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阿姀手上拿着半根萝卜条,有理有据地问道,“今年气候异常,现在才巳时就已经热得不行了,果农的桃树都晒坏了,桃子那么贵,摘他几个桃子怎么了?”
  对啊,大牢都没让你蹲,摘几个桃子怎么了。
  “况且。”阿姀再一细想,“种桃子不就是给人吃的?让它们烂在树上有什么意义,褚惠如今孤家寡人一个,要什么桃李满天下,但凡他老师知道了他私……那些行径,都要气得从坟头跳出来了。”
  碎碎念叨的语气,像是被稠热的空气搅得心烦意乱。
  事实也确实如此。
  大部分商人离开恪州以后,一切算是回归了正途。
  先是龚嵊在城中安顿下来,算是正式坐诊了杏安堂。随后是褚晴方提了束脩好酒,拜了龚嵊做个关门弟子,入了杏林。
  学堂的选址还在原地,由衡沚手书一封送至公堂,很快便审批下来开始动工了。
  章海算作筹建人,在阿姀的提议下,召集商会的大大小小商家,宴至昌庆楼,一一游说大家伙儿出钱。
  起初几乎没人愿意投这种慈善的钱,都觉得是打水漂。可家中子嗣入学名额这事一提出来,又见众人两眼放光,心中动摇起来。
  阿姀明里暗里地提点章海,向来富而不仁的,就多宰一点。反之,为人厚道又诚信经商的,即便投些小钱,也算是添砖增瓦,好意同样收下。
  算了算自己的家底,加上之前借衡沚的钱都还干净,只剩下了三百两。
  周嫂子听说她要筹建学堂,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善事,也从自己的私房中拿出三百两来凑了凑,算是功德。
  于是见水长东的掌柜,又是召侯的新夫人,才开业不久都拿出了六百两来,只怕是老底都掏空了,众人也不好意思抠搜。
  加上人家章掌柜都“好意说明”了,筹建的资金越多,今后大家的孩子们念书的环境便越好,这哪个做父母的还能不掏钱?
  于是很快,钱也凑齐了,人也雇好了,只等着开工万事大吉。
  章海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营建的能力,加之忌惮校场那事,生怕人到高位被别人构陷,便自己和夫人商议之后,自行放弃了这个名声。
  阿姀便白天在铺子和学堂两处来回跑,夜里回去还要盘账再写挽联和喜联。人忙得晕晕乎乎,连累着衡沚每日公务缠身,还操心着她在路上的安危。
  书房的长桌去掉了所有的摆件,两人一人一半,各自忙自己的事。
  好不容易昨日有雷雨,木头和砂土遮掩了还是有被浸湿之处,今天是无法动工了,阿姀才算得到了一日的休息。
  心里装着事,等人便也等得不太耐烦,阿姀摸着白兔子那圆滚滚的身子,忍不住问,“衡沚还不来啊?”
  说是要摘桃子,衡沚昨日夜里便一口答应下来。
  他也连日辗转在公堂和校场之间,还往楼关去了一趟,来回了七八日,许久是没有一同放松的机会了。
  想要的哪是桃子,只是一起罢了。
  不过这只兔子,真的不是怀孕了吗?
  “云鲤,哪天府里要有人病了请大夫,顺便看看它到底是什么问题。”
  虽然让医人的大夫来医兔子,阿姀自己也觉得奇怪。没有专门医家畜的方士,万一它真的生病了,总也不能由着它死了吧。
  万物皆是生灵。
  衡沚没来,而是令云程过来传话,说已经在褚府里等着她了。
  阿姀躁郁的情绪,此刻随着一大清早就炎炎灼人的日光一起,达到了不可招惹的巅峰。
  “主子还说……”云程掂量着她的脸色,声音愈渐低下去。
  “说什么?”
  人是笑着的,话里话外却总像是多说一句杀无赦的样子。
  眼一闭心一横,云程只当自己是个传话筒罢了,“说让您把那麻袋丢了,这用不了,主子已经拿了好些大竹筐去了。”
  两个人看着阿姀咬紧槽牙,朱唇也随用力的动作而微微翘起,一个念了句阿弥陀佛,一个已经开始为小侯爷烧香了。
  褚府卸下了参军府的匾额,显得更加门庭冷落。加上四周都有兵卒看守,饶是那桃子长得大又水灵,连只鸟都不敢来偷啄。
  站在门口,甚至已然闻到桃子的清香了。
  来帮忙摘桃的人,也便是今日闲暇下来不用开工的伙计。
  阿姀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想法,就雇人一事特地去问了郑大。他们从前都是做这行的,想必也有更多人脉。
  随后在他的提议下,阿姀找到了郑大的弟弟郑二,由他牵头聚集了一批常干房屋营造的人,工钱合理人又勤劳,算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了。
  衡沚老远见到阿姀走过来,笑了笑,地上果然是一堆还没搬完的竹筐。
  阿姀自觉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方才来的路上火气也消散了不少,尤其是见长得好看的人笑着,便更提不起火气了。
  垂头丧气地过去,无力朴实地问候,“早。”
  云鲤跟云程两人在后头对视一眼,都是看不懂。
  “我猜你要用麻袋来装桃子,猜得倒是很准。”衡沚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跟着,伸手扶了扶阿姀鬓上将掉未掉的那只带坠子的钗子。
  钗头重而钗尾轻,果然是要掉的。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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