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耶赛尔王

  “穿过茫茫大海，通过魔渊怪物徘回的海域，越过深不见底的巨大海沟。”
  “一直往南，一直往南边去。”
  “哪怕不能抵达神赐之地，也要将神王葬于神赐之地的附近。”
  神降之地的海岸边。
  手持着权杖的希因赛之王下达了命令，他头上的鲁赫印记也随之亮起。
  密密麻麻的触手延伸而出，纠缠在了一座石棺上。
  亚利王让鲁赫巨怪葬于神赐之地的附近，但是他自己不知道神赐之地在哪，鲁赫巨怪也找不到神赐之地，谁也不知道这个命令该如何完成。
  但是很久以后，鲁赫归来之时，石棺已经消失不见了。
  亚利王也不知道石棺去了哪里，更不知道鲁赫巨怪将那座石棺送往世界的尽头。
  一个没有人能够抵达，也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智慧之王耶赛尔死了。
  那名为月色却不知道何时开始变得如同暴烈之阳的二代智慧神王从天空陨落，连同他的至高王冠一起消失于人间。
  所有人都知道智慧之王耶赛尔没有陵墓，关于为什么的原因也留下种种故事和传说。
  但是不论是石碑还是古篆刻上，却并没有任何真实记载。
  只有口口相传的野史和猜测。
  有人说耶赛尔王被神之花诅咒吞噬什么也没有留下，有人说耶赛尔王的头颅坠落大海，有人说亚利王曾经到魔渊战场寻找过耶赛尔王的头颅。
  不论如何，也没有人能去证明这些说法。
  除了耶赛尔王的孙子亚利之外便无人知晓所有的真相，知道耶赛尔最后的所在。
  希因赛王国。
  一座座神殿和城市里传出了祈祷的声音，一个个死去的三叶人高呼着神的名字踏入未知的旅途。
  “神说，王是带着王冠的。”
  “神说……。”
  “……”
  在无数人的誓约和信仰之中，在那死去之灵旅途的尽头。
  一个特殊的魂灵出现了。
  魂灵诞生于世界的南之尽头。
  这里有着一座远离三叶人世界的大陆，环境更加恶劣，更加一无所有，三叶人需要的从来就不是辽阔的土地和海洋，而是超越时代的繁盛物种和资源。
  鲁赫巨怪修建的陵墓上。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魂灵静静地坐在外面，茫然地看着远处。
  无数的影子从大海的另一头走来，颂唱着誓约来到他的面前，他们原本是虚幻不可见的，但是当来到了魂灵的身边的时候开始变得凝实，显现出原本的模样。
  魂灵散发出的力量能够庇护着他们，让他们能够存在于这里，也赋予了他们一种奇特的力量。
  魂灵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只模湖地记得，自己出生在一座神圣的金字塔下。
  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走上那座伟岸的金字塔，逆着光看着一个身影站在神殿里，那身影侍奉在神明的凋像之下，回过头向他伸出手。
  那身影对着他说了些什么，他却怎么听也听不清晰。
  渐渐地。
  从远方而来的影子越来越多，大量徘回在大地上的智慧之灵聚集而来。
  各个王权家族的，以及大量虔诚的因赛信徒。
  甚至，还有一位位让魂灵都感觉到无比熟悉的影子到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呼唤魂灵为：“耶赛尔。”
  他们几乎都是在颂唱着来德利基誓约走来，当然也有茫然徘回在大地上的失落之灵被吸引而来，但是来到魂灵的面前之后，他们也开始颂唱誓约，化为真正的誓约之灵。
  无数的誓约之灵汇聚在一起，好像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精神力辐射开始影响着周围。
  而那誓言的力量也在不断回馈涌入魂灵的体内，让他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他就是誓约的源头，誓约的载体。
  这一天。
  他突然也跟着一起，颂唱起了来德利基誓约。
  他目光看着天上的太阳，念诵的第一句就是。
  “神说，连天上的太阳都终将熄灭，一切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灭亡。”
  颂唱中，魂灵的眼中亮起了光。
  他突然想了起来，这是和神缔结的誓约。
  永不磨灭的约定，永不变色的誓言。
