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或许正因为明惠郡主是孙女,圣人宠起来方才会毫无顾忌。
  孟瑜山想到京中的局势,心头难得有些复杂,低头看到褚映玉清透的眼睛时,那些情绪又压下来。
  他朝褚映玉笑了笑,“表妹,我们走罢。”
  褚映玉嗯一声。
  两人抵达目的地时,那琴声早已停下,众人正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
  男男女女在开阔的园子里玩耍,四下挂着描金行幕,喧闹的气氛驱散了几分寒冷的天气。
  褚映玉的脚步停下。
  她看向正前方那一行人,很多都能说得上名字,也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大多数簇拥在明惠郡主身边。
  明惠郡主的容貌明艳大气,一脸自信,举止投足间,将天家贵女的骄傲和矜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褚映玉也看到先行一步的褚惜玉和孟月盈,她们身边还有齐润怡等人。
  发现她停下,孟瑜山跟着停下,询问道:“表妹,要不要过去一起玩?”
  大周的男女之防虽然严,但像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玩乐,男女还是可以凑到一起的。这里的气氛热烈,很容易感染人,孟瑜山觉得褚映玉过于沉静,希望她快乐一些。
  褚映玉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可没忘记自己这未婚夫有多受欢迎,不说别的,他身上那种如玉般的世家贵子的清雅气度,不知迷了多少少女心。
  虽离京两年,然而至今对他念念不忘的贵女仍是不少。
  可以说,孟瑜山和陆玄愔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男子,都一样的出众。
  不过相比起气场太强、令人不敢造次的陆玄愔,孟瑜山这种温润清雅的男子,更容易令姑娘倾心追逐。
  要不是他早有婚约,不知道往他身上扑的女子有多少。
  孟瑜山见她不愿,也没强求,正欲要陪她一起去逛梅园时,一名年轻的公子过来,拉着他就走。
  “瑜山,你来得正好,那边要斗诗呢,你赶紧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孟瑜山摇头拒绝,未婚妻就在身边,他不能丢下她。
  哪知道褚映玉却道:“瑜表哥,你去罢,这里太冷了,我想去暖阁那边坐坐。”
  她对那些贵女们玩的游戏不感兴趣,这里也没什么交心的好友,只有无视和排挤,不如一个人清净。
  孟瑜山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找个下人带我过去就行。”褚映玉朝他摆手。
  孟瑜山还想说什么,来找他的公子已经不耐烦,一把将他拉走,同时对褚映玉说:“褚家姑娘,瑜山就先借我,等会儿再还给你啊。”
  这话说得有趣,褚映玉以袖掩唇,双眸微弯,清柔的声音响起。
  “好呀。”
  孟瑜山看得一愣,一个没防住便被人拉走。
  见孟瑜山离开,褚映玉也离开这边。
  远离行幕那边后,她往四处看了看,想找个下人给她带路,然而梅园里伺候的下人都在行幕那边候着,根本找不到人。
  对此她也没太在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随便挑了个方向走。
  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有见着人,褚映玉已经累出了汗,后悔今天穿得太多出来。
  看了看周围,正准备找个地方歇息会儿,一个人迎面走来。
  看到他时,褚映玉下意识又想要躲,但这次没有孟瑜山在,旁边的梅树也没有粗壮到能遮挡住一个人的地步。
  她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处,微微垂首,恭敬而立,希望他别搭理自己。
  人越是不想什么,越是来什么。
  褚映玉看到视野里出现一双黑底云纹的靴子,停在她面前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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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风静静地吹拂,此方天地似乎都变得安静。
  褚映玉看着出现在视野里的那双男性靴子,没办法再自欺欺人,说他只是路过。
  两人谁都没有出声,一直安静地站着。
  好半晌,还是褚映玉怕被人看到,朝他行了一礼,主动询问:“殿下,若是没什么事,臣女……”
  “过来!”
  他打断她的话,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悦。
  褚映玉神色一顿,见那双靴子已经移开,越过她,朝前走去,随着他的走动,冷风吹起那玄色的衣袍下摆。
  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默默地跟上。
  其实她也想知道他这般反常到底是为什么。
  撇开刚才在路上的偶遇不谈,在靖国公府,他让苏媃叫自己过去见面,以及现在寻过来的举动,都让她心头发紧,隐隐觉得不对劲。
  心里的某个怀疑再次生起。
  难不成他也重生了?
