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_分卷阅读_36

  游淼简直要气疯了,一脚踹开花盆,恨恨转身就走,喊道:“程光武!你给我出来!”
  程光武忙跑出来,游淼吼道:“咱们走!这家里没我的地方了!挨千刀的死老头!你等着瞧罢!迟早有一天我得平了你这破烂山庄!”
  里头不说话,游淼揪着程光武的袖子,把他推到后院马厩前,催他赶出马来,两人上马,沿着山路走了。
  “弟弟!弟弟!”游汉戈从后门追出来,在后面焦急地喊,然而游淼几乎要哭出来,连话也不想说,更没听见他在后面喊什么,直到游汉戈的身影成了一个小黑点,程光武催马下了山。
  “慢点慢点。”
  策马狂奔一段,游淼满肚子火都被颠没了。程光武便放慢了速度,在茶马古道上慢慢地走。
  游淼像个瞪着眼的螃蟹,两把钳子只恨不得找个人来夹死,却又不知道找谁出气,要李治烽在身边,他非大吵大闹,找个人呱唧起码一个时辰不可。
  但对着程光武,又说不出话来了。
  一出山庄,离了茶山地域,初春的阳光又洒了下来,游淼心情好了些,心想不去找堵了。程光武提着马缰,一晃一晃在路上骑马,游淼说:“你倒是骑术好。”
  “回少爷的话,我哥教过我。”
  “嗯。”游淼不过也是没话找话来说,程光武又说:“少爷和那边不对付?”
  “是。”游淼没好气道:“算了,回家去罢,快的话还赶得及回家吃元宵饭。”
  程光武点了点头,一夹马腹,纵马驰骋,离开了青山流州,再次赶往江南。
  游淼坐在马上一路颠,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当天入夜时,两人赶上了渡船,时值元宵节,两岸居民来来去去,更有不少要到江城府去看戏,游淼站在船头,听到长江两岸丝竹频传,灯火通明,又有女声婉转,唱着南腔戏飘扬在风里,一时间不禁十分神往。
  这几天就不该回碧雨山庄去,早知道待在家里,今晚找上乔珏李治烽出来,到江城府逛逛也比和老头子置气有趣得多。
  现在再回去,多半江波山庄里也是一片漆黑,死气沉沉,亏了亏了……
  渡船泊岸,程光武牵着马上去,两人进了江波山庄,游淼刹那就惊呼一声。
  整个沈园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大红灯笼!红彤彤的光芒映着园子,灯火灿烂辉煌,匾额前挂着俩大灯笼,上面写着“游”。
  “少爷回来了!”程光武喊道。
  游淼快步进去,只见影壁前挂着俩走马灯,左侧是花开富贵,右侧是锦绣江山,自大门进二门那条近百步的路上,两道悬上纱笼的元宵灯,还有毛笔写的字儿。
  67、卷二 蝶恋花
  有的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有的是“今朝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有的则是“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游淼站在其中一个灯下,看着它缓缓旋转,上面是他最爱的两句词。
  “念去去千里烟波!”游淼情不自禁笑道:“暮霭沉沉楚天阔!”
  “回来了?”李治烽蹙眉道。
  游淼先前那点沉闷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笑道:“回来啦。”
  游淼过去扑李治烽,边蹭他边笑道:“想死你了。”
  乔珏正在和穆严兄弟挂灯笼,见游淼回家,笑道:“哟,你不正回你老子家里吃好的去了么?”
  “哎,别提了。”游淼说:“又吵了一架,吃饭了没有?”
  李治烽道:“正准备吃,刚好了。”
  游淼进去洗脸,烦闷一扫而空,换了身衣服出来,天际一轮明月,悠悠夜空万里,李治烽在花园里摆了酒席,后院吵吵闹闹,一派喜庆气氛,游淼听得心里也高兴了起来,终归还是自家好呐!
  “今天唐辉正来过呢。”乔珏饶有趣味道:“你怎么结识他的?”
  游淼心中一动,说:“来过了?说的什么?”
  李治烽在一旁温杯,斟酒,说:“带了一封赵超的信。”
  “嘿,你行呀你。”乔珏说:“来日发迹当个大官儿,可千万别忘了小舅。”
  游淼马上道:“信在哪我看看?”
