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夏城简直人满为患。
  齐欢去年冬天将她的潮牌引进国内发展了,现在全国各地巡回办秀,九月开学季的秀就办在夏城大学礼堂。
  周橘柚在夏城没什么朋友,一听说就立马联系了齐欢,然后被薅了一波免费劳动力。
  这不,十月的秋装秀,她又把周橘柚薅过来了。
  临时秀场搭建在海滨浴场边,这会儿正直下午叁点,沙粒在烈日下闪闪发光,游客似潮水涌动,笑声和谈话声此起彼伏,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
  初来南方的周橘柚现在成日得靠空调续命,见光就死。周橘柚躲在齐欢的化妆间吹凉风,坐人椅子上,翘着腿,正在看一场篮球赛的直播。
  门撞在门吸上咔哒一声,力气之大,门吸没吸住它,晃了两下。齐欢急匆匆闯进来,在台面上找寻什么东西,扫了一圈似是没找到,周橘柚看她,“找什么?”
  “钥匙钥匙钥匙……”
  齐欢总是这副雷厉风行,忙忙叨叨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模样,她手在空中晃着,眼睛一遍遍在桌面扫。
  周橘柚啧一声,把旁边凳子抽出来,钥匙就在凳子上。齐欢欣喜拿起来,刚一抬眼准备说声谢,就瞧见周橘柚身上衣服。
  墨绿色的吊带鱼尾长裙,非常简单基础的卖款,却被她穿得曼妙多姿。鱼尾下摆搭在她翘起那条腿的脚踝,布料自然垂落,像水中的荷叶,从容不迫。
  她只涂了层防晒,不施粉黛的美。
  齐欢依稀还记得在墨尔本第一次见到周橘柚时,姑娘还挺紧张扭捏,贴个胸贴磨磨唧唧。
  现在也是混熟了,来帮忙走秀,自己相中哪件穿哪件。
  “那么多条高定秀款你不选,找了条过季的卖款穿,怎么着你瞧不上我新设计这批?”
  周橘柚调小手机音量,微微扭过身子,手肘搭在椅背上,实打实说:“秋款太热了,你这长裙我都闲热。”
  齐欢撇嘴,“一东北姑娘跑非到这么南的地方来,这回后悔了吧?”
  周橘柚耸耸肩没答话。
  齐欢打量她身上裙子越看越不顺眼,设计师大多都是这样的吧,看自己以往的设计总是能挑出很多毛病来。她两手扣着周橘柚肩膀把人拽起来往门外推,“不行,我受不了,你赶紧去给我换了。”
  “哎哎哎。”,周橘柚不想动啊,出去就没空调吹了,她挣扎两下也没扭过齐欢,只好操起化妆台上的烟盒和手机先出去了。
  大门一推开,热浪瞬间扑面,眼睛不自觉眯起来。她贴着秀场的集装箱走,凉拖陷进灼热的细沙里,烫的她直踮脚。
  寻到一处阴凉,只阴,并不凉。
  吸进来的空气都是热的,热的燥。周橘柚背对集装箱缓缓蹲下,裙摆的边缘轻轻触地,一双手臂搭在膝盖上,纤细而修长的指间夹了根烟,刚燃着。
  她微微低头,双眸注视着香烟,目光深邃而迷离。吸一口,烟雾在她唇边缭绕。
  手指轻轻弹,烟灰飘飘落。
  毒辣的太阳晒红了她的脸,像烤得熟透的桃子。她加快了吸烟的速度,眼前集装箱挡下来的长方形阴影不知何时变了形状,从长宽的折角处冒出半个身影来。
  周橘柚正准备抬头。
  “谁让你抽烟的?”