  这么一想,褚映玉心中惊疑不定,终于抬头,看向前方的男人的身影。
  他的身姿挺拔修伟,身高腿长,虽然走得不快,仍是让她跟得吃力,不过一会儿,两人的距离就拉得老远。
  直到他突然回头,看到她落后一大段路,便停下来,站在那里等她。
  见状,褚映玉又有些犹豫,觉得他不像重生的样子。
  如果他也重生了……
  上辈子最后见他时,两人曾经一起去香山寺,当时在香山寺的竹林里,他特地放慢脚步,陪她走在竹林间。
  那时候的他虽然不算得体贴,多少学会迁就她。
  褚映玉想,养只狗都能养出感情,何况是养个妻子。她努力地作好他的妻子,甚至当时为了过得好一些,也曾讨好过他。许是她这皇子妃做得不错,他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地多了些软化,学会关心她的意愿。
  褚映玉一路胡思乱想着,发现他越走越偏,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他们来到一处被梅树环绕的亭子。
  亭子里的圆桌上,红泥小炉正咕嘟地煮着茶水,旁边还有几个食盒,周围竖起行幕,能挡住凛冽的北风。
  陆玄愔走进去,然后偏首看她。
  褚映玉越发的糊涂,不解地看他,揣摩他的意思。
  和他夫妻三年,因他不爱说话,她也学着揣摩他的言行举止,推测他的意思,大多数时候,她都做得极好。
  是以在见他默默地盯着自己,又抬手指着铺着藤黄色葛布坐垫的石凳时,褚映玉明白他的意思。
  他让她坐下。
  她忐忑地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幕真的让她惊讶了。
  只见那位尊贵的七皇子殿下拿起红泥小炉上的铜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正好她刚才走了许久,出了汗,冷是不冷的,但渴了起来。
  褚映玉盯着那杯色泽澄澈的茶,越发的谨慎。
  她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单刀直入地问:“七殿下,您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然而,她问得直白,那位殿下也很直白地指着桌上的食盒,对她说:“吃!”
  这是让她吃的意思。
  虽然话不多,也简短了点,不过很容易理解。
  褚映玉头皮发麻,试探性地说:“这、这不好吧,七殿下和舍妹有婚约,您若是有事可以直接找惜玉,不必如此迂回……”
  听到她这话,陆玄愔的眉头微微蹙起,神色居然透着几分不悦。
  “不是。”他冷声说。
  “什么?”褚映玉一时间有些懵。
  他抿起嘴,眉宇间的神色越发的冷冽,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盯得她背脊发寒,有些僵硬地移开目光。
  可能是上辈子的习惯,只要看他摆出这副模样,褚映玉居然会下意识地想,他这是又生谁的气了?
  不会是生他自己的气,在想着要怎么说话吧?
  会这么猜,也是上辈子有好几次,她都发现他莫名其妙地生气,又不像是生她的气,更像是生闷气。
  褚映玉觉得这样不行。
  七皇子的行事实在太怪异,明明他和褚惜玉有婚约,等到腊月时,宫里就会赐婚,自己和他坐在这里算什么?
  原本她还猜测他是不是也重生了,但这一番观察下来发现,他并没有重生,如果他也重生,不会对她如此陌生,至少会知道,她其实不爱吃豌豆黄,不会让人准备这东西。
  既然他没有重生,这些古怪的行为就很令人费解。
  至少上辈子,在她替嫁之前,两人根本没有在私下见过面的。
  两辈子太多的不同让褚映玉警惕起来,让她实在无法安心地坐在这里。
  于是她大着胆子站起,撒了个谎,“殿下,臣女的妹妹应该要来寻臣女,臣女就不打扰殿下,先走了。”
  说着她站起身,端庄地行了一礼,便低着头离开。
  褚映玉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直到走离那地方,都没有听到七皇子开口叫她的声音,也没有见有侍卫出来拦住她,总算松了口气。
  如果是其他皇子,她断然不敢如此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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