  李治烽说:“先吃过饭再看罢。”
  游淼哪里坐得住?当即撺掇李治烽把信拿来,李治烽也只得依着他,进去书房拿了三封信,又有李延的一封,还有一封,却是唐辉亲笔留的字条。
  游淼先看唐辉的字条,上头写的是感激之言,唐辉居然在开年时又跑了一次京师,可见调防之事十分急切,而平二也确实卖了游淼的这个面子,让兵部平尚书大笔一挥,批了唐辉的任职令。
  唐辉将在开春调回京城去,这一次是特地回来交接,顺便帮赵超再送一封信,以及从李延处带了信回来。游淼忽然又有点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心情,唐辉要是留在扬州可不正好,现在人一走,在江南办点事,就托不了关系了。
  不过也好也好,来日真要上京,还有个照应。
  “喂,喝酒。”乔珏说:“甥儿。”
  游淼边看信边和乔珏碰了碰杯,又拈着杯子,与李治烽碰了碰,笑道:“都自己人,随意就成,来年风调雨顺。住得顺心。”
  三人开动,游淼又看李延的信,忍不住抬眼去瞥李治烽脸色,心想这也是你主子写的信呢,李治烽脸色微红,一看游淼那机灵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笑不答话,给他挟了个鸡腿。
  李延的信上倒是三言两语,大都是说的客套话,比起第一次来信生疏了许多,也没怎么关心游淼。游淼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李延多半也是听到风声,约略猜到点,自己和赵超走得近了。
  然而昔日的情份还是在的,看在游淼送了字画的情面上,李延终究还是帮了他这一回。只是如果不说清楚这事,再回京城去,那班公子哥儿可能就不带游淼玩了。
  游德川虽然话不中听,但说的还是不错——京师派系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想不卷进去是不可能的,只有认真考虑,并选择阵营。
  “说的什么?”李治烽见游淼脸色有点黯然,遂开口问道。
  游淼摇摇头,又拆了赵超的信,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超写信依旧是密密麻麻一张纸,先是说到唐辉,告诉游淼唐辉此人有才,现在高丽与犬戎开战,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三番五次想让朝廷调回唐辉,让他与聂丹一道领兵出征,却终究走不通兵部那关,游淼误打误撞,却是帮了他的大忙。
  游淼笑了起来,从那字里行间,几乎能感觉到赵超就像有说不完的话一般,要拉着他倾诉,游淼自己也是个读书人,深知鱼雁一事,对着公事公办的人,写个三行字都嫌弃头疼。赵超又是学武出身,写字不算太好看,可见平日也不太爱伏案,给他回这么一大封信,足见对他的重视。
  信中又提及京师局势,以及边疆不稳,反倒是让游淼不要急着上京了,也别与他来往太密切,免得家中难办,赵超还说到如今京城朝堂政局暗流涌动,不少武将为了明哲保身,也转而支持太子,自己不日便将出征高丽,让游淼切勿担心,高丽一战势在必得,只是会离开京城几年。
  赵超还叮嘱游淼,如今他俩走得近,对外却不可声张,因为毕竟游淼的前途不止于此,眼下的韬光养晦,是为了来日能有一番作为。两人的情谊,互相记在心中就成。离开京城后,赵超仍会有书信往来,为免令游淼在家中难以交代,嘱咐他一切都别朝父亲说,也别朝任何人说,装作不认识他就行,此信不须再回。
  游淼折上信,心里唏嘘不胜。
  乔珏和李治烽都看着他,游淼心事重重地吃了起来,李治烽又道:“菜不好吃?”