  音落。
  她想她似乎是莽莽撞撞跌进了海里,海水灌耳,她听不见旁的什么了。
  那声音沉到谷底,带着质问的口气,又闷着几许的火。
  周橘柚循声抬头,动作极慢,从他脚底开始往上看。
  他脚踩一双圆头系带的老爹鞋,白色高筒运动袜。一套灰色的防晒面料长袖短裤,周橘柚对这一套有印象,是齐欢秋季的主打款。
  她终于看清人,尽管前几日也在比赛直播里看到他,但人站在面前,她恍惚觉得,变化太大了。
  庄泽留了长发,是相较于原本寸头的长。很立体的短碎染了金色,两侧鬓角削的利落,前盖遮住一点发际。
  人站在那儿,顶着光,白了很多,面相没那么凶了。可这会儿正蹙着眉,依然有凛冽的痞蛮样儿渗出来。
  指尖的烟蒂烧到底,她手就夹在那儿,烫了一个激灵。下意识丢掉烟嘴开始检查身上的衣服,生怕烫个窟窿出来。
  一番起身拍打身上的烟灰仔细检查无误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举动有多狼狈。
  周橘柚手里还握着手机和烟盒,不知怎的,无意识想要往身后藏,也不敢看他眼睛,好像个犯错误被抓包的小朋友。
  庄泽朝她更近一步,但依然保持安全距离,沙子下陷,埋过他们的脚尖。
  他伸手,没说话。
  周橘柚屏气,吞了口水,视线躲闪,“什么?”
  “烟。”
  摇头,“不给。”
  她以为庄泽会上来抢,于是烟盒从右手传到左手,身子也侧着躲往后倾,眼瞧着背部就要撞上集装箱,可眼前人并没动作。
  忽然很想哭,她很真切的感受到了庄泽身上的那股生疏感和距离感化作屏障,横亘在了他们之间。
  周橘柚缓缓放松手臂,把烟盒递上了。庄泽两指捏着烟盒左右端详,五彩的寿百年,蛮烈的,他以前也抽这个牌子,但他不会将其跟自己挂上什么关联。
  那太奢望了。
  瞧了两眼就还给她,“少抽。”
  他转身就要走,周橘柚还处在怔愣的状态,没明白他这个时间为什么会出现,也没懂他要了烟又还回来的意义何在。
  周橘柚扯着裙摆跟上去,“你不是应该在比赛吗?怎么会来这儿?是来给齐欢姐帮忙吗?”
  庄泽步速不变,“你的第叁个问题就可以回答前两个。”
  啊,好像是哦。
  周橘柚的凉拖踩在沙子里很不方便走动,她几乎是跳着在走。此前从没注意到过的细节涌现,原来只要庄泽不想等她,她根本追不上庄泽。
  ……
  齐欢还是逼着她换了一套秀服,她今年秋季主打男女同款,在有限的选择里,周橘柚几乎没有犹豫的选了和庄泽同样的那套。
  她友情提醒一句,“你穿这个啊?那你待会儿得跟庄泽一起走了。”
  周橘柚换好,照镜子扎马尾,“可以的。”
  齐欢透过镜子看她,八卦一嘴,“你俩不是分了吗?”
  人没吭声,马尾扎的高高的,墨镜配饰挂在头顶,回身后手插兜摆了个poss,“还行吗?”
  齐欢挑眉,“嗯,漂亮。”
  人逃避话题,她自然不会再问,周橘柚这边的服饰有变化,模特的上场顺序相应也得调整。她吩咐助理去安排,周橘柚被她带到女模候场区候场。
  候场就是最煎熬的时候,只能站着。她想起在墨尔本倚在庄泽怀里休息的时候,又不禁开始期待待会儿和他同台。
  他应该还不知道要和自己一齐走吧?
  会不会很惊讶?
