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节

  但真正让他对赵常春觉得不喜的,其实并不是对钟鼓之琴的态度,从专业的角度讲,钟鼓之琴制造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制造出来反而是不正常。
  但是赵常春指使自己学生段桂新给出的那个评语,却是让甄维礼心生厌恶。
  作为知情人,这段时间他实在是憋坏了,但是却又不能说,只能在心里生闷气。
  一想到自己参与进了这种破事,就有一种一脚踩了臭狗屎的感觉。
  他可以接受赵常春当初的“搬运”,以及后来的学术不端。
  这是当年的环境、条件所限,谁的屁股上都不干净。
  所以当初他直接打电话给老洪,想要找谷小白的麻烦,结果被喷了回来,还差点被气出病来。
  但他却无法接受这种拒不悔改,不顾对错,拼命打压下一代的做法。
  声学这个领域本来就很小了,你还拼命打击下一代,越打击越冷门,越冷门就越没有人做了。
  这岂不是自绝后路?
  有没有考虑过学术的发展?考虑过生态环境?考虑过后继无人?
  也就是那时候,甄维礼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位老同学、老同事、老伙伴,其实并不是一路人。
  当然,有一点他和赵常春是一个想法。
  他觉得谷小白太张扬了,太大逆不道了,想事情太简单了。
  觉得“钟鼓之琴”是不可能的设计。
  国内没有人,能有这样的号召力,拿到这么多的资金,完成那么复杂的设计与制造。
  但现在,那“钟鼓之琴”,就那么立在他的面前。
  他觉得,今天谷小白弹了多少次琴,就打了他多少次的脸。
  现在,他整个脸都快肿了。
  但能说什么呢?
  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他在现场又坐了一会儿,起身站了起来。
  “走吧……我年龄大了,时间长了可受不了……”甄维礼叹口气,对自己身边的一名学生道。
  他今天来,就是来看“钟鼓之琴”的。
  现在看了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失落,心中百味杂陈。
  这一夜,不论对赵常春还是段桂新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个“杰青”,代表着200万到400万的资助额。
  但事实上,这笔钱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它代表着青年学者们最高的荣耀,代表着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里,是国内最牛叉的。
  有了这个荣誉,就可以组建自己的实验室,搭建自己的平台,发展自己的学科……
  若干年之后,就是这些青年学者里,会走出来新一代的院士,新一代的行业领军人物。
  为了拿到这个称号,很多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一夜,对赵常春和段桂新来说,却是一个注定没有丝毫效果的夜晚。
  第二天,奔老师先走到了答辩台上。
  刚上台,他就道:“其实在‘钟鼓之琴’项目上,我并没有做出来多少贡献,小白的感谢,我受之有愧,所以各位同仁也大可不必把这份功劳安在我的身上。”
  “今天是我第一次站在这个答辩讲台上,我年龄也不小了,估计也没有几次机会了。”
  “但钟鼓之琴,绝对不会是我们白声所最后一个超大型的项目,我们白声所,也肯定会完成更多的成就,我个人,也会在接下来的一两年里,做出更多的成果。”
  “就算是今天各位不把票投给我,我相信下次,你们一定会投给我。”
  作为这次答辩的重量级人物,甄维礼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擦了擦,又戴上去,道:“虽然你说钟鼓之琴没有你的功劳,但我还是想要把这票投给你。”
  “我投票给你,确实暂时不是因为你个人的成就,而是为了你们这个团队,也是为了……让小白走的更远。”
  “新时代已经来了,但我们老了,已经开始阻碍时代的发展了。”
  “我们,是时候让路了。”
  “在让路之前,就让我再护送你们一程吧。”
  第468章 不好意思,谁?
  在两个咸鱼教授答辩的时候,谷小白也在宾馆里等着结果。
  如果两个咸鱼教授能够成为杰青,受益的远不只是白声所和谷小白,也不只是让白声所有更多的资金,更高的声望,更强的号召力,吸引更多的人才。
  东原大学的物理系,也会有一个弱势学科,强势崛起。
  就算是只有一个能够当选,也是一件大事。
  杰青这种级别的存在,在其他的学校,其实很多地方都可以当院长了,虽然这两只咸鱼略有些水,但只要成为杰青,就意味着科研生命进一步延长,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甚至有了冲击院士的可能。
  以后东原大学的物理系,会不会就此发展成物理学院,甚至单独分出来一个声学系,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一切还未可知,毕竟东原大学每年都有十名以上的新增杰青,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发展的很好。
  对某些人来说,成为杰青只是一个开始,但对更多的人来说,成为杰青,就已经是他一生科研成就的最高峰了。
  但如果到了这个年龄,没能成为杰青呢?
