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

  “你可以多夸一夸。”
  “无妨。”
  少年秦王茫然:“啊?”
  少女手指垂落在信笺上,垂眸淡淡道:
  “夸。”
  “啊?啊啊,哦,明白,明白!”
  “我这就夸,这就夸……”
  岳士儒循着这偌大中州红尘慢慢往前,他年少的时候就被带到了山中苦修,很少在这样繁华的地方行走,一时间都有几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是最后在暮鼓响起之前,才在几番询问之下,寻找到了这师长告知的地方。
  抬头所见,是一道观。
  虽然不大,却颇古色古香,自有几番韵味在,其上书三字,名之为【炼阳观】。
  岳士儒欣赏一番,而后才收回视线,扣响了道观门扉,片刻之后,木门微微打开来,一个看上去还很年少的小道士,怀里面抱着非常大的一只三黄鸡,探出脑袋来,好奇无比地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是……”
  岳士儒微微一拱手,道:“道宗弟子岳士儒,奉师长之命来自,借住于宝地。”
  ……
  且说,太子一路奔波离去,中州距离京城本来就不远,乃是以拱卫之职责,中途四皇子倒是没有追赶,七皇子可是极为热切地追上去了,不珍惜灵兽的脚力,太子似有几分被骇破了胆子,直接腾云驾雾,拉着云车而动,一日就从中州府城硬生生赶到了京城。
  “哈,大哥未免胆小!”
  七皇子对此表示嗤笑,他奔波一路,还可去寻了自己在这京城之中的武勋子弟。
  约好第二日再好生一聚!
  第二日清晨,七皇子伸了个懒腰,洗漱之后,就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宅邸花园里面,露出坚实的臂膀和上半身,左右各有美人给他揉捏筋骨,放松体魄,都极貌美,有人前来禀报,说是破远侯之子,镇国公之子等诸武勋之家的子弟都已在京城最好的画舫里面,找了这城中一十八家花楼里面的花魁清倌人作陪,就等着七皇子前去了。
  “这几位可都是下了血本啊。”
  “就等着殿下你去呢,就说十八个清倌人,勿要将殿下吓跑了才是。”
  那位来传讯的青年微笑暧昧。
  七皇子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是好兄弟啊!”
  “同去,同去!”
  “今日老子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男子雄风!一十八个?哈哈,便是再加一十八个,老子我也怡然不惧,你且回去告诉他们,给老子呆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等着就是!”七皇子一脚踹了那青年一下,笑骂着让他离去了。
  而后才懒洋洋地起身,让左右两位美人为他穿上衣服,其间自是少不得动手动脚。
  惹得美人娇嗔。
  却是不必详说。
  他后又屏退了左右美人,懒洋洋地坐在主位的桌子上,拿着葡萄往嘴巴里面扔着,道:“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说说看,到底查到了什么?”
  而在他从中州出发之前,就已以【兵家魁首】身份命令去查锦州事。
  本来兵家虽然擅长这些,可毕竟是久远前的事情,颇难找寻痕迹。
  可是当年锦州之事有数十万的铁甲玄骑参与,往日七皇子不问,自然没有人提起,但是眼下兵家魁首去查,这么多的当年参与者,纵然有的不敢开口,可是在兵家暗探手段下,自无数蛛丝马迹里面平凑出大概模样,却绝不难。
  只是这位刀剑加身不皱眉头的兵家暗探此刻却是久久不言。
  最后只是取出了一卷卷宗,嗓音沙哑:“这,殿下,亲自看吧……”
  “哈哈,往日不都是你告诉我吗?”
  “今日是怎么了?堂堂兵家男子汉,怎么这样地扭扭捏捏,像是唱曲儿的姑娘似的,拿来!”七皇子大笑着夺过去那暗探手中的东西,却是察觉到了那暗探在一刹那,本能想要收走这卷宗的迹象。
  七皇子笑骂道:“怎么?这东西我看不得?”
  “勿要耽搁了本殿下去和那一十八位花魁的大战。”
  “不过些许卷宗,片刻便能看完。”
  “我看看这锦州事,待会儿去那醉天楼里和那帮小子们喝酒时,也有个谈资。”
  他笑着打开卷宗,抬眸看去。
  第155章 气血勇武男儿事
  那兵家的密探在双手奉上了那拼凑出的卷宗之后,就已经低下头再不敢于抬头,这等的隐秘,若非是兵家一脉的魁首动手的话,也绝难以轻而易举地得知,许久无言,密探抬起头来,看到那位素来豪勇也不怎么讲究的七皇子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
  攥着这卷宗的手掌上青筋贲起,甚至于微微颤抖。
  “这是真的?!”
  “这,不……不可能是真的……”
  “你骗我!”