  他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情，他立马站起身来，看向了周围。
  他如同一缕幽魂一样飘在地上，四处寻找着什么。
  “神呢？”
  “神……为什么……不在呢？”
  他在旁边找了很久，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座金字塔和神殿，他依稀记得，神是住在神殿里的。
  没有神殿，怎么会有神呢？
  “哦，是因为没有神殿。”
  “这里没有神殿，所以神才不在这里。”
  他要建一座神殿，然后神应该就会出现了。
  他似乎没有记起这件事情他早就已经做过了。
  这魂灵就好像一个旧日残影，不断地重复着曾经做过的事情，回顾着他舍不下又抹不去的回忆。
  他的意志之下，所有跪在地上歌颂着神明的誓约之灵开始动了起来。
  誓约之国的神殿在这一天开始动工建立。
  但是灵体如何才能干涉现实物质，修建起一座迎接神的殿堂呢？
  首先，他们需要砖石，一种特殊的砖石。
  也是在这一天。
  亚利的灵从远方走来，进入了誓约之国，跪倒在了魂灵的面前。
  他似乎是因为羞愧，低下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耶赛尔王的孙子亚利也在王权的争夺之中逝去，自此七大王权家族只剩下了四个。
  希因赛近乎分崩离析，王权血裔的时代真正开启。
  但是神的信仰却没有断绝，而是愈来愈浓烈，那由二代神王修建的天空神殿统御着所有的信仰，将来德利基王与神的誓言和约定传播向三叶人和魔渊之民的每一个角落。
  荒芜的大地上。
  魂灵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按在亚利的头上。
  誓约文字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没入亚利王的骨甲。
  一瞬间，亚利王似乎成为最虔诚的圣灵。
  他生前对神的不满变成了他最大的鞭策，抽打着他前往远方，他带回了第一块搭建神殿的誓约之石，在此后陷入无尽轮回。
  魂灵看着亚利王背负着的誓约之石，点了点头。
  可以看到，砖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誓约文字。
  随后。
  这片大地上一个个誓约之灵都开始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制造出建造神殿的砖石，它不是用普通的石头凿刻而成，而是用誓约的力量凋刻而出。
  这些灵体颂唱来德利基誓的时候，那记忆和言语就会化为智慧文字，然后一个个逐渐地印入一块石头之中。
  每一块石头刻上誓约都需要旷日持久地侵染，需要不知道多少遍来德利基誓约的颂唱。
  在这过程之中，石头渐渐被智慧灵体的力量侵蚀，这样那些灵体就可以搬得起它们了。
  大量的誓约之灵背负着这些石头，将其扛着来到魂灵的面前。
  密密麻麻的砖石堆积而起，每一块石头上面都刻着誓言和约定，看起来建造神殿的材料只要慢慢下去，就一定可以凑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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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宫殿修建得格外艰难，修建了几百年。
  不过这几百年间，来到这里的誓约之灵越来越多，也让誓约之石铭刻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因此，神殿的模样和轮廓也日渐清晰。
  在他们即将完工第一座神殿的时候。
  世界出现了变化。
  梦界和星海出现了，死者拥有了归宿。
  希因赛的上空，因赛神的使者希拉打开了梦界的大门。
  整个世界的人和亡者都在发出欢呼，他们仰望着天空之中打开的梦界之门，看着一个个美梦升入星海。
  “救赎！”
  “造物主的救赎。”
  “伟大的圣徒斯坦啊……”
  而另一座大陆上，魂灵站在站在未完工的神殿高处眺望着远方。
  他听不到那欢呼声，他只是感觉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太对一样，只是徘回重复在往日记忆里的他又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他的誓约之灵似乎开始变得越来越少了，因为他不再是死亡的唯一归宿了。
