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少年道人道:“我可能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领悟,但是于礼而言,还是要有回应。”
  齐无惑提笔蘸墨,先写过书信的开篇客套话,而后道:
  “那位前辈要如何称呼?”
  云琴道:“大叔啊。”
  少年道人抬眸呆了下:“啊?”
  云琴忍不住笑出声来,理所当然道:“他又不曾告诉我他的名字。”
  齐无惑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他?”
  老黄牛打了个哈欠,连连摇头道:“既是如此,用前辈稍显得阿谀奉承,用大叔则显得不伦不类,凡所行于大道之上者皆为我友,在这种情况下,用道友总不会错的。”
  “听你牛叔的。”
  “信我。”
  少年道人稍有思索,于是点头落笔写道:
  “见闻道友妙法,如饮甘霖,极酣畅淋漓,然吾性愚钝,未曾有解法,不曾有丝毫领悟……”
  “只有些微疑惑如下……”
  “云无为有为,一念之间,可何为一念?无始无终,亦在一念之间,此又是何一念?”
  “一念一念之间,是否相同?”
  “既无始终,何来此心念?”
  “又如……”
  少年道人本来打算道谢而已,只是不知不觉便是将自身疑惑,尽数倾吐出来。
  而后落笔道:“些微愚钝之问,不堪造就。”
  “徒然见笑于大方之家,然既有所疑,自当提出,便即尽心竭力,以期领悟。”
  “是以留此信笺,斗胆请道友暂且宽缓时间。”
  “贫道苦思冥想,或有所收获。”
  “就此再拜。”
  正要落笔的时候,忽而传来轻轻笑声,云琴双手托腮凑近了看他写的东西,笑道:“那无惑你要写本名吗?我是说,大叔他都写下他的名字了,你不写你的名字,是不是感觉有点奇怪,不符合礼仪?”
  老黄牛也道:“在老牛我纵横十八路,咳咳,我是说,做生意的时候,也都有这事情。”
  “对面都写下自己的名字。”
  “你不写,就似有点看不起他了。”
  “而且最好写一样规格的,一碗水端平,四平八稳的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少年道人迟疑。
  本名似乎不合适,而道号又决计不肯暴露。
  思来想去,只得那一个名号,本来提笔蘸饱了墨纸,就要写下,可是看着那一卷书籍,忽有些许的想法,于是又将这沾满了墨汁的笔放下,只是并指,闭目许久,而后睁开双目,以自我之元神为笔墨,落下一行文字。
  端正温润。
  如见其人。
  其名曰——
  【无惑道君谨答大道君书】
  第109章 疑似故人来
  齐无惑再施玄坛,将这一卷自己写好的回答信,传递到了牛宿之上老黄牛处。
  老黄牛一把抓住了这书卷,却也并不翻看,只看那扉页上的文字,笑着感慨道:“彼此自称道君,却不以真名相通,倒是让老牛想到当年自称金牛大圣的那些年岁,自己私下里玩闹便也是了,旁人见了却难免要发笑的。”
  “可这不书真名,只以诨号为名的,倒也是一桩雅趣。”
  “古往今来那些真人,各自少说有七八个名字。”
  “多有书卷相通,见面却不知道对方的事情。”
  “希望无惑你不要遇到这般事情。”
  少年道人疑惑道:“嗯?我只是想到,牛叔你已给我用了无惑道君这个名字去写玉书。”
  “我除去了本名,道号,也就只有这个名字了啊,所以才用的啊。”
  老黄牛一怔,便即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是名字?只是如此?”
  “哈哈哈哈。”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老牛将此书卷递给了云琴,让后者好生保存,之后得了空将这书卷给了那人便是,见到齐无惑似因为施展了一次玄坛之术而极疲惫,老牛哂笑道:“但是无惑啊,你悟性虽然高,却也要注意修行的境界,玄坛法不过只借力而为,就如此疲累。”
  “他日若真让你施展某种大神通,岂不是要被抽干了?”
  老牛劝解,本是实心诚意。
  可提起此事,就又想起方才自己也是施展一次玄坛法门便险些给抽干了法力,便说不下去。
  只是语气微微郑重了些,道:“书卷神通要看,可修为也要跟上。”
  “否则,纵然勘破了万卷道藏。”
  “可是元气枯萎,元精不足,就连先天一炁都没能凝聚出来。”
  “到时也就只能够走那阴神的道路了。”
  少年道人点头。
  老牛点了点头,道一句孺子可教,忽而似想起来一件事情,又补充道:“无惑,最近却是要小心些秃驴。”
  “这一帮人,最是歪门邪道,口中浑无半点实话。”
  “今日老牛我好心去送送那药师琉璃光如来,那月光遍照竟然都不让我进门!”
  “直接堵在了门外。”
  “却好似防贼一样防着我!”
  “叫牛伤心!”
  “这便也是罢了,他还说什么,你是那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半经之师。”
  “要邀你去他净琉璃佛国里面喝杯茶。”
  “我呸啊!”
  “净琉璃佛国,谁没有去过,老牛我这般面皮去了,出来都得坐一时半刻的莲台。”
  “无惑你修为不够,进入了难免受其蛊惑,糟了秃驴,一时半刻都出不来,这要是时间一长,指不定当真是弃道而佛,端坐了莲台,可是不好!”
  云琴道:“为佛半师?”
  老牛冷笑道:“他们真不要面皮,这般话语也是说得出来。”
  “你说是吧。”
  “无惑?”
  少年道人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半师。”
  于是老黄牛脸上露出了自然而然的愤怒,开始骂骂咧咧,对着云琴劝戒道:
  “你看……”
  少年道人回答道:“我和药师只是聊了一个时辰而已啊。”
  ??!!!
  老黄牛的表情缓缓凝固。
  他一点一点低下头,呆滞看着镜子里面的少年道人,一颗硕大的牛脑袋似乎停滞了转动,许久后,才收敛了往日的玩笑和戏耍,眸子注视着齐无惑,询问道:“……你让他圆寂的?”
  少年道人想了想,回答道:“不,按照佛门的说法是他自悟自度。”
  “他和我闲聊,其实也在明见本心,拂去杂念。”
  “如见到山川,见到水流。”
  “如果说因此而顿悟,那之能够说,是他自己也在不断思考。”
  “是他自己回头。”
  “再说了,我也很有收获,我们只是彼此交谈而已。”
  “佛门的四谛,五蕴,八苦,成住坏空,轮回不定,我也都已经知道了。”
  老黄牛瞠目结舌。
  少年道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说假话,也是有些少年的心性要向长辈显露手段,玩笑般抬手,右手前臂上举于胸前,与身体略成直角,手指自然向上舒展,手心向外,隐隐然竟有一缕佛光澄澈,垂眸温和,举施无畏印,道:“若是我度化了他,而不是他自己顿悟。”
  “那么我和他之前所做的,【度灭苍生】又有什么不同?”
  “若是如此的话,我们的那一席谈话,反而是毫无价值了。”
  “嗯,如是我闻。”
  老黄牛感觉如有风拂过心田,心神都宁静了些许,无有畏怖。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老牛长叹息:
  “佛门施无畏印?!!”
  “你入佛门了?”
  少年道人放下手来,于是仍是道门气机,回答道:“不。”
  “只是因为看到药师用过,也运用过了他的佛力,所以才学会了一门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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