  七皇子忽而愤怒,猛地一扬手,手掌的卷宗哗啦一声纷飞,右手扬起拔出剑,猛地一扫,剑气横挥,将这卷宗直接撕扯成了粉碎,仿佛白雪一般纷纷扬扬地在这屋子里面落下来,而七皇子喘着粗气,踉踉跄跄地后退。
  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不可能是真的……”
  “不可能。”
  七皇子的脸庞有些狰狞,人生认知的巨大变化和冲击,比起妖族最为猛烈的攻势更为巨大似的,让他的心境混乱起来,让他失去了镇定和冷静,那位兵家密探沉默了下,曾经同为兵家的玄甲军的结局让他终究如此回答道:
  “此事属下已暗自探访了在京城之中的诸多玄甲铁骑,从旁侧击,唯我兵家能拼凑出如此细致的,来自于军阵的情报。”
  “属下以性命担保,此情报,并无半点的问题。”
  他一拱手。
  而后拔剑自刎。
  知道了这样的情报,是不能再活下去的,兵家也素来有【死间】的传统,但是剑才刚刚出鞘,就已经被一只手死死按住,先前还在数米之外的七皇子已刹那之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右手抬起按住了他的手掌,然后缓缓却不容置疑地让他将此剑收回。
  才只是片刻,七皇子的眼神之中满是血丝,喘息微粗,道:“做什么?”
  “这样的消息,臣不该知道。”
  “你不该知道?!”
  “哈!既然做过的事情,为什么不能知道!你不知道,那么那些知道这情报的人,难不成全部杀了,杀不了的就盯着盯到死……”七皇子的声音骤然凝滞,而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而怒声咆哮,猛地转身,一拳砸下。
  霸道的拳劲迸裂,让整个楼宇都剧烈震颤晃动数次。
  若非是他现在还有理智在。
  明日京城就要传出来,七皇子那位纨绔子弟,回到京城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皇帝赐给自己的别院给砸了,七皇子呼吸急促而沉重,如一只怒虎狰狞,咬着牙道:“他杀我的兵……”
  “他杀那些为国尽忠的兵……”
  “他,他杀……他,他是我爹……”
  “为何他是我的爹!”
  起身,松开了属下的领口,忽而似被抽掉了全部的骨头似的,闭着眼睛,道:
  “你,先闭嘴……”
  他起身,踉踉跄跄地提着自己属下的剑,坐在了椅子上。
  抬手取杯,饮茶如同饮酒,那曾经恣意狂傲,在异族的战场上镇定从容的脸上,失去了原本的光辉,猛烈的战将总是不适应于朝堂,他曾杀人杀敌如斩草,但是看到那卷宗之上的描述,仍旧感觉到了心中在一抽一抽的,大脑空白。
  兵家的意味是为国而战,为将军者,乃护国安民。
  国仍在,民何处?
  为将者,为皇族,一直接受的教育让他的思绪几近于崩塌。
  为人子者亲亲相隐,父做孽,子如何?
  你又要让我,如何?如何!
  外面传来了柔美女子的声音,还带着盛世红尘的笑:
  “殿下?几位公子们又遣人来催您了。”
  “说您要是再不去的话,去了的话,可勿要怪罪他们灌您的酒了啊……”
  兵家密探身子一顿,有些僵硬且担忧地抬起头,看向那位高大青年,但是后者仰脖喝干了酒,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已经不再有丝毫的不同了,长呼出口气息来,眸子平和,狭长如刀,在那密探的肩膀上按了一下,道:“你在这里呆着。”
  “若要自尽的话,等我今日回来,再决定是否留你一条性命。”
  兵家密探垂首道:“属下,领命。”
  青年大步走出,已经展开双臂,笑哈哈地朝着两位侍女走去,将她们揽入怀中一阵亲昵,眸子含笑,一阵阵轻薄,让美人面红,而后换上了衣服,一身华服,让原本就身材高大的青年看去有了几分纨绔子弟的气度。
  催了马车来,七皇子只是放声大笑,道:“要什么马车?”
  “娘们唧唧的。”
  “骑马!”
  一侧身材丰腴,眼神温柔的女子不禁掩唇轻笑,道:“可是这满朝文武不也是坐了马车么?”
  七皇子放声大笑嘲笑:“满朝文武,俱非男儿!”
  又道:“我或许也如此。”
  他这句话,两个侍女没能听到,或许听到了也不会懂,鲜衣怒马的皇子披着玄氅,纵马离开,黑发束成高马尾垂落,恣意从容,一路倒是守着些规矩,没有如同年少时候一般踩踏了这两侧的摊位,一路直去了那京城三百六十坊之中最大的那醉天楼。
  天也可醉,何其大的口气。
  当年醉居士于此长醉三日,写下名篇大鹏赋,这才令醉天楼声名大噪。
  七皇子骑马而来,翻身下马,随手将马缰扔给了旁边很有眼力见凑上来的小厮,而后迈步上楼,这整个醉天楼都已经被包了下来,可见其手笔,早有十多名青年在这楼上最好厢房里等待着,见七皇子来,都起身相迎。
  七皇子放声大笑,一个个熊抱过去。
  这都是整个京城实权武勋家的子弟,不服太子,不服四皇子,都服这位七皇子。
  无他。
  年少的时候一家一家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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