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许方思睁开眼正对上梁迢审视的目光,他低头回避,梁迢就不屑地冷笑。
  “躲什么?”梁迢口吻冷峭。
  “……什么?”许方思小声嗫嚅。
  “许方思,你怎么不敢看我?”许方思明显是心虚,至于为什么要心虚……呵。
  梁迢站直了身,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许方思要他从实招来,许方思则认真反思自己演技是不是太差。
  顿了顿,许方思抬眼看着梁迢摇摇头:“没有。”
  不对劲。
  梁迢偏头打量许方思:“许方思,我是谁?”
  “你是……”许方思眼皮眨了一下,试探:“靳惟笙?”
  梁迢蹙眉:“嗯?”
  “应该……不是吧?”
  迟疑的话音落下,有一种微妙的氛围在二人间铺陈开,许方思在想怎么糊弄过梁迢,梁迢则想起他家客卧地毯下面的那些纸张,密密麻麻的关系图。
  关于这个奇怪的靳惟笙的真实身份许方思推测了十多页纸,从对他表达过好感的大学室友猜到剧组某个场务,箭头乱成了毛线团,唯独没有出现过梁迢的名字。
  许方思在那些纸上一条条列下这些可能的人跟他的关系,写下他们做过的惠及过他的事,写下他们有可能救他收留他的原因。
  那些清单连高中时候告白过的学长、某个配角的助理帮他带过一次饭都写上了,梁迢一条一条仔细地看,才知道许方思虽然脾气不好,居然也挺受欢迎的。
  可是他呢?十多页纸,没有一个角落出现过梁迢两个字。
  许方思宁愿相信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会救他都不愿意想想眼前朝夕相对的人有可能是那个说着跟他恩断义绝又忍不住找了他三年的梁迢吗?
  梁迢心想,只要许方思说出正确答案他就不计较这些了,他就不再执着于许方思当年莫名其妙的选择,他就原谅许方思,反正他们已经不明不白发生了关系,在这么不清不楚地走到一起又怎么样呢?反正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许方思三个字破例。
  许方思则盯着眼前的人陌生的脸,模糊的五官在脑子里组合,他的面容终于逐渐清晰,他告诉自己:这是梁迢。
  分手之后还愿意收留他的梁迢,阔别已久、每天忍不住想起的梁迢。
  他眨着干涩的眼皮,喉咙里发出滞涩的声音,困惑又迟疑:“是……谁啊?”
  梁迢盯着许方思,要他自己想。
  他想,只要两个字,他就原谅许方思当年的所作所为。
  许方思捂着额头痛苦地叹息:“谁呢?”
  可是,会不会是认错了?
  明天醒来,他还在吗?万一这只是一场梦呢?
  梁迢问:“谁呢?”
  许方思垂着眼,目光落在空悬的某处:“我总觉得会有人来救我的。”
  梁迢:“嗯。”
  “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自己走掉。”最开始他是这么以为的,他只要离开梁迢就可以自由。“然后后来,我以为,他会来……”
  梁迢问:“谁?”
  许方思像是没听到那样,继续自顾自地说:“但是我们闹得很难堪,我完全伤了他的心,他表面上好说话,其实也很骄傲的。”
  “所以我想,他可能不会来,然后我就开始想一些更不可能的人了,许妍……奶奶……有时候觉得,张思远会来。”
  许方思蜷成一团:“我总想起他。”
  “他会在很不可能的时候出现,带着快枯萎的蔷薇花,出现在我面前,问我想不想去湖边走走。”
  那是红湖村里张思远的台词。
  他踩着日落出现在了王二狗面前说:“能带我去湖边走走吗?”
  奶奶没有回来。
  卖花的老人抱着花篮在花丛下长眠,远方来的陌生人带来了蔷薇的死讯,天亮后公交车不会再来,梦醒了一切就消失,帷幕落下故事也就此完结,没有后来。
  床前垂眸的人沉默着,沉默间,许方思想:于邱会怎么解读这一幕呢?梁迢又会怎么说?
  今天的采访,主持人会问这个问题吗?
  有人知道那支蔷薇花的下落吗?
  梁迢出去了,没多久烟雾报警器就响了,梁迢在会客厅抽烟。前台打电话问他们情况,梁迢说没什么问题,但是客房部还是派人来确认了一次没有发生火灾才作罢。
  许方思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脖子,扭得很过去才能看到几个交叠在一起泛红的牙印,本来的一个浅坑被覆盖,完全看不到了。他脑子里还有一些零星的印象,他记起来梁迢咬完他又低着头吻他,吻嘴唇,然后吻到后颈。据说alpha和omega的结合过程,舔舐可以愈合标记造成的伤害,梁迢有亲吻这些地方,但他没有腺体,伤口也就没能愈合。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方枘圆凿,鸡同鸭讲,驴唇马嘴,即便努力也没有用,根源都只是不合适罢了。
  即便不是生理上的原因,也是一样的,开始就有问题。
  电影首映那天,梁迢包场带他去看电影,落幕的时候梁迢问:“许方思,红湖村讲的是邂逅吗?”
  前一天的采访,记者问主创团队这部怪诞含蓄的电影讲的是什么主题,许方思反问看过预告片的记者看到了什么,彼时全网期待的都是同一幕,那个记者自然也一样,她问:“是邂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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