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邬瑾愕然,感觉程家卧虎藏龙,除程廷之外,各个都是身怀绝技:“真是......程廷可怜。”
  莫聆风笑道:“程廷上次回来,搬回来一个糖人摊子,在家里摆开了卖糖人,他外甥让他吹个猴,他不会,给吹了根棍儿,说是猴使的神棍,收了他外甥一钱银子,
  后来程素宁知道了,揪着他的耳朵去了越家,让他给豹奴吹了一整天的糖人,还是许惠然去接回来的,到我家的时候,对着黄狗就叫‘豹奴’,说豹奴是个叛徒。”
  邬瑾笑道:“他是一辈子孩子气。”
  他又道:“黄狗老了吧。”
  “嗯,已经不大能走了。”
  “堡寨里粮食还够吃吗?”
  “够吃,我提前买了十万石,能够撑到开春,只要航运一开,就可以继续买粮。”
  “卖地的人多不多?”
  “多,而且都是贱卖,我让殷北悄悄收了。”
  书房不远,说到此处,便已经到了,莫聆风扭头对殷南道:“你去喂了马再来。”
  殷南险些忘记两匹马,连忙前去找那老仆要草料——邬瑾不养马,前衙里却是养着马的。
  邬瑾上前推开门,带莫聆风进了待客的中堂,再转入东隔间。
  东隔间点着油灯,里面放着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一架屏风将隔间一分为二,前头靠窗处是一方翘头长条桌案,上面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平铺着一张竹纸,上面的字写到一半。
  桌案边一张小几,上面有一只朴素的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枝山茶花。
  莫聆风上前去看邬瑾写到一半的字,就见上面是一封写给自己的信,只写了寥寥几行,就搁笔了。
  “聆风,
  昨日夜风临窗,睡梦中以为是埙声呜咽,惊坐而起,披衣出门,只见满目萧瑟,风声鹤唳,方知不是你。”
  莫聆风笑道:“我带了......”
  话音未落,邬瑾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身前,用力往怀中一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摁向自己心口,金项圈硌着他的骨头,他也不觉得疼,垂下头,轻嗅她身上香气。
  “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莫聆风闻着邬瑾身上的皂角香气,低声道:“堡寨中诸事繁忙。”
  邬瑾心知这是一个谎言,然而对着这一个谎言,也是甘之如饴——他只是想要一个回答,无论真假,若把他放在莫聆风的处境上,他不一定能比莫聆风做的更好。
  他松开她,低声道:“你带了埙?”
  莫聆风环顾四周,只看到一把椅子,便走到屏风后头去,见里面陈设的也很简朴,墙边放着一张榻,榻上被褥方方正正印着几道折痕,可见是刚铺上去的。
  榻前一张椅子,一张方桌,上面摆放着茶点。
  邬瑾不进去,在屏风外道:“西隔间还有一张榻,殷南可以睡。”
  莫聆风将椅子搬了出来,放到桌案前,笑道:“请坐。”
  等邬瑾坐下,她也随之坐下,取出埙,吹给邬瑾听。
  邬瑾注视着莫聆风,耳边听着埙声,只感觉长路漫漫,能与莫聆风相伴,便是幸事,就这样坐在一起听埙,纵然千万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府上仆人年纪虽老,耳朵却不聋,忽然听到埙声,越听越觉得寒入骨髓,问殷南:“闹鬼了这是。”
  殷南抱着干草丢到地上,面无表情解释:“是我们姑娘在吹埙。”
  老仆举着油灯,打了个寒颤:“没听说过。”
  他忽然一拍大腿:“哎哟我的天,这不会是吹给我们邬相公听吧。”
  殷南一板一眼回答:“他爱听。”
  老仆满脸狐疑:“爱听?”
  他放下油灯,叉过来一些干草:“不可能,邬相公连琴都不听,刚来的时候,别人请他去听琴,他都不去,这鬼哭狼嚎的,他不可能爱听。”
  殷南再一次学习了殷北的话:“你懂个屁。”
  老仆人并不在意殷南的粗鲁,正色道:“你们姑娘是不是私奔来的?”
  殷南从鼻孔里哼出来两道冷气:“姓邬的想的美!”
  老仆自顾自猜测:“邬相公不近女色,我还以为他有暗疾,没想到是有心上人了。”
  随即他又嘟囔一句:“这么大的官,还娶不到心上人,还不如我这老头。”
  殷南还是那句老话:“你懂个屁。”
  喂完马,老仆无力欣赏这等音色,匆匆回去睡觉,殷南回到书房外,沉默等候。
  不到四刻钟,邬瑾便走了出来:“她在东隔间,你住西隔间,放心睡,这里安全。”
  这里不仅安全,还很安静,殷南一觉睡到卯时,醒来时天还未亮,起来往窗边一站,察觉到外面有人,推开窗看时,就见邬瑾穿戴的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他听到开窗的声音,抬头看向殷南,竖起食指,以示噤声。
  殷南“啪”的把窗户关了,心想:“牢头都没看这么严。”
  与此同时,莫聆风也醒来了,殷南听到动静走过去,莫聆风已经坐到了床边:“什么时辰了?”
  殷南回答:“不知道,我问问姓邬的。”
  “邬瑾在外面?”莫聆风穿上外衫,趿拉着鞋,走到书案边,推开窗往外看,果真见到了邬瑾。
  邬瑾的皂色幞头上泛着一层湿意,露在外面的鬓角也潮湿着,一张脸冻的发青,看见莫聆风,微微一笑:“刚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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