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正当我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平心静气地作我们的场内观众时,我们的对手让我们吃了一惊。
  在敌军统帅的指挥下,仍旧保持最强大战斗力的那部分士兵开始了冲锋。
  我没有说错,他们面对着数量远多于自己的敌人,放弃了仅存的阵型和兵种配合的优势,开始了冲锋。
  这简直是疯狂。
  一直到此时,这场战斗的残酷才真正显露出来,数万活生生的人对撞在一起,每一次撞击都会激射出刺目的血光。当你习惯了这样的景象,就会觉得一个生命的死亡不过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两个人碰到一起,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继续向前,直到新的对撞产生……看着这些,一开始你会因畏惧而心头一阵痉挛,或是肠胃掀起一种不适的反感,但逐渐地,它让你习惯了恐惧,熟悉了杀戮,将血腥和死亡当作平常的事情,什么也感觉不到。
  和那些真正残酷的东西一样,这场面让人麻木。
  在这些真正残酷的事情一再发生之后,克里特人冲出了土著战士们的包围。这结果并不难预料:即使是在冲锋中,克里特人仍旧能够保持最基本的密集阵型,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在阵型最前端,撕破敌人的封堵,给敌人以重创。反观他们的对手则只知道找到一个对手单独撕杀。他们或许能给对方造成极大的伤亡,但是,他们无法阻挡自己的敌人。
  “不好!”当冲出包围的克里特主力依旧保持着密集的冲锋阵型绕过一个折弯继续奔行时,我终于意识到了他们想干什么:敌人的统帅并不是个怯懦的家伙,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突围逃跑,而是将目标指向了大祭司所在的北坡。从一开始,那里的战士们就不曾有过稍动,即使是在战况最恶劣的时候那些强壮的人们也没有投入战斗,去抢救自己的伙伴,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而竖在那里的各种颜色鲜艳、代表着各个部落的旗帜则更进一步地暴露了大祭司和各部落祭司的所在。即使是最没有经验的指挥官也不会把指挥部如此明显地暴露在敌人面前,之所以克里特人没有一开始就攻击它,我猜测可能他们的指挥官认为那是个引人上当的陷阱,他宁愿采取更稳妥的方式获胜。
  但现在,克里特人大势已去。人类赌博的天性支配着那个优秀的战地指挥官采取了这次冒险的反击行动。可能即使是他自己都不太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弗莱德,我们去拦住他们!”看着克里特人踊跃冲向山坡的背影,达克拉焦急地大叫起来。
  弗莱德奇怪地没有说话,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克里特人进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焰!红焰!”罗迪克做出了最正确的反映:他大声召唤起我们的骑兵指挥官。我们身处阵地的最南端,是整个战场上距离大祭司所在之地最遥远的一支部队。按照克里特人这样的冲锋速度,当我们赶到那里时,恐怕只有给死难者收尸的份了。唯有我们的骑兵才能追赶得上敌人,挽救我们土著战友们的领袖。
  可惜,红焰和他的部队正在与克里特人的重装步兵纠缠不休,根本无暇看顾整个战场上的局面。我们拼命的呼喊,但声音瞬间就被战场上的喧嚣声淹没,不可能引起红焰的注意。
  终于,弗莱德叫过一个传令兵,命令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们的骑兵部队调过来,全力支援遇险的大祭司。而后,他用干涩的声音对我们下达了命令:“全军突击,解救我们的盟友!”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带着羞愧和悔恨的意思,垂头丧气地很没有精神。我无法确定这一点,片刻之后,我就成了战场上近十万蜂拥涌向南坡的战士中的一员。
  敌人没有因我们的追击放慢脚步或是仓皇逃窜,他们坚定不移地将手中的兵器指向山坡上的目标。这支在绝望中仍不放弃寻求最后胜机的敌军恐怕只剩下了不足三万人,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减少。他们与保卫大祭司的奔狼部落的勇士们接触了,那些勇敢的土著战士们很知道如何杀死自己的敌人,但不知道怎样阻拦他们。他们站位松散,根本就没有组成像样的防线,只知道凭借自己的武力留下面前的敌人。除了运气不好被他们拦截下来的士兵之外,克里特人的冲锋速度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忽然间,我远远看见那面象征着克里特指挥官身份和荣誉、并连带向战场发布命令的战旗倒下了,克里特人的阵型看上去有些混乱,这让我的心里一阵喜悦。而后,一个声音让我的心情重新跌落谷底。
  “我是阿·斯坦将军!我还活着!跟随我!跟随我!胜利是我们的,永远是我们的!”
  一个身材匀称、面色红润、大约四十岁上下,蓄着一撮优雅的山羊胡子的男人骑在一匹深褐色的战马上大声呼喊着,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带着战斗的狂热。阿·斯坦将军,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名字。他无疑是个出色的将领,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不冒进,身处劣势时也不放弃,尤其重要的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稳住了军心,让这最后的一击得以成功实施。
  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祭司们的营帐就在这些勇敢的克里特人面前。即便敌人已经杀到面前,那些信仰坚定的老人们依旧没有一个人逃离这里。大祭司,那个倔强顽固的老头,居然踉跄着迎向正向他扑来的敌人们,大声呵斥:“你们亵渎了神圣了伦布理神,神已经发怒了,神会惩罚你们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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