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眼下敌在暗我在明,对方在朝堂上又是根系深厚。
  她虽空有些前世的记忆能够先发制敌,但贸然上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纪黎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像是想明白什么又再度睁开。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满是平静。
  纪家决不能重蹈覆辙。
  正想着,听到云尔推门进来,她转过身。
  自家侍女手上满满当当拿着好几封信件
  “这是什么?”她一脸莫名。
  烛火下,接过瞥了眼。
  上面没有署名。
  “驿站那边说,是有人寄给您的。”
  思考几息,纪黎还是拆开了信件。
  纸张徐徐展开,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于上——
  是谢允丞寄来的。
  她草草扫过便想丢进炭火盆里,下一瞬,视线却突然注意到两行字。
  这人竟然得了封号和封地?
  纪黎不由得一愣。
  崇安帝怎得会突然转了心思?
  上一世,谢允丞分明是等与将军府搭上关系,有了几分竞争力之后才得的封地与诸多赏赐。
  现如今他刚刚及冠,这又怎么可能呢?
  可下一瞬她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会不会是因为自己重生的原因,所以部分事情出现了偏差?
  她索性仔细地阅读起这几封信,嘴唇紧抿,神情严肃。
  直至全部阅读完,才稍微定下几分心神。
  云尔上前替她净面,劝慰道:“小姐别担心。”
  她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只瞧见是四皇子寄来的。
  想到这半个月来纪黎对此人骤然转冷的态度,上前两步帮她按起头来,以盼舒缓些许。
  “夜里看久了伤眼,再说今天又刚从外头回来.企我鸟群死22午久依寺栖..”她语气轻柔,“您得早些休息才行。”语气里泛着关心之意。
  纪黎看完了信,没再揪着,应了声。
  少女的乌发柔顺地散落于身后,随着呼吸起伏,半晌后沉沉睡去。
  ......
  流云层叠中,夜间又是一场大雨。
  第二日,直到天已大亮她才悠悠转醒。
  仲秋的风总是带着点凉意。
  朱窗半开,外头的天空一片湛蓝颜色,仿若泼上一笔浓墨重彩的鲸墨。
  倒是多日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纪黎按部就班地洗漱完,便听云壹说席澈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她一顿,“他什么时辰来的?”
  “天刚亮便按照您的吩咐来院子里扎马步了。”
  纪黎:“他一个人?到现在?”
  见云壹肯定,她无奈地用手揉了揉眉心,“这傻小子干嘛呢...没人教他,他硬练啊?”
  “这...这奴婢不知。”
  瞥了眼屋外日上三竿的天,她长长叹了口气。
  走出屋外,果不其然看见席澈坚守在院子中央。
  整个院子皆是虫鸣的叫声。
  虽是晴天,可小径依旧有些许地方的潮湿,树梢上坠着几颗要滴不落的雨滴。
  他就这么练练停停,身上被小虫咬了好几处。
  晨间的风拂过,一滴汗水顺着少年挺俊的眉骨处缓慢低落,没入地下。
  他瞧见纪黎来,薄唇微微上翘,接着又猛地把它压下去,大步走过来给她请安,“请小姐安。”但话里少年人特有的欣喜雀跃是藏不了一点。
  越压抑便越会冒出头来。
  纪黎:“你在这练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差人喊我一声?”
  她对席澈愈发明显的特殊,自家院子里的奴仆们都看在眼里。
  贴身的两个侍女更是心知肚明,绝不会多说些什么。
  “没事儿。”他倒是不在意,一双眸子像是被雨水洗涤过一般,和在寺庙时候的瑟缩大不相同,笑着同她解释,“昨晚您让云尔姐吩咐的那些我也不太懂,想着勤能补拙,早早来练一练总归是好的。”
  “所以便自己练了会儿。”补充道:“也没练多久,您刚好就醒了。”
  天色大亮,她瞅着对面人一副求夸奖的神情,没有戳穿。
  顺着台阶嗯了声,“那也刚好。”
  不再继续,上前几步喊他,“你刚才扎马步做得不对。”
  “双脚并拢,身体保持中正。”身子跟着话语动作,给他示范起来,“脚尖先跨出去,接着双脚微微弯曲,比肩略宽。”
  她抬眼望向席澈,“蹲下去的时候,这里是可以成为垂直线的,你看。”
  少女的目光静静望了过来,不含丝毫杂质。
  全然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仔细。
  对练武来说,席澈此刻愿做门外汉。
  他只觉得纪黎此刻全心全尾地把注意力都给了自己,极好。
  心中的芽被少女一字一句的清冷声调浇灌,不知何时,就要破土而出。
  纪黎在做事时十分专注,“把所用力量集中在胯部上。”说着便走进几步凑近席澈身边,去看他的动作是否标准。
  随着凑近,少女身上的暗香若有若无地袭来。
  橙香与花香混合,他只觉得好闻得紧。
  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紧绷着脸,默默按照话语做着动作。
  练了小半个时辰,日头更大了些。
  席澈甚至莫名觉得这秋天日光有几分发烫。
  他被这光芒照射着,微微喘着气。
  分明是很有些疲惫,可他的眼底却是如火焰般明亮热烈,一瞬也不瞬地望向身侧不远处的人。
  悄悄地,小心地。
  像土地里随处可见的泥土,一生只窥探那一朵玫瑰。
  他垂下了眼,在少女的示意下站直起身。
  三两步跑到纪黎身旁,又成了副熟悉的雕像模样,站定。
  惹得身侧的人瞟了他眼,失笑道:“练完了就歇会,跑我这来站着做什么?”
  “我又不是水,喝了还能补给恢复的?”
  席澈不答,只用一双小狗眼唰一下望过去。
  纪黎过往时候都和军营里那些子弟们打交道,再或者就是父亲的门生们。
  要么豪爽大方要么小心恭敬。
  对这种性格的小少年,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别这么看我。”她扭过头,不看对方。
  谁知这人却像是没理解意思一样,“啊?”
  扬起头换了个方向,又贴到她跟前,“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纪黎干脆闭了嘴,当个木头。
  少年紧紧抿着唇,“我...小姐怎么不理我?”退后几步,“是我哪里做错了,惹您生气了吗?”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惹您心烦的,我这就去别处。”扭头便走,要去别处休息。
  纪黎;“......”
  纪黎:“我不是啊,我没有这么说,你别诬蔑人。”
  席澈得了他这话,眼底猛地又亮了,可像是顾忌着,也没再上前了。
  “您别讨厌我。”话里有些委屈。
  “我不讨厌你啊。”
  “我何时说了讨厌二字了...”
  熟悉的语气令她无端想起先前少年啜泣不止的可怜模样。
  怕被抛弃,连哭泣的声音都小的不得了。
  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人,倒像是只猫在哭。
  望见席澈直勾勾的眼神,她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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