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这番解释钱一多是全然不信的,“可是你的妻子白媛那天是从白金涛家回来,你可以去问她。但是在之前的口供中,你们都没有提到这点。白媛和你家小区的监控都证明当天夜里,你是凌晨十二点才回家的。中间空白的那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胡毅犹豫片刻,说道:“我去找女人了。你知道的,男人压力很大,偶尔也要出去放松一下。这种事情我又不能让白媛知道,所以就没说。”
  “那当时是去情人家里幽会,还是找小姐?有人给你作证吗?”
  “我从来不去嫖的,这点讲究我还是有的。”
  “哦,你还挺自豪啊。”钱一多讥嘲道:“那就是说你能找到当时的那个情人了?麻烦你给我提供一下她的身份和联系方式,我们一会儿要再问她。”
  “哦,这倒是可以,不过我不确定她的手机还是以前那个。”胡毅猛地抬起头,“我记得白金涛的案子还是定性为失踪,不算是刑事案件吧。 你们问得这么细,有意思吗?”
  第25章 推理,从入门到放弃
  第七天
  林祝一在精神病院里,想用生平最恶毒的脏话辱骂陆茶云,然而不行。他刚吃过抗抑郁药,现在比圣雄甘地更德高望重,比小学二年级的女生更温和无害。
  现在回顾被陆茶云送进精神病院的全过程,他感到一系列的失误,过度的粗心与放松警惕。首先他不该多管闲事,陆茶云的朋友们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他应该直接让她送自己回家。第二个失误是不该喝她的水,更不该在察觉到异样后还自欺欺人。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轻微的脑震荡不会让人晕眩到站立不稳。
  最大的错误是不该让陆茶云过来。胡毅再放肆,只要稍有理智,就明白在这种时候对他下手毫无好处,王倩怡看着他们一起离开。所以胡毅不过是虚张声势,最多是拿捏着他假冒警察的把柄,迫使他终止调查。其实案件的线索他大致已经理清了,现在只差最后一块拼图了。他觉得自己能赢与陆茶云的那个赌约,但前提是他今天能从精神病院里出来。
  林祝一想着昨天下午,他在医院的长椅上躺着,昏昏沉沉地听着陆茶云与父母的对话,说着怎么去给他办入院手续。他感觉像是白毛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卖给黄世仁。
  为什么陆茶云要把他弄进精神病院?未必是一时的意气用事或是单纯取乐。也不是想要阻止林祝一赢得那个赌约。她真正的目的是不让碍事,因为她要亲自证明胡毅凶手的身份,将他钉死在耻辱十字架上,不得超生。
  平心而论,医院的待遇不错,生活甚至比他在家时更健康。两人间的病房,对床也是重度抑郁,一天能说五十次对不起,剩下的时间则多半在睡觉。一日三餐有专人搭配,有荤有素,看护人员哄他们吃饭的口吻像是幼儿园老师,还给了他一根粉红色的发绳,用来束起半长的头发。
  今天的午餐是红烧鸭腿,林祝一勉强吃了点,看护就用鼓励的口吻说道:“今天状态不错,吃得挺多的,能不能再多吃一点啊。”生活在这里似乎变得格外简单,身份被消解,未来被浓缩,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就成了应该被表扬的头等大事。
  医院分为开放病区和封闭病区,林祝一所在的楼层是封闭区,专属于情况较重的病人,窗户上装有铁栏杆,以防病人自杀或逃走。这里的病人也无法保留私人物品和手机。娱乐活动是休息室的电视和小图书馆的书。楼下几层是开放病区,病人的症状轻些,自由度也更广,有手机,也可以让家人来探望。
  饭后有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住院的所有病人都穿着统一的白色病服,像是一群面目模糊的幽灵,在走廊上游荡。林祝一也是其中的一员,看着休息室里的电视剧,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王勉的死,白金涛的失踪与胡毅的威胁,对他似乎都成了很久远的事。
  下午一点医生会来查房,并给病人喂药。这层楼年纪最大的病人有五十三岁,最小的不过是高中生,但一视同仁都被当小孩子看待。护士推着小推车到床前,医生按照病情配药,询问情况。药片像糖一样倒在病人手上,看着他们喝水吞服,然后乖乖张嘴,检查没有将药片藏在舌头下面。吃药后二十分钟内不能单独去洗手间,防止催吐把药吐出来。
  抑郁症的生理症状是大脑无法分泌五羟色胺,导致愉悦的情绪匮乏,欲望淡薄,产生厌世心理。抗抑郁药并不能让患者快乐,也不能纠正跑偏的大脑,只能让患者昏昏沉沉,失去一切感情,无法思考,就无法感受悲伤。这药的意义就像是一个人扬言要自杀,没办法说服他放弃,只能往脑袋后面砸一闷棍让他无法动弹。
  林祝一被迫吃了两顿药,脑子就像是一场龙卷风后的残骸。他不再思考王勉的案子,也不在乎陆茶云的目的。下午茶时间护士给病人送来小点心,是医院自己烤的曲奇饼。林祝一吃着饼干,感觉什么都不值得在乎。杀人案是警察的事,钱一多会好好处理的。至于胡毅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是死是活和林祝一都无关。反正他也算达成了目的。就算他破了这个案子,得到的奖励不过是让陆茶云离开。现在他在精神病院里,她不能来探望,他狼狈不堪地离开她的生活,其实本质上也一样。人都是要死的,既然现在大家做事都喜欢提前,那么提前去死也未尝不可。王勉死了,温长年死了,白金涛估计死得更早,估计已经投胎了。如果有来世,林祝一希望能投胎变成一只海獭,漂浮在无风的海面上,无忧无虑地梳理皮毛。当然他现在的生活也几乎近于此。病服上的系带,他已经百无聊赖地玩了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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