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说到底百姓们不愿意送孩子上学,并不是思想觉悟不够高,更多的还是因为生活水平低下。
  当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自然没有精力去想读不读书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读书又不能当饭吃。
  而如今西州的百姓有吃有喝有新衣穿,即便冬日里没了农活,还能进厂里继续挣钱。
  当生活富足之后,自然就可以考虑子女们教育的问题。秋季招生的时候,学院还收到了一些女学生,即便数量并不是太多,但至少也是一个进步的讯号。
  虽然这些家长中,有一部分人是觉得女孩子有了学识后,嫁人的门槛会高一些,往后能更好地帮衬娘家,但能让女孩入学,就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有了这部分人带动,往后学院里的女学生,会越来越多。
  两人聊着,很快就到了边实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也烧着火墙,一进屋就祛除了一身的寒意。边实一边请云舒坐下,一边从炉子上提起烧开的水壶给云舒沏了杯热茶。
  “有了这个火墙,西州的冬日可比京都暖和得多。”
  京都冬日里取暖更多的是靠炭盆,但木炭也不是那么好得的。普通炭烧的到处是黑烟黑灰,也有少烟的银丝炭,但那东西也是极难得的。即便边实当时贵为太傅,能用到的银丝炭也很少,一大家子都得省着用。
  平日里上衙用的也多是普通木炭,经常被熏得一鼻子黑灰。
  如今这个火墙用的是煤炭,虽然殿下说煤炭在室内燃烧会让人中毒,但这个火墙却解决了这个问题。煤烟顺着火墙里的通道飘向了屋外,屋内只留下了暖意。
  炉灶上放着水壶,一整天都有热水可以用。
  边实说着火墙的事,但是跟着他们进来的另外几人,却一点都不想听什么火墙不火墙的。
  这火墙好是好,但是现在他们哪有那个心思啊,他们的全部心神都在那个研究院名单上面。
  与他们一同来西州的墨明尘和庄农,不仅率先当上了院长,现在又要成为研究院的中流砥柱,这样显得当初看不起这两人的他们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说他们酸也好,妒忌也罢,他们是真的想要争取一下,看能不能也入研究院。
  他们可是听说了,能入这个研究院,就代表着是西州最有学识的一群人之一。
  不仅云舒察觉到了他们的焦急,边实自然也看到了。
  这些人刚来西州的时候,就因为墨明尘和庄农分别当上了院长,心里有一些想法。这些日子里虽然他们已经认可了西州的发展,但是对殿下的忠诚度却一直不高。
  他们更多的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殿下对此没什么意见,但是边实却不这么认为。既然来了西州,自然要拥护殿下。
  于是他故意没将这些人写进名单里。
  云舒也明白边实的意思。
  “本王见边院长拟定的名单上,多为格物方面的人才。”
  边实演戏也演全套。
  “既为研究院,那研究的自然是格物方面的道理,殿下此前也极为重视格物,学院内也开展了相关的课程。不管是化肥厂、钢铁厂还是最近改良的纺织厂机械,都跟格物息息相关,因此就挑了这方面的人才。”
  听到边实这般说,关济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此前边实就是用这般的说辞,拒绝他们的。这么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改变主意。
  他们根本不指望夏王殿下会取他们这些文人入研究院,整个西州的人都知道夏王殿下推崇格物,甚至亲自教导学生们格物学科。
  若是边实不为他们说话,那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入研究院。
  正当关济灰心丧气觉得没了希望的时候,云舒适时开了口:
  “万事万物都可以研究,格物是一方面,其他方面自然也需要。例如律法、田地政策等,以史为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结合当今的形势,制定合适的政策。”
  关济顿时眼前一亮。
  虽然殿下要求的研究,不是诗词歌赋,但是律法等方面也是他们擅长的。
  边实沉思片刻道:“殿下的意思是研究当今时事?”
  云舒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当今局势,百姓们的需求变化,商户地位提高后,他们所需要承担的税,甚至这些税可以根据价格分门别类,这些东西都是在不停变化的,所以需要有学识有眼界的人,根据实际情况不停研究,及时调整各项政策。”
  云舒说完后,突然说道:“本王听说关副院长曾经研习过历朝历代的律法,祖上甚至参与了大雍律法的修订,不知关副院长是否愿意入研究院?不过咱们这个研究院,研究的可不止是律法。”
  关济被突然点名,先是错愕了一瞬,随后是欣喜,但很快又从欣喜中回神。
  夏王殿下的意思他明白了。
  殿下需要文人,但是不需要吟诗作赋的文人,殿下要的是能够做实事的文人。
  这也与殿下推崇格物的思想一致,他只要有用的人。
  已经年过半百的关济,俯首郑重行礼,“定不负殿下所托。”
  关济如愿入了研究院,云舒满意了,做了坏人的边实也满意了。
  -
  很快就到了年关。
  不管是归属于西州府的砖瓦窑、煤炭厂,还是云舒的私产玻璃厂,甚至是钢铁厂、水泥厂、化肥厂都给员工放了年假。西州府的各部门官员,也都得了假期。
  得益于云舒现代人的想法,放假之前,每个厂的员工除了一些福利品外,还拿了一份不薄的年终奖。
  虽说年终奖不公开金额多少,但是百姓们第一次拿到年终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厂的福利待遇好。
  于是在办年货的时候,逢人就问你拿到年终奖了没有?