  对自然科学类的研究者来说,他们有一个分界线,就是45岁。
  45岁之前杰青,更进一步。
  45岁没有杰青,安心找个地方养老耙。
  段桂新已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好几个小时了。
  段桂新今年也44岁了,他在京城本地的一家大学工作,作为国内教育资源最密集之地,京城的高校扎堆,而且高水平的大学无数,段桂新所在的这座学校,其实算不上太好的学校,但也能得到一些教育资源的红利。
  这段时间的拼命经营、加上老师赵常春的帮衬,他终于有机会参加答辩。
  事实上,他这次成为杰青的机会很高。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寄望于这次的杰青,能够让自己有更好的发展,连计划都做好了。
  他都已经想好了,如果获得了杰青之后,他继续留在京城,就竞争一下副院长的职位。
  如果副院长无望,国内也有几个实验室、研究所,也有意找一名杰青当执行副主任之类的职位。
  但刚才老师打电话给他时,语气中透着的疲惫与无奈,让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能做的我都做了,恐怕……桂新,这次是我害了你……”
  赵常春落寞地挂上了电话。
  当初他“看不惯”,出来喷谷小白,喷东原大学的时候,只是想要刷刷存在感,顺便打压一下这个抢了自己学生项目的“小小后辈”,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啃的这个骨头,是超级硬的死亡之翼下颌骨……
  不但要崩断他一口牙,甚至连他自己都烧成焦炭了。
  恐怕,之前所设想的一切……都要泡汤了……
  赵常春挂了电话,段桂新还拿着电话,呆呆坐在那里。
  “咚咚咚”办公室门被轻轻地敲响了,他的一名学生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把几份报纸递了过来:“老师,今天的报纸……”
  “放下吧。”段桂新收敛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尽可能不在自己的学生面前露出任何的情绪。
  毕竟,就在不久前,他就被自己的学生出卖了,因为引起了巨大的舆论,学校甚至要调查他的所有账目,调查他的作风和学术诚信……
  现在,段桂新觉得所有的学生都不可信。
  而更可悲的是。
  如果他能够成为杰青,学校肯定是要保他的,调查也就不了了之。
  如果失败……
  “呵呵呵呵……”
  段桂新发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声,把刚刚关上门,还在门外偷听的学生,吓得头皮发麻。
  “老板疯了……”那学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我我也疯。”旁边,一名学姐把自己摊开如同翻车鱼,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
  然后她像烤熟了一样翻了个身:“师弟,我们和小白这是不是师门世仇啊,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爱着小白啊!我们是不是没可能了?”
  “不要灰心,师姐,爱恨只有一线之隔,让谷小白恨你,就等于让谷小白爱你,你已经赢过了这世界上99%的小姐姐了。”师弟拿起来一份报纸,盖在了师姐的脸上,“继续做梦吧,梦中会有美好的小白在等着你……”
  盖在她面上的报纸上,恰好是谷小白的照片和昨天晚上的那场演出。
  巨大的头条:《百钟鸣响,震撼京城,半架钟琴,无敌天下!》
  惊悚的题目,极为夺人眼球,但是这也不算什么。
  今天,不论是社会新闻、娱乐新闻,甚至科技新闻,都是关于谷小白,关于那架钟琴的。
  譬如这份报纸上,科技版就出了《穿越历史的钟声,高科技与传统艺术的天作之合!》的专题文章,详细介绍了这钟的来龙去脉,以及中间用到了的各种技术。
  娱乐版则有一篇《除了钟琴,这场‘十城巡演’还有哪些看点?》的文章详细介绍了这次十城巡演,与钟琴联动的酷炫灯光系统,以及优秀的曲目。
  这简直就是一版“十城巡演”和“钟鼓之琴”的专版。
  没办法,钟鼓之琴的这次亮相,实在是太震撼了。
  就在谷小白的演出之前,无数关于“钟鼓之琴”的讨论,还是一片“不可能”、“不现实”、“想法很好,但很难实现”、“需要更多的努力”。
  但在谷小白的这场演出之后,万马齐喑。
  还说什么呢?被打脸打得还不痛吗?
  这真的是一个想到了开头,但是完全没想到结尾的故事。
  师姐盖着报纸,静静躺了五分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梦到了谷小白,然后她猛然一个翻车鱼打挺,坐了起来:“啊,差点忘记了!众筹!众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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