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一 再整编(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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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舶司总署筹备开海的同时,海军整编也在进行。当新的规定颁布下来时,东海的首领们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林碧川归附李彦直后,心想自己靠了一棵大树,以后再不用怕被朝廷追着打了。就是遇到其它的海上豪强,如陈思盼、于七等,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份比这些人高了一等。和许多的海贼一样,林碧川一开始只是幻想着能尽量多地拿到好处,并没打算放弃自己的自由去接受官府的拘束。由于没有这种心理准备,所以林碧川很快就受到了沉重的心理打击。
  松江府一带本是他的老家,崇明、小七岛都曾是他的巢穴,听说海军都督府衙门设在了上海,他想靠着李彦直,以后在这里就更能横冲直撞了,没想到实际的情况却是:李彦直一到上海就下了严命,所有水师兵将到上海后不得允许不许上岸,登陆必须进港,水手要进城入村必须申请同意,进入市集之后不许犯法,不许扰民,不许强买强卖,否则就按军法处置。
  一群自由惯了的人,忽然被这么严厉的命令拘束住,大部分人都不习惯,林碧川也是。可是李彦直如今已是众望所归,别人要投靠他都烦恼没门路呢,林碧川要放纵乱来,又怕李彦直的严令,要反出海军都督府,却又哪里舍得?没办法,既有所得,必有所失,纵然不自由,也只好忍一忍了。
  刚刚洗脚的海贼们觉得受了拘束,心中不乐,机兵们却觉得这些海贼出身的家伙缺乏纪律,虽然一时压住,但若不加以整顿的话,只怕迟早要闹出问题来。
  “是时候整顿整顿他们了,都督。”张岳建议说。
  在天津时,李彦直已对水师的力量进行了第一轮的整顿,不过当时并未深入触及到几个大首领的利益。从天津到上海的这段时间里,李彦直已将直系人马渗入到水师各部去,陆上又已站稳了脚跟,短期之内不用担心遭到南京方面的直接打击,因此李彦直也觉得对水师进行再次整编的时机成熟了。
  也就在这时,林碧川却纠集了一批舶主、火长找到了李彦直反映意见,求他给水兵们松一松绑,不要管得他们那么严厉。李彦直一听不悦道:“不要管得那么严?什么意思?你们还想四处去劫掠不成?”
  林碧川等讷讷无法应答,李彦直沉声道:“你们归附我也有几个月了,怎么到现在还犯糊涂?你们现在是兵了,还把自己当贼啊!人家改邪归正,哪个不得脱三层皮的?你们倒好,顺顺利利地就由贼变兵,心里却还惦记着做贼时的日子。哼,朝廷招抚你们,给你们饷银,是让你们保护老百姓的,不是雇你们来骚扰老百姓的,你们当初既有心走正道,心里就该有这个准备。若不想当兵而要做贼时,尽可学陈思盼、王直他们去。我这边,容不得三心二意、立志不坚的人。”
  如今李都督军威好重,林碧川等听得汗水涔涔连下,李彦直又道:“你们今天来说这事,也好,我正有些事情要与你们说,就乘机一并谈了吧。”
  原来他与张岳商议过后,也给水师定下了三条章程——鉴于海军都督府水师成分驳杂不纯的现状,李彦直决定将所有水师进行一次大整编,将籍贯、所属全部打散,再选精汰劣,也就是说,要将林碧川、洪迪珍、徐元亮等人的部署全面打乱,然后再从中挑选精锐,重建水师。至于众首脑则经过海军都督府考察之后任命为将。
  这几部收招抚的部队,成员都是老于海战的水手,将之打乱之后重新整合,所需时间不多,很快就能重整成一支水上精兵,但他们的统领者所受到的冲击可就大了。
  林碧川等吓了一跳,心中便冒出了一个念头:“姓李的要过河拆桥!他这样做分明是要夺我们的兵权!”
  李彦直觑见他们的神色,似乎就猜到了他们要说什么,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有的话当面说,不要背后搞鬼。”
  但这等话,当面如何说得出来?李彦直见他们不说,就自己开口:“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要夺你们的兵权?”
  林碧川等心想你都这么说了,就来个默认,李彦直眼睛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掠过,却冷笑道:“我就算现在是要夺你们的兵权,你们能奈我何?”一句话把这些人说得都无语,是啊,李彦直现在别说要夺他们兵权,就算是要杀了他们,他们只怕也没还手之力。
  正当他们愤愤然之际,李彦直却又说道:“我现在就是过河拆桥,你们也没办法,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只是眼下你们各拥兵船,私味甚浓,作为来归之兵将,若不接受整编,那么咱们之间便永远都有宾主之分,永远都不是自己人,你们在我的麾下,只怕也会过得不舒坦。但要是接受了整编,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只要你们有能耐,又能守朝廷的规矩,将来少不了做一员世袭的将领,福荫子孙——这不却远胜于眼前的少许自由?所以我提出这件事情,不但是为大局着想,更是为你们考虑。”
  他先敲打,然后才和颜悦色地说出这番道理来,便有一半的人都听进去并信服了,其他的人虽然心怀不满,觉得李彦直只是说好听话而已,可就如李彦直所说,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李彦直辨颜察色,知他们中间仍有少部分人不满,便说道:“我看你们中间,怕还有人不服却不敢言语吧?放心,我李三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若你们实在不愿接受整编,那么我还有两条路给你们走。”
  便有城府不深的舶主赶紧问:“哪两条?”却有谨慎的偷瞥了那舶主一眼心想:“那当然是死路啦,你这出头鸟要糟糕了。”
  不料李彦直的回答却没那么糟糕:“你们要想既像海贼一般自由野蛮,又像当兵一样光明正大,那是不可能的。但你们若实在受不了水师章程的拘束,我还有两个选择给你们:第一,是转为海上武装商队,转为武装商队以后,考虑到你们以往的功劳,船引、货引我会从优配给,但你们就要自负盈亏,国家不会再养你们。眼下东海不太平,我许你们保有一定的武装,相应的,若有战事时,要听候海军都督府的有偿调遣。”
  林碧川心道:“这个不错。”就问:“什么叫有偿调遣?”
