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会不会和上次一样,再赏个留宿?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贺云铮猛吸口气,呛得弯腰咳出了声,内心的惊悚大过一切。
  郡主的事儿,哪轮得到自己一个马奴去猜测!
  贺云铮懊恼地仰起脖子,靠在挨着床榻的墙壁上,告诫自己不要忘了本分,不要因为郡主稍稍对自己和善点儿,就模糊了与她该有的界限与分寸!
  他不喜欢这种自己控制不住的得寸进尺,更觉得原本他那么不屈不挠,口口声声要在郡主面前表现得刚正不阿,暗地里却滋生这些莫名的想法……
  很卑鄙。
  而洛嘉远在曦照阁里,尚不清楚少年在雷雨声中纠结了什么,只从匆匆赶回来的刘召口中得知贺云铮醒了。
  洛嘉顿了顿,手头的棋子在空气中停了一小会会,抬头淡声问道:“人没烧傻吧?”
  毕竟听闻烧了三天,坊间多少传闻,八尺的壮汉都挺不住,别说他那白斩鸡似的小身板。
  刘召下意识笑着回:“未曾,只是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虚弱乏力,不过杜太医说这也正常,后面慢慢调理就好。”
  洛嘉又问了几句,他都回答完了,才惊觉今日郡主居然没绷着脸一言不发,而是在隐隐雷声中同他来回问了几句,全是关于贺云铮的事!
  刘召神色一时复杂至极,不知该是欣慰还无奈。
  待刘召从洛嘉手中接过另一半棋罐,与她对弈后,更是惊觉,今日的郡主不再同往日一样杀伐凌厉。
  阁楼外雷声震天,院里的假山山石都被震得轰隆晃动。
  洛嘉两三年来头一次,在这样的天气里收敛了锋芒,给自己和对手的棋路都留了一尾余地……
  不,不仅仅如此!
  刘召想起,曦照阁的丫鬟同自己说过,上次雷雨天,自己去府外头找那个送画的举人时,郡主同贺云铮说话,情绪也平静温和,甚至还时不时发笑,宽宥地同与对方下了一局五子棋!
  他暗暗锁紧了眉头,这……郡主的情况有所转变自然极好——
  可怎也不挑个好点的对象,而是那个连成语都说不好的小马奴呢,哎。
  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只想快些给贺云铮找个先生,先从千字文学起!
  贺云铮还不知道自己在刘管事心中的重要程度,突然被拉升了好几个层级,先前那段难以言表的情绪蹚过去后,屋里囫囵来了几波人,都是平日在别院里相处得还可以的,风风火火闹得贺云铮哭笑不得。
  他话不多,每到个地方最初都很难交上朋友,可他性情耿直,相处久了自然而然也能有所收获。
  但贺云铮还没来及庆幸命运待他尚可,外头蓦然传来阵匆忙的脚步声。
  他若有所感,觉得这次的人不是来探病的。
  对方猛推开门,贺云铮认出对方,是一同在马厩里当过差的人。
  对方浑身湿透,狼狈迫切地冲他喊道:“你还躺着!快,快去马厩!你妹妹出事儿了!”
  第17章 取舍
  天空划过一道惊雷,贺云铮猛得一顿!
  是……他昏了头,清明前陪郡主出行,托人给瑛瑛递口信,说第二天再出府去看她。
  可他也没料到自己回来就病倒了,没能知会一声,任凭过去了这么些天,竟叫瑛瑛担心地来寻他!
  其实原本外人想进府寻亲,只要同府中各处有熟识的人,说两句话进也能进。
  又非特殊时刻,主子们通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管得了那么多人呢?
  偏偏瑛瑛运气不好,她唯一认得的便是当时收贺云铮进府的管事陆通。
  见陆通不算容易,瑛瑛忙活很久才攒了点银钱,托人递给他说明来意。
  她其实没报太大希望,只想着,如果兄长在府里真出什么事儿了,也盼陆通能看在她递了银子的份上,对兄长手下留情。
  因为她能力实在有限,砸进去的琐碎银钱,也像砸进海里的碎石子儿,果不其然,银钱送进去两天没见消息。
  可直到今日上午,陆通突然派人来告知,同意带她进王府。
  她喜出望外,忙不迭回去收拾,带了一篮子零食点心,还有她给兄长缝好的新衣裳兴冲冲进了府。
  不料进去后,她一路胆小甚微跟着领路的,没见着贺云铮,却被带到马厩,瞧见几个神色不善的男子……
  雷声震响,盖过了少女的尖叫声。
  贺云铮脚步还有些绵软虚浮,冲出屋后,不是没想先去找刘管事知会求救,可其他下人却告诉他刘管事正在曦照阁陪郡主下棋,抽不得空出来听他禀报。
  郡主……提起这个称谓,贺云铮的心脏宛如被一把攥起、刁钻却悉心地拿捏住,让他战栗惊恐,也让他难以忘怀曾被那只柔软细腻的手照拂。
  不管他此刻的脑子还转不转得动,他都觉得不该、不配找郡主吐露这件事,甚至央求她的帮助。
  “快点啊你,再磨蹭也不怕你妹妹真出事儿!”
  贺云铮额角的青筋猛然凸起,被最可怕的可能刺激到,一抽一抽地宛如撕拽。
  过了几个眨眼,他终于像下定什么决心,咬紧牙转身冲出院子,冲进瓢泼般的雨幕里。
  赶到的时候,瑛瑛就缩在屋子的墙角。
  平日里见了虫子都会害怕的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衣服大部分还完好,可细心看去,袖口已经被扯得有些变形,襟口也比平常略微松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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