  但是没有关系，这里还有很多虔诚于神的人。
  砖头还在增加，神殿依旧在修建之中。
  他不再去看远方，他只想着自己的神殿，还有那古老的誓言和约定。
  “砰！”
  而这一天，随着最后一块砖头被一群誓约之灵背负而来盖上。
  这座由信仰和誓约修建而成的宫殿终于落成。
  密密麻麻的誓约之灵站在神殿之下，仰望着那座神殿，他们没有发出欢呼，显得格外的沉默。
  “嗡嗡~”
  神殿落成的那一刻，魂灵和所有的誓约之灵似乎再度发生了变化。
  一个特殊的领域出现了，扭曲现实拉入虚幻。
  “神说……”
  “神说……”
  “神说……”
  那誓言的力量深深铭刻在这方领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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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烈的太阳下，空气都显得扭曲朦胧。
  魂灵站在神殿的大门前，看着脚下由誓约之石铺成的阶梯一直蔓延而下，目光一直注视着远方。
  他就这样站在这里多久了？
  十年？二十年？
  还是一百年？
  他很疑惑，为什么神殿修好了神却没有来呢？
  “为什么？”
  “为什么，神还没有来呢？”
  他茫然地说着什么，不知道是在问谁。
  站在宫殿的阶梯上，他第一次回过头朝着神殿内望去。
  他准备进入了神殿之中，他迈步前进，但是站在大门前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有些害怕，似乎神殿里有什么让他畏惧和惶恐的画面。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入了其中。
  他进入里面看到的第一样东西便是神台，神台上没有神像，但是在他的眼中却浮现出了一个伟岸的永恒星辰之影，屹立于天外宇宙。
  那是他曾经看到过的画面。
  他往前走去，渐渐地看到了一个逆着光的身影站在神台下。
  他有些激动，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他不断地往前走着，目光在璀璨的光辉下游离。
  突然之间，对方回过头来看着他说道。
  “耶赛尔！”
  “永恒的只有神明。”
  “我们哪怕得到了再多，也终将会朽落和失去。”
  那是他的父亲。
  一瞬间，魂灵不再往前。
  他再度记忆起了一些画面，他突然想起了智慧王冠的争夺，想起了父亲在带领着自己登上金字塔的时候，兄长恩斯握紧拳头注视着自己。
  想起了父亲为自己戴上王冠的画面，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永恒的因赛落寞地伸出手去触摸着父亲的身体，二者却在光影中错落开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惶恐的是什么，也记忆起神为什么不会降临了。
  “神不会来了。”
  “因为，父亲死了。”
  “因为我们犯下了罪，我们被神所厌弃。”
  他惶恐地后退，退出了神的殿堂。
  他好像迷路了一般，在神殿之外徘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好像他曾经徘回在大海上一样。
  这个时候，他再度听到了回荡在空气里的誓约。
  “神说，我是孤身一人，你也是孤身一个。”
  因为孤独，神创造了智慧之王来德利基，因为来德利基的孤独，神又创造了三叶人。
  种族因此而始，希因赛王国从此刻建立。
  一瞬间，魂灵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停了下来。
  “只要我们一直都信仰着因赛，一直等待着因赛，总有一天神就会降临了吧？”
  “只要我们一直信仰着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孤独了？”
  “如果我将这里修得更大一些，让神看到的话。”
  “神，就会原谅我们了吧？”
  他看着自己的誓约之国，他的领域很渺小，他觉得这样渺小的领域和殿堂配不上神的降临。
  魂灵想要让这里修建得更大，更宏伟。
