖开,忍不住惊叹:“小姐,这香纱做出来的裙子,当真是特别。”
  大晋昌盛,时下民风开放,在穿衣上的选择比前朝更多,已是盛夏,烈阳高悬,京城闺秀们都喜欢穿材质轻薄的襦裙。
  其中,一种名为香纱的料子最受大家欢喜。香纱是从西域传来的料子,用它制成的襦裙轻薄飘逸,比上好的纱和罗还要轻,一批值百两,深受女眷们的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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