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过绣得针脚很细,花纹也很细密。并不会显得花哨扎眼,反而娇俏生动,也不过分素净。这针法源自蜀中,寻常人家是买不起的。
  阿姀摸着上面的绣纹,此时很不合时宜地想:多能烧钱啊。
  云鲤见她一直盯着看,便觉得阿姀一定很喜欢,便多说了几句,“主子的那件是花青色,与您同样的裁剪,只领口处换了云纹。”
  连花青和杏色对比起来,也是十足的相配。
  等等。
  阿姀忽然“啪”一声扣上了盒子,“可眼下应该人尽皆知我和衡沚吵架吵得凶,穿这样像的衣裳合理吗?”
  云鲤瞪着大眼睛,也被问住了。
  两人互相望着,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终阿姀还是穿上了。
  山下的气候远比城中要冷得多,不穿裘衣出去,恐怕会冻得彻骨。
  冬猎开始没多久,文臣武官们都还在山中,衡沚却拖着只鹿兀自回来了。他放马去厩中吃草,让人将鹿带去了庖厨。
  阿姀远远看着他,端详着这套云鲤口中与她很像的衣服。
  绸带高绑着长发,隐约可见装饰的一枚玉扣。阿姀没仔细看衡沚的神色,只觉得他眉眼间苍茫如身后的山色。
  性子里又有疏狂,腰间的革带上系着一簇羽箭,长弓背在身后。
  小侯爷走过来,花青的衣摆随步伐轻巧地飘动,是一副熠熠生辉的好景象。
  “等我吗?”
  衡沚甫一开口,这好景象便破碎了些。
  虽然确实是在等他,但无论是话还是他上扬的眉眼,还是太骄矜了些。
  阿姀耐着性子没回敬他一二句,着实是有事相求,“若是一会儿我要和女眷们去跑马,我不会骑马怎么办?”
  于是刚刚进了马厩,连草还没吃两口的好马儿滔行,就有被牵了出来。
  草场上正巧没人。
  女眷们其实都不大爱骑马,大冬天的谁会想不开往这儿来受冻。只是恪州是边塞,冬猎跑马不过都是重视骑射的过程罢了。
  大家只有迟来,不曾有早到。
  “上来吧。”衡沚摸摸滔行的鬃毛,另一手牵着缰绳,对阿姀说道。
  看见滔行,阿姀便总想起被绑在它马鞍上的那日。
  “就……就直接踩上去吗?”从前没发现,如今走到面前要独自上去时,阿姀才发现滔行的马镫竟然这么高,已经快到到她肩膀了。
  这份局促很快顺着北风蔓延,让衡沚轻而易举地嗅到了苗头。
  “想要会骑马,你便不能怕它。”手腕被衡沚抓着,阿姀被迫摸到了滔行的鬃毛。
  摸久了……竟然还有点舒服?数九寒天里,马儿的温暖由毛发传递到阿姀手心,她便不太紧张了。
  滔行缓慢地吐息着,呵气出口升起了阵阵白雾。
  它是北地烈马,自被驯服后便一直奉衡沚为主。既然能被摸,显然是不排斥阿姀靠近,一会儿即便是阿姀不会控马令它受了惊,也能少颠簸她些。
  人马都安然无恙是最好。
  衡沚笑着,又牵着阿姀的手放在马鞍上,“有我牵着,它不会跑,你放心上去。”
  他松松地护在阿姀的腰间,等她踩上马镫时给了一把让她坐稳的助力。
  滔行原地踏了几步,这晃动也让阿姀心中猛地一落,伏低身体紧紧地抱住了马鞍。
  这一辈子活了快十八年,就根本没坐过几次马,更别提自己骑了。阿姀手心发汗,这时听不见猎猎风声,也听不见衡沚的玩笑。
  “我当公主天不怕地不怕,上诽天子下议王侯,原来也并不切实啊。”话虽这么说,衡沚长臂一收,将滔行控得更稳了。
  他也并不想看到马儿扬起前蹄,叫公主摔在泥里。再换得哪里破皮断骨,更是不值。
  阿姀依旧紧紧攥着马鞍,在衡沚含笑的语气中渐渐放松身体,坐直了起来。
  第一感触是高。
  远山上的树木,半空寻巢的飞鸟,还有山间的苍翠,皆可尽收眼底。
  草场的另一侧是一望无际的平坦,枯黄的草根看不见。只有跑马无数次留下的蹄印和招展的旌旗,在阿姀心中扬起一阵冰冷却并不刺骨的风。
  一半诉诸着自由,另一半将辽阔的北地缩略,全都呈现给了马上的英豪。
  滔行嘶鸣一声,而旷远之处又迟缓地响起了几声鸟鸣,是以回应。
  人们喜欢跑马,总是有因果的。
  阿姀的前半生中,出行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有也是马车,从未真正懂得马。
  山水丹青与骏马飞驰,画中诸多阿姀今日才算感受一二。
  小侯爷甘为驱使,亲自牵着马,慢慢地走着。
  阿姀说到学马,他本想去马厩再挑一匹温顺矮小的,正适合女子。
  可走到面前,衡沚看着滔行又反悔了。此时无关顶着他召侯夫人头衔的阿姀是否为他撑了场面,只是她想学,那衡沚便踏踏实实地授她技巧。
  仅此而已。
  公私不分,倒也不是第一次了。
  驯服了滔行,便是驯服了北地所有的马。
  马与主人一样,均是这苍茫北地中的翘楚。
  走过了一圈,衡沚也有意慢慢加速。再次回到起始处时,衡沚将缰绳递到了阿姀手中。
  “滔行是通人性的马,你放松下来,牵着它自己慢慢走试试,我在后面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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