  要让神知道他们一直都在信仰着她，一直都在等待着她。
  而魂灵也在扩建国度和神殿的过程中，还看到了一些特殊的存在。
  其他的誓约之灵是始终不变的，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现在就是什么样的。
  而其中有一批长相相似的誓约之灵不一样，他们似乎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在变强，他们可以依附在自己凋刻的石砖上，就好像将那特殊的誓约之砖当成自己的躯体一样。
  准确地来说，他们是依附在誓约之上。
  在不断的铭刻誓约和建造宫殿的过程之中，他们就好像蜕变着一次次躯壳，渐渐地变得强壮了起来。
  他们的姓氏。
  叫做萨莫。
  这是萨莫家族世代探索和流传的秘术。
  魂灵注视着这些特殊的誓约之灵：“嗯？”
  很久以前，誓约之国扩大的速度就变得很慢了，因为到来的誓约之灵越来越少。
  而面前的这些誓约之灵，似乎指向了另一条道路。
  如果新的誓约之灵变得少了，那么就让旧的誓约之灵变得强大。
  很快，誓约之国的屏障被突破。
  “冬嗡！”
  一个意识混沌但是信仰却无比虔诚的誓约之灵踏出地面，颂唱着来德利基誓约前往远方。
  随后，越来越多的誓约之灵走了出来。
  他们哪怕离开了国度内部，依旧可以在外界稳定地存在着，只要他们身上背负着誓约之石。
  他们开采着巨大的石头铭刻上誓约，将其铭刻完整后，带回誓约之国。
  他们在这世界的尽头不断忙碌着，修建着神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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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上走来一个影子，进入誓约之国。
  到来的誓约之灵虽然稀少，但是依旧还是有人在到来。
  王权血裔时代的人没有了，变成了赫尼尔王朝的人到来。
  神殿修建得越来越大，誓约之国也越来越庞大。
  很快，第二座宫殿诞生了，第三座宫殿诞生了。
  汇聚成了一个宫殿集群。
  这一天，天地发生骤变，所有智慧种的力量开始收缩。
  因为神离开了这个世界，前往了下一个时代。
  神弃时代到来。
  所有智慧种，连同誓约之灵都一同抬起头看着天空，露出绝望的表情。
  神殿之前，魂灵却面无表情。
  他说：“神会回来了，因为我们信仰着她。”
  几千年过去了。
  上万年过去了。
  魂灵眺望着大海的方向。
  已经很久没有誓约之灵到来了，哪怕一个，也没有了。
  那誓约颂唱的声音也不再传来，整个世界都化为了一片死寂。
  除了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人再信仰因赛神了。
  不知道多少万年过去了。
  魂灵不知道时间，但是却知道整个世界的温度都开始急剧下降。
  因为他看到整个世界都化为了一片白色，无数的生命开始凋零，旧日之物在一点点被抹去。
  白色的世界里，一群恐怖骇人的大型生命体从天尽头飞来。
  “嘶！”
  它们张开肉翼，发出绝望的悲鸣，似乎也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誓约之国中，魂灵抬起头看着那发出声音的怪物。
  看着那世界上最后一群翼魔飞越世界的尽头，最后灭绝在了天灾绝境之中。
  至此。
  所有的智慧种都消失了，唯一不灭的只有魂灵和他的誓约之国。
  他孤寂地站在自己的国中，听着耳畔再度传来来德利基誓约的声音。
  “神说。”
  “再虔诚的信仰都会被遗忘，再高大坚硬的神殿与石像也最终将坍塌化为废墟。”
  这只是神对来德利基说过的话之一。
  来德利基当初不信，也不愿意去相信和看到这样一幕。
  神的信徒只觉得这句话高深莫测，但是没有人真正去将它当成真的。
  在所有人的眼中，因赛的信仰和神殿是永不磨灭的。
  但是此时此刻，魂灵却见证了这句话的到来。
  他突然张开手，对着天空说。
  “不会的，我还在。”
  “我还在。”
  在这仅剩的信仰之地，最后的信徒发出呐喊。
  “神啊！”
  “只要我还在，您的信仰就不会被遗忘。”
  “只要我还在，您的殿堂就永远不会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