  在听到对方说拿了,那就大家一起开心地哈哈笑,拍着大腿说没想到还能过这样的日子。
  若是听到对方说自己没有去厂里,那就很是可惜地嘱咐对方,明年一定要进厂去。
  纺织厂的女工们不仅领了薪水和年终奖,还拿回去了几匹新棉布,刚好趁着过年放假的日子,给自己和孩子们做身暖和的新衣裳。
  崭新喜庆的新棉布,里面塞上暖和蓬松的棉花,穿在孩子身上别提多好看了。
  以前那些穿了多少年,老大穿完老二穿,改了又改,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却还舍不得丢的破布袄,再也不想给孩子们穿了。
  虽说棉衣也能成衣店里买,但若是有闲工夫,她们还是更愿意自己做一身,毕竟成衣的大小是固定的几个,胖了瘦了还是自己做更加合身一些,而且自己做的,还能加一点小心思,不至于大家穿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衣服。
  做完孩子们的衣服,妇人们又围坐在一起准备自己的新年新衣。
  有人说道:“这次我就给自己和孩子们做了一身新衣,我家那口子,我让他自己去成衣店里买。”
  有人附和:“我也是。上次吃饭的时候,居然敢给我甩脸色,我当场给他碗收了,爱吃吃,不吃拉倒,我还不伺候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殿下说的那句走出家门是什么意思了。果然自己有钱,腰杆子才硬。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们,有时候比老爷说话还要好使,就是因为她们手里抓着好些个铺子,家里的开支她们说了算。所以说,谁有钱,谁就有话语权。”
  “我发现小翠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哈哈,我每日的扫盲班可不是白上的。咱们也要进步不是?”
  “……”
  女人们在家里靠着暖和的火墙,一边聊着天一边做着针线活,男人们则是拢着手,穿着差不多颜色款式的棉衣,挤在屠宰场的外面。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厂里的员工穿着统一的工作服。
  今年开了荒地后,有了新作物,还有了化肥厂的肥料,再加上提高种地效率的耧车和曲辕犁,秋季的粮食收成不错。
  云舒又免了百姓们开荒的田地税,于是大家的粮食全都入了自家粮仓。有些没有入厂上班的人家,粮食种得比较多,自家吃不完,就拿出来一部分出售。西州府按照市价收购。
  粮食充足,又有了闲钱,到了年节,自然少不了肉类。
  于是这些在屠宰场外面的男人,就是来这里买肉的。
  第一次过一个丰收年,来买肉的人都很舍得。
  每人至少拖了半只羊回去,有家里人口多的,直接扛了一整只羊回去。
  百姓们忙着过年的时候,云舒正抱着汤婆子,指挥着王府的丫鬟侍从们,将大红的灯笼挂起来。
  此前韦宗康来西州的时候,云舒出了不少楹帖给他对,而韦宗康喜爱楹帖的消息,还是吕长史告知云舒的。
  于是到了年节,吕长史直接拿了裁好的红纸过来,请殿下赐几道楹帖,好让他回去挂在大门上。
  云舒一阵尴尬,他的毛笔字还是练了好长时间,才敢拿出来见人的。现在让他写大字,不是在为难他吗?
  他直接找了个冬日手指伸展不开的理由给搪塞了过去,虽然他没有动手写,但还是挑了个喜庆的楹帖告知了吕长史,让吕长史自己写σw.zλ.。
  云舒这边忙着过年的时候,萧谨行也领着数万突勒俘虏入了京都城。
  第107章
  萧谨行入京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
  西州军与突勒俘虏加起来足有五万余人,自然不能直接入城。
  于是,萧谨行让全体西州军在洛阳城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随后自己带着庞农等人以及一百西州军,押着□□勒有名姓的俘虏,准备入城。
  此次接萧谨行入城的,正是他的父亲萧芜。
  萧芜站在城墙之上,见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向城门这边行来的萧谨行,心里既自豪又有些心疼。
  他当初送萧谨行入军营,只是想要压一压谨行桀骜的性子,却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里,谨行南征北战,没有借自己这个爹一丝一毫的助力,就有了如今这样的成就,这怎么能不让自己这个当爹的感到自豪呢。
  萧芜心中短暂感叹了一阵,随后令人将三道城门尽数打开。
  京都的百姓天不亮就入城,开的只是侧城门。
  萧谨行此次大败年年骚扰大雍边境的突勒得胜还朝,萧芜作为当朝宰相,即便承安帝还在病中,他也得代替承安帝做出表示,彰显承安帝对萧谨行的喜爱和满意,以及对西州军的重视。
  因此,萧谨行以及西州军,必然要从京都主城门入城。
  到了城门口,萧谨行翻身下马,向萧芜行礼。
  两人虽是父子,但此刻更是文臣和武将,于是萧谨行是以同僚的身份向萧芜行礼。
  萧芜还礼后,萧谨行重新上马,而萧芜也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白马,与萧谨行一同入城,准备面见承安帝。
  城内百姓早就听闻萧将军打败了□□勒的可汗,俘虏了一干突勒贵族,甚至还将突勒东可汗的人头给带了回来,要敬献给陛下。
  于是,数九寒冬的天气里,百姓们全都挤在道路两旁,伸着脖子看萧将军带着西州军的将领入城。
  “咦,萧将军他们的铠甲怎么是通体漆黑的?跟上次回京的赵将军他们的一点都不一样。”
  “不知道呀,不过萧将军他们这玄甲,我看着都心里发慌,想来突勒兵看到他们都会吓得腿软,不然怎么两月的事件,□□勒就败了呢。”
  与男人们对西州军的军功和铠甲感兴趣不同,不管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已婚的妇人,都冲着西州军挥舞着手中的巾帕,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庞农等人知道来接人的是将军的父亲,为了给他们父子俩留下说话的空间,特地往后退了点,与萧谨行和萧芜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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