  如果他惊到忘了走路,周橘柚想,她应该可以牵住他。
  天色渐晚,霞光万道。
  秀场是一个巨大的回形针形状,总长达28米,比此前的两次秀场要更大型。现场坐满了人,外围是聚集起来的游客,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秀场没有主灯,回形路的两旁立着路灯一样光摄一体的机器,它追随着模特打灯,变换着颜色倾泻。
  周橘柚步步跟上队伍,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台。
  与此同时的另一侧,庄泽已经迈上台阶。他手里捧了一束花,33朵灰粉色卡布奇诺,黑纸包着。
  周橘柚也上台,挺直脊背,淡然迈步。心却砰砰跳个不停,期待些什么。
  在他们汇合的那一刻,花果然递到了她手上。周橘柚错愕一秒,也仅仅当他是秀台的设计,接过花抱住。
  他们并肩往前走,聚光灯跟随着。庄泽两手插着兜,在周橘柚眼里,他似乎半点没有因为搭档是自己而心起波澜。
  如果搭档是旁人,那接花的便也是旁人。
  周橘柚抱着花的手紧了紧,试探着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搭上他回弯的小臂。庄泽感知到,抽出她那侧的手,顺势在半空中接过她。然后五指自然的插进指缝。
  根与根相贴,回弯,然后握紧。
  月光如银,倾洒在静谧的沙滩上,两人的身影被轻轻拉长。周橘柚凝住他们交错的五指,暖意肆虐交织,继而抬头看他,“庄泽。”
  他微微加力握紧她,作回应。
  “我国庆假期没有回家,不只是为了帮齐欢姐的忙。”
  回型弯第一个弯道已过,他们亮相在第一个大镜头前。
  庄泽面不改色,慢慢松开她手,换搂腰的动作。
  现场这一曲音乐播完,下一曲《There's Nothing Holdin' Me Back》的前奏引进来,音量渐入。
  周橘柚依然在看他,话讲的很慢很慢,“她说她邀请你了,秀场连办叁天,即便你今天有比赛。我想我明后天应该就会见到你。”
  “如果都没能,我还买了七号的票去现场看你比赛。”
  ……
  She pulls me in enough to keep me guessing……
  她让我深陷其中,让我不免怀疑。
  Maybe I should stop and start confessing……
  也许我应该停下我靠近的脚,摊牌我的一切。
  Confessing, yeah……
  坦白一切。
  ……
  第二个回形弯拐过,庄泽撒开了她。
  人全程都没有任何反应,周橘柚怀疑他是不是没听清。他们从T台尾端分离,各往各自候场区回。周橘柚仅迈了两步,脑袋一热,转身追过去,在男候场区的拐角处拉住了庄泽的手腕。
  很多男模要走两场的,都直接在候场区换衣服。光膀子的、脱裤子的,本身他们也不怕看。
  庄泽警觉回眸,又瞥一眼候场区现状。大手扯过幕帘围在他背后,将周橘柚扣在怀里。
  她背贴着墙,头顶有一站壁灯,勉强照的清俩人。
  顾不及别的,很迫切在问,“你刚刚有没有听清我说话?”
  他敛眸,盯着她,徐徐滚嗓,“听清了,所以呢?”
  “所以……”
  “所以我明天可以请你吃饭吗?”
  轰!
  音乐来到第二波高潮。
  I love it when you go crazy……
  当你渐渐疯狂,我爱的正是你这模样。
  You take all my inhibitions……
  你让我的自制力都为你崩溃。
  Baby, there''s nothing holding me back……
  亲爱的,如今再没有什么可以踌躇我的脚步。
  ……
  她马尾扎的并不紧,很随性,炽光灯穿过发丝间的空隙,映的人更加灵动。
  庄泽手撑着墙壁,身子前倾, 歪着头,一瞬不瞬看着她眼底的宇宙。
  良久,清了个嗓喊她名字,“周橘柚。”
  “这一年半多,不足以让我忘了你。”
  “所以你现在说这些,就是在吊我。”,重音在后两个字。
  周橘柚只觉得嘴里好苦,又干又涩。是她推开庄泽的,是她想要两个人断开的,时隔这么久又来跟人讲这种话,难免……
  “但你要是诚心吊我。”
  他笑,“我也乐不得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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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儿: ca 跟他妈做梦似的  我得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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