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黑衣僧道广连忙双手合十,喝止暴躁的龙驹。
  他可知道,燕王殿下的这匹坐骑来历不小。
  昔年涉水而至,主动背起刚会下地走路的白行尘。
  当着圣人的面前,认其子为主,一度传为奇谈。
  寻常的换血三重天,铸体大圆满,真个厮杀起来,都不是这头龙驹的对手。
  那一记马蹄踏下,纵然是十万大山那些成了气候的大妖,照样要粉身碎骨。
  钦天监拟定的异兽榜单上,龙驹的排名颇高,并不输给监正豢养的青玉狮子。
  “殿下切勿自个儿乱了阵脚,未必如你我想得这样。”
  黑衣僧道广轻叹一声,拍了拍胯下的血纹大虎,靠近了些,低声道:
  “无论是圣人出关,亦或者,皇后娘娘病危……殿下都改变不了。
  宁王、怀王,他们之所以未过城门,反而在前面等候,说不定是想看看殿下的反应。”
  白行尘面色阴沉,那身霸烈如骄阳的强盛气机,几乎难以遏制。
  不由自主向外散发,有种迫人的感觉。
  风雪散尽,这位殿下殿下一言不发。
  手掌握紧缰绳,勒住龙驹。
  深邃的眸光,直直射往天京城方向,隐含着一抹担忧与惊惶。
  “让几位藩王齐聚天京,绝不只是因为年关,既然燕王收到太子的来信,宁王、怀王估摸着也差不离。
  除去圣人出关,唯有皇后娘娘病重,才能如此兴师动众。”
  黑衣僧道广劝说两句,心思如浪潮起伏不定。
  白行尘不愿夺嫡,其中最大的原因,便在于皇后。
  他心如明镜,看得透彻。
  自己所效忠的燕王殿下,酒色财权,只好一个权字。
  而忠孝情义,则重一个孝字。
  所以,只要皇后娘娘在世一天。
  燕王白行尘,绝无可能与一母同胞的太子白含章反目成仇,彻底摈弃那份兄弟之情。
  “若真如此,未必算得上坏事。”
  黑衣僧道广暗自思忖。
  于他看来,想要成为人间至尊,总要舍弃许多不必要的身外之物。
  纵观古今三千年的史书,就连庆皇、盛帝这样的盖世豪雄,也不能避免。
  “和尚你说得对,胡思乱想没有意义。”
  白行尘收敛心绪,抖动缰绳,催动胯下龙驹。
  “是该见一见老三、老四,看他们这几年过得如何。”
  燕王身后的那杆大纛烈烈飘扬,复又如同大岳横移,缓缓地行进。
  数里开外的官道之上,各有气度的两位青年坐在刚建成不久的茶寮当中。
  简陋的木桌,摆着三只缺口的茶碗,旁边是一个火炉、一只铜壶。
  一个系着玉带,着明黄袍服,眉宇间有股子天然的贵气,叫人不敢小觑。
  另一个则是磊落青衫,玉冠木簪,一派难掩的风流,像是潇洒不羁的俊逸儒生。
  宁王,怀王,他们恰似两条真龙会面,浓烈的气数如狼烟冲天,遍照百里。
  倘若有善于观气的钦天监中人在此,甚至无需施展道术,洞开灵目。
  接近五十步内,就能清晰感受那股喷薄欲出的金黄龙气。
  彷如实质,肉眼可见!
  “老二总是来得晚,让人等他。”
  贵气无比的宁王揭开铜壶盖子,撒入一把细碎的茶叶,又给火炉添了几块炭,煮出沸水。
  “从小到大,便如此了。一件事交给咱们,太子办得最妥善,三皇兄最挑不出毛病,我就最马虎。
  至于二皇兄嘛,他每次都不慌不忙,但也从来不出差错。”
  怀王轻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嘲。
  “圣人常说,老四你年纪最小,心思最重,欠缺几分沉稳。
  这些年,你做了个白云城主,在东海稳定局面,把什么迷魂湾的七十二路水匪,黑鳌岛的三十六海盗,都治得服服帖帖。
  可见有了足够的长进。”
  宁王扫过桌上的茶碗,发觉其中一只沾了灰尘,不由眉头微皱,取出帕子将其抹去。
  然后,摆放对称,这才觉得舒服。
  “比不得三皇兄降伏江南七府数百富商的手段,如今朝廷七成的赋税,皆要依仗三皇兄。
  我在东海都有听闻,说是没了宁王,边关的粮草、皇城的用度,都成问题。”
  怀王手指屈起,轻叩桌面,含笑说道。
  “这等诛心之论,老四你还是少说为妙。
  咱们兄弟一东一南,隔得远,没什么大不了。
  可要落到太子殿下的耳朵里头,难免有些猜忌。”
  宁王眼角一跳,语气淡淡道。
  “三皇兄多想了,太子向来宽厚,怎么会容不得几句闲言碎语。”
  怀王摇头道。
  “东宫都对勋贵动刀子了,迟早也会朝藩王下手。”
  宁王面如春风,话音却很冷。
  “这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装来装去,互相试探。
  老二乃一母所出的亲兄弟,也许容得下,保得住王爷的位子。
  可你跟我,跟东宫的关系是近是远,难道心里没数?”
  怀王面皮微微一动,眼光闪烁几下道:
  “凉国公找三皇兄你了?”
  宁王反问道:
  “难不成没寻你?那个北镇抚司的千户闹得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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