  李彦直笑了笑,说:“海军都督府调你们做事,不就耽误了你们的生意了嘛?所以会给你们发些补偿,这就叫有偿调遣。”
  众将听了连连点头,都觉得这样做很公平,跟着又问还有一条路是什么。
  “还有一条路嘛,就是继续做强盗去。”
  众将听了面面相觑,都勉强挤出笑容说:“都督开玩笑了。”
  “我不是开玩笑。”李彦直道:“咱们现在是拉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贼性难改,当兵受不了拘束,做生意又不在行,勉强留下你们当兵或者让你们去经商,那都是祸患。但咱们宾主一场,我也希望能好头好尾,所以你们若真当不了兵经不了商,我许你们成立私掠舰队,却不准在近海为祸百姓,否则我逮着一个杀一个,但你们要是给我远远跑到日本、南洋去,只要那些地方尚未奉我大明号令,那我也就管不着了。”
  有一个獐头鼠目的火长问:“那么,假如我们去南洋抢了东西,还能回上海来吗?”
  李彦直笑道:“可以啊,你们若抢到了钱财,回上海来风流快活也行,不过回到老家就要好好守规矩了,要不然的话,仍然法办。”这章程定下以后,他便挥手让众将回去好好考虑:“都给我回去想清楚,若要当兵,就要有能守纪律的决心。否则的话,就当海商或私掠者去,你们怎么选择我不管,但选定以后就再不许轻易更改了。去吧。”
  他这么一说,就相当于通报了全军,哪用半日?徐元亮、洪迪珍便也都知道了,各自来问李彦直:“都督,对我们是否也要这样处理?”他们与李彦直更加亲密,所以敢来问这话。
  李彦直却道:“我处事向来一视同仁。”徐、洪便回去商议,徐元亮道:“我做生意普普通通,反正在都督手下听命也不是第一次了,就留在水师当个将军吧。”
  洪迪珍却顾念着自己的家产,他身家不小,又善于生息,再则想自己和李彦直是同乡,这些年来在各种场合又总拥护着他,做了商人以后李彦直应该还会眷顾自己,就决定还做个商人去。林碧川也选了做个商人。
  自他们三人以下,其他的火长、舶主、水手也各有选择,最后还是有一大半的人决定留在海军都督府衙门当兵吃长粮,剩下的大部分都重新做了武装私商,并无人决定去做那没谱的私掠舰队。
  两日之间,海军都督府衙门的兵员数量大减,不计后勤,只剩下两万二千余人,然而兵员精简之后,部队的精神面貌反见提升。而且人员裁剪以后,后勤也大见轻松——从天津出发到现在,海军都督府都是靠着积蓄过日子,至今尚未盈利呢。
  洪迪珍转为商人以后心想:“眼下上海货物大聚,买家却都未到,王直、破山都在大员,不如我就买了货物,趁机前往日本,一定能大赚一笔。”他本身便有积蓄,这次去北京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便到市集上大肆购买生丝——李彦直自己也没料到,上海市舶司征收到的第一笔较大的关税,竟是从洪迪珍手中拿到。
  做生意,就怕没发过市,发过市以后,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洪迪珍开了个头以后,许多大小海商纷纷效仿,又有一批扬州的盐商看看行情好,竟动用了手上庞大的闲散资金,居中抢购货物,意在囤积居奇。有人买,有人卖,货如轮转,钱如水流,越转越流,市面就越景气。
  大员海峡虽未打通,浙东尚未平定,佛郎机商人和回回商人尚未到来,上海的生意却已经进入了一个小阳春。
  这段时间来浙东海面前来投靠的海贼海商不计其数,海军都督府的官吏也都只是羁縻着未给回复,这时也按照这三套章程来进行选汰,将其中能守纪律的悍勇之辈选入军中。至于那些没能选上的,李彦直便将他们编为私掠纵队,共编为五队,准备择日南下,先平浙东,再取鸡笼。
  上海兵船尚未动,大海贼邓文俊就先来投降,李彦直嫌他贼性太重,不肯收他为水师,邓文俊也不太愿意受军法拘束,情愿作私掠舰队为前锋南下,只是求李彦直给他粮饷。李彦直便拨给了他一月之粮,算是买他所属的二十三座岛屿,又嘱咐他过大员海峡时不许侵扰两岸百姓,“若你过了吕宋之后仍然老实,那我就送一份满剌加以西、巴拉望以南的海图给你,再发你一个特赦令,许你的船队到任何港口停靠买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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