  “没有。”游淼笑了笑,看到有鸡蛋羹,自从来了江波山庄,每天李治烽都会亲自下厨,做碗蒸鸡蛋给他吃,初时没什么吃的,游淼便喜欢得不得了,现在肥鸡美酒,满满一大桌菜,李治烽还每天照常给他做。
  游淼欣然道:“鸡蛋端过来我爱吃那个。”
  乔珏递给他,游淼边吃边说,把回家和父亲吵架的事,以及赵超,李延这几封信都说了。乔珏与李治烽只是听着,听完后李治烽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游淼抬眼看他,李治烽说:“不懂你们汉人的事。”
  游淼和乔珏都笑了起来,乔珏说:“你别怪我说句不中听的,淼子。”
  游淼:“嗯。”
  乔珏:“你爹这人虽然不怎的,不过看这种事,还是看得极准的,目光老辣,人也厉害。”
  游淼点了点头,乔珏只是点到为止,说:“来罢,喝酒喝酒。”
  68、卷二 蝶恋花
  游淼吃过元宵节的饭,虽然还是有点介意这些烦心事,却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心情舒畅了许多,饭后带着酒意,到书房里给赵超回信,写了撕,撕了写,总觉得不太合意,最后只得暂时搁笔。
  反正赵超也让他不要再回信了,等他上了战场再说罢。
  夜里,游淼抱着李治烽睡觉时忍不住说:“哎还是自己家舒服。”
  李治烽嗯了声,说:“今天唐辉说到,中原有从边境退下来的百姓,拖家带口正朝着江南迁徙。”
  游淼本来快睡熟了,听到这话时一个激灵,说:“什么?”
  李治烽在他耳畔闻了闻,像头忠诚的狼犬,盯着他看,片刻后说:“想要么?”
  游淼抱着他的脖颈,李治烽便伸手来解他内衣的扣子,游淼亲了亲他的唇角,说:“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次?”
  李治烽没说话,翻过身把游淼压在身下,游淼一夜间只听喘息,几乎什么都顾不得了,紧紧抱着李治烽,两人缠绵在一处,又亲嘴儿又说情话的,夜半外头大红灯笼仍亮着,照着游淼熟睡的稚脸。
  数日后的清早,游淼还在睡时便听见外头的声音,像是女人兴奋地在叫,又有小孩子拍手。
  游淼不舒服地挠了挠脖子,翻了个身继续睡,奈何外头实在太吵,他毛躁坐起来,喊道:“别叫了!”
  叫声却越来越大,游淼简直一肚子火下地去,喊道:“来人!”
  外头一个人都没有,连李治烽也不知去哪了。
  游淼穿好衣服下地来,披头散发地跑出去,循着叫声走,正要训人时,站在后院里却是愣住了。
  “有水了——”
  “哈哈哈——”
  “少爷!”
  “少爷起来了!”
  “少爷早!”
  游淼站在庭廊中,瞠目结舌地看着后花园的池子,一股清水汨汨流淌,池子水位渐高,覆盖了干涸的池底,不少落叶飘了起来。
  “怎么有水进来了……不对!”游淼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就朝后院跑,整个后院的假山,水池,到处都是水响,他经过听竹海时,听到竹筒噔的一声,敲在岩石上,刹那间转身,欣喜地大叫。
  游淼:“啊啊啊啊——”
  竹筒另一头,就在不久前他亲手做的取水管中流出凛冽的清水,倾注在竹筒中,将它注满翻过来,流空,又噔的一声反转,打在岩石上。
  有水了!也就是意味着,悬崖上的水车修好了!!
  游淼跑到后院,翻身上马就朝高地上跑,沿途佃户们都出来了,水渠里注满清水。
  “我去你们的!”游淼在工匠们的笑声中策马奔来,大喊大叫道:“怎么不叫我!”
  李治烽手里拿着铁榫,赤裸的肩背上满是汗水,照在阳光下健壮英俊,袍子松松搭在腰间,回头时朝游淼笑了笑,游淼不禁看得呆了。
  “先试着让它动动!”李治烽喊道:“你还在睡觉就没喊你!”
  游淼过去,下面工匠们在欢呼,只见水车上的水斗缓缓上升,就和设想中的完全一样,被江水推得抬高上百丈峭壁,一反转,将水倒进水渠之中,游淼欣喜不胜,哈哈大笑,那兴奋之情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整条水渠一瞬间灌满了清水,朝着山下流去。
  “太好了!”游淼抱着李治烽又跳又叫,李治烽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居然还有几条鱼被水斗带了上来,扑腾着掉进水渠里,顺着水游走了。
  下头黄老匠在喊道:“停!”
  几个工匠合力,扳动机关,水车又停了下来,显是还在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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