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每天都给赵景深发消息,十条里只能得到一条回复,有一天陶知心灰意冷,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对不起我说了谎话,如果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接受,但能不能当面说】
  这次赵景深回复很快,他说:【我晚上回家】
  时隔两周终于要再见到赵景深,陶知不觉有些紧张,他难得买了一堆肉菜,做了四菜一汤三荤两素,最后还特意找了一身正式点的衣服穿上,洗了头发,穿了一双新袜子,才有些不安地等待起来。
  八点钟的时候,门响了,陶知站起来走过去,却不敢走太近,他刚刚停在玄关和客厅的交界处,门被打开,赵景深走了进来。
  他头发长了些,又戴了耳钉,眉眼间似乎更加冷冽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陶知竟不敢上前。
  赵景深换了鞋子走进来,将外套扔在沙发上,然后坐下来,还没说话,陶知先讨好道:“我做了饭,先吃吧。”
  赵景深说:“我没有胃口。”
  说完这句话,屋内便沉默了,陶知知道他们之间的症结并不在于一顿饭,他咬了咬嘴唇,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没有拐弯抹角,说:“我希望你相信我。”
  赵景深说:“怎么信?”
  “你知道他之前带给我多大恐惧,我搬来这里也是因为害怕他,你都知道的......都那样了,你觉得我会莫名其妙给他打钱吗?我那么心疼钱,而且他还欠我钱,我怎么可能给他五十万,五十万,我又哪里能有五十万?”
  赵景深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当然,那是陶知的杯子,他久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爱过他吗?”
  陶知没想到他问这个,一时难以回答,就在他踌躇的时候,赵景深说:“爱与恨永远都是一体的,你躲他害怕他不代表你不爱他,就像我,我恨你也爱你,如果有人伤害你我可以为你承受,如果你缺钱我会毫不犹豫给你,但是,我恨你。”
  赵景深的话说得异常郑重,让陶知心如冷水,他一直咬着牙齿,然后咬嘴唇,然后说:“至于用这种词吗,我们之间怎么谈得上恨不恨......”
  “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恨你什么,”赵景深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继续说:“一样,张文骏也觉得你的抗拒只是出于对那段失败感情的逃避,谁都会逃避让自己受过伤害的人,这很正常不是吗?”
  陶知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赵景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提起下一个问题:“第二,你哪里来的五十万给张文骏,我说的不是现在这个五十万,是之前那个五十万,是你说你欠债的五十万。”
  这个问题触及陶知最深的秘密,以前,他从未想过将这件事情说出口,因为这里包含太多复杂的结果:被人唾弃的同性恋、用钱买断亲情的钟家父母、和陶勉完全断绝联系的六年......
  但他现在想说出口了,他想告诉赵景深——这个除了爷爷陶勉之外和他最亲近的人——告诉他自己曾经受过的欺骗,和为了陶勉幸福而做的隐忍。
  陶知开了口:“当年我借了勉勉父母五十万,张文骏说他要建学校,我就给他了,没想到他骗了我......”
  说出来不难,可是赵景深不置可否,他问:“我不想去跟你讨论这句话的真假,我只问你一件事,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和陶勉联系?”
  为什么,因为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因为他的父母不想让我见他,他的父母那么自私,他们想用钱买断一切,他们看不起我对陶勉付出的六年,他们虚伪,他们向陶勉撒谎说是我不要他,都是他们造成的!
  陶知几度张口,想要将滚烫喉咙中的愤怒宣泄出来,可是这些话在他口中囫囵,最终却没有说。他记起当年找到陶勉时钟母流泪的眼睛,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最深的歉疚,她无心之失丢掉的孩子很冷漠地看着她,说,我不喜欢你们,请离开,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
  钟母曾哭着跟他说:“我不想这样,我对不起引宣,他不要我这个妈妈了,我怎么办?”
  他们的办法就是甩掉陶知这个“累赘”,一劳永逸地戒掉陶知对陶勉的感情,他们考虑很多,怕陶知打扰陶勉的生活,怕陶知像那种不知餍足的无底洞,怕陶知困住陶勉的一生。因为钟家是京城里举重若轻的家族,他们要防范一切可能的污点,而陶知,或许会成为这个污点。
  陶知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将内心里对钟家父母的诋毁说出口,当年是他开口借钱,追溯根本,因果也不在钟家父母,他便说:“没有联系,是因为我不想打扰勉勉,勉勉上了初高中,正是重要的时候。”
  赵景深收回目光,说:“哦。”
  紧接着,他拿了外套站起来就向外走,陶知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赵景深在门口换鞋的时候,他才急急忙忙走过去:“怎么就走?还没说完,饭还没吃。”
  赵景深踩上鞋子,站直后看向陶知,说:“你在撒谎,哪一句撒谎你自己知道,我不想和满嘴谎言的人说话。”
  以前,赵景深从未对陶知说过这么重的话,可今天他说恨,又指责陶知说谎,这让陶知很慌乱,他似乎第一天认识赵景深。他想要挽留也不知如何开口,屋里饭菜的香味浓郁,却有些过于腻味了,赵景深的侧脸冷硬非常,他最后转过头对陶知说:“但是我不会和你分手,这段感情是我开口,结束也只能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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