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李善叶啊李善叶,我是该笑你天真还是该笑你蠢呢?今日江令桥也在,怎么,这次居然舍得拉好妹妹一起送死了?”
  相思门人列阵以待,其中不乏与巫溪有血海深仇之辈,个个怒目圆视,拾利刃,待号令。冯落寒在,初四在,八月和初二在,六月、初六和秦娆珎也在,从前两大护法座下的魔侍一应俱在,身后更有千百门人作盾,破釜沉舟,只待背水一战!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巫溪掌心中凝结的灵力愈来愈盛,她面色狠戾,语气渐渐森然:“就凭你们,便能妄图杀了我么……”
  江令桥凛然召出四景,李善叶手持青玉南箫,两人并肩而立,兵器抵于身侧,目光灼灼,对峙邪魔而面不改色。天地之间,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轻若鸿毛,却又足以浸透胸膛,振聋发聩——
  “拼死一试!”
  话音落,尘土漫天,兵戈四起。
  闲云点点,鸟鸣清浅,彼时的苍梧之巅,安宁如世外桃源。摘星台高耸入云,夏之秋坐于高台上,俯望着偌大人世间。
  山风拂过面颊,有林间雪松的味道,可她的心中却未曾泛起一丝涟漪——人依旧,事如故,明明是从前最爱的山川河流,为何没了从前那番心境?
  不知何时起,风渐渐息了,鸟鸣声声远去,直至闻不见。没有一丝预兆地,天空开始落下点点银屑,悠悠怯怯地从苍梧之巅飘入万丈深渊,生死转瞬,永远葬身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雪……”夏之秋仰头,缓缓伸出手去承接。
  今年的第一场雪,与早春一起来了。只可惜雪片微茫,不堪掌心的炽热,稍纵即逝。
  雪化了,掌心处浮生出一丝料峭的寒意。而下一刻,一杯热茶便被人递于手中。
  静静凝望着那盏茶,夏之秋冁然笑了,她甚至可以想象灯青说“小姐喝茶”时的神态和辞令。
  只是耳畔没了声音,转过头,唯有灯青那双无言的眸子。
  “我知道,”她转头看着她,“天寒伤身,该喝热茶了。”
  灯青笑着点了点头。
  夏之秋带她回了天上人间,栖居于蝶神宫,平日无事时她们多静坐于摘星台,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在那里,夏之秋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别站着了,坐过来吧。你的脸色比我还难看,是不是天冷未添衣?”夏之秋摸了摸她的手,凉得很,遂笑着将热茶递到她手中,“这茶你先喝。”
  灯青接过茶,于夏之秋身旁缓缓坐下,望着远方抿茶入口。
  “有你真好……”夏之秋轻倚在她的肩膀上,如涸辙之鲋依附水源,“灯青,我只有你了……”
  物是人非,昔日种种犹在眼前,一暖一冷,一白一暗,过往温情已成前朝旧梦。夏之秋所经历过的,灯青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故而也深知那短短几个字背后潜藏着的荒凉。她眼尾泛了红,唯有将温热的茶盏放入夏之秋的掌心。
  无法言语的人,可令世间所有不可言之物为其倾口。
  茶雾袅袅,抚慰着两个同行人的心。雪仍下着,势头渐盛,却不似凛风呼啸,不似苦雨淅沥,于无言之中遍及崇山峻岭。白雪纷纷扬扬,落在行人的头上,落在远行人的心头上。
  忽而间,远处碧蓝色山峦的尽头,一道浓重的灵力骤然升腾而上,俯冲而下,贯穿穹顶大地。灵力冲击挤压,破裂成千千万万个齑粉碎片,余波如海上巨浪,自遥远的地方奔涌而来,抵至摘星台时,虽只剩下微弱浅薄的波动,可夏之秋还是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那个人!”
  眉心一跳,她想起了三日前那身刺目的红衣,淋漓如血——
  与此同时,血脉间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游走,似乎是一股与生俱来的执念,它们在身体里呐喊着,啸叫着,可却始终冲不破牢笼的桎梏,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牢牢囚禁着它们,致使千年万年沉寂于此。
  那是蝶神的力量,是一位神灵横亘千百余年的执念——夏之秋不知晓当年神明之死的真相,可遥眺远方,自己的心口也开始隐隐绞痛。
  蝶神后人也能闻见神明的悲伤么?
  喉间漫起一丝无名的滞涩,最后竟落下泪来。她攥紧了掌心,缓缓转头对灯青道——
  “下雪了,该去杀人了……”
  灯青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坚毅,她看着她,极郑重地点了点头。
  忘川谷,乃疾风骤雪之眼。
  李善叶、江令桥及十八魔侍牵制住巫溪,其余人则全力主攻那多如牛毛的侍下。这一战术似乎颇有成效,侍下很快倒下大半,只是,相思门毕竟不敌忘川谷人数众多,长时间的杀伐也在迅速消耗自身的体力与内力,很多人身上见了伤,血痕斑驳,就连江令桥也免不了受伤,更不遑论一众魔侍。殷红的血迹出现在脸上,在身上,在漫天大雪的辉映之下,醒目而妖冶。
  多年来,巫溪一直未能突破瓶颈,此番入关数月,归来时已是灵力与功法俱增,二十人勠力同心也只能勉强维持住持平的局势,巫溪攻不破,他们也伤不及她。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侍下将被除尽,可以稍松一口气,合力主攻巫溪一人时,局势却骤然生变——
  只见巫溪冷面一笑,抬手捻了个诡谲怪异的手势,而后瞑目,口中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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