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皇帝身边的太监福禄听罢,上前到皇后身边,俯身道:“娘娘,给臣吧。”
  皇后心知今日少不得责罚,心一横,便将那册子交了出去。
  偏生这册子,是她命人从琰郡王那屋里偷来的。她宁可被皇帝当做秽乱后宫责罚,也绝不能叫皇帝知道,她有针对皇子之心。后者可比前者严重一百倍。
  只是自己这一把年纪,秽乱后宫……哎,皇后痛惜闭眼,丢人啊!
  皇帝从福禄手里接过册子,翻开,随后蹙眉,看向皇后道:“你多大年纪了?可还要脸?”
  皇后深吸一口气,闭目,恭敬行礼道:“臣妾知罪。”果然这种东西,只有出自谢尧臣那种纨绔之手,皇帝才不会觉得有问题。
  皇帝复又翻了两下那册子,再次冷眼看向皇后,后宫里这些人,好不容易出趟宫,能弄到些新鲜东西,就什么花样都能玩儿出来。
  皇帝将册子交回福禄手中,沉声道:“这把年纪了,也到了知天命的时候,怎犯这般糊涂?念在你陪朕多年,朕不深究,你早些回宫吧,在凤仪宫静养些时日。这些日子,六宫事全权交由贤贵妃打理。”
  皇后端庄行礼:“臣妾谢陛下宽宥。”
  还在啜泣的贤贵妃,抬眼瞥了皇后一眼,眼底隐有快意。吩咐罢,皇帝深深望了皇后一眼,眼底失望之色尽显,随后带人甩手离去,没有片刻停留。
  大年三十,弄出这些事来!原本心情很好的皇帝,此时脸上远没了来前的笑意。
  贤贵妃亦起身,看了皇后一眼,随后跟着皇帝疾步离开。
  众人走后,柔欣这才将皇后扶起来:“皇后娘娘。”
  皇后站起身,随后一声长叹:“回宫吧。”这一刻,皇后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众人还要留在金明池守岁,唯有皇后,独自一人提前回宫。坐在马车里,皇后心间那股子难言的憋闷,当真无法言语。
  她本以为能找出谢尧臣笼络皇帝的法子,好叫太子效仿,甚至不惜为此离开高台。怎知那玩意居然要给陛下这等脏东西!不仅叫贤贵妃觉察到异样,还叫她抓住了把柄,生生被她摆了一道。
  可偏偏这件事,是她自作自受,她便是连怪都没地儿怪去!不能告知皇帝避火图的来源,毕竟是她偷来的,若她说是琰郡王带来的,贤贵妃更要借题发挥,问她琰郡王的东西为何在你这儿。届时皇帝生疑,以为她要对琰郡王不利,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今日这桩事,她只能自己打碎牙往肚里,造孽、造孽……
  而谢尧臣和宋寻月,全然不知楼上局势瞬息变化,围在关扑桌前,玩儿的不亦乐乎。
  宋寻月已经连赢三把!
  从庄家那里,赢到一对镇纸、一枝玉竹簪、还有一枚玉兰别针……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玉竹簪的玉料也很一般,但她就是高兴!
  这可是她自己赢的!
  谢尧臣在一旁道:“今日你手气不错啊。”
  宋寻月面上都笑开了花,手里拿着自己的一堆东西,仰着小脸看向谢尧臣:“是吧!我也觉得今日我运气极好!上次在英勇伯府的玩叶子戏,我运气也特别好!”
  “哦……是吗?”谢尧臣挑眉,接着道:“既如此,咱们加大赌注,如何?”
  “成啊!”宋寻月豪气应下:“来!”
  谢尧臣看向那庄家:“若不然把你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吧。这些小玩意没什么可赢的。”
  庄家会意,搬上来一口箱子,随后将其打开,只见里面全是贵重首饰!
  一时满座哗然,当即便有人道:“哎呀!你这老板是真敢玩啊,上真格的啊?”
  “是啊是啊,你瞧那副头面,好像是点翠,是不是真货?那要是真货,得值几百两银子呢吧?”
  宋寻月亦是惊诧,不由用胳膊肘怼怼谢尧臣,低声问道:“三爷,这店家,这么有钱?”
  谢尧臣微微俯身,在她耳畔道:“人家靠这为生,自是得有点压箱底的东西。别怕,玩儿,输了算我的。”
  宋寻月应下,问那庄家:“老板,这注码你打算怎么加?”
  老板拿起一枚铜钱,立在宋寻月面前,豪气朗声道:“一枚做百两银子,夫人敢不敢?”
  意思就是一枚便是一百两的赌注,宋寻月抛出去五枚,对方也抛出来五枚,然后一起猜正反面的数量,数接近者为赢。
  倘若宋寻月输,那就要给店家五百两,若店家输,那他压箱底这局的赌注,就归宋寻月所有。
  反正有谢尧臣兜底,输了就不玩了!宋寻月亦豪气道:“玩儿!”
  话音落,满座哗然,唏嘘声不断,这断断不是寻常人能玩儿的起的!但却无人离开,他们想看热闹!这么大的关扑赌注,少见呢!必得观上几场,看看是庄家输的底朝天,还是玩家赢得盆满钵满。
  那店家拿出一套点翠首饰,放在自己手边,摊手对宋寻月道:“夫人,请!”
  宋寻月闭起眼睛,在心中默默祝祷几声,随后将手中铜钱掷了出去,店家亦掷,随后二人开始猜数。
  待数报完,店家开!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到了碗底。
  随后便听众人朗声道:“又是夫人胜!又是这位夫人胜!”许是没见过手气这么好的人,在旁观战的玩家们,不自觉代入自己,心间一时也跟着爽快起来,就和自己赢了一样高兴,气氛极好!
  “啊啊!”宋寻月激动的惊叫,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竟是原地蹦跶了两下。
  许是兴奋过头,她全然忘了谢尧臣和她的关系,一把抓住谢尧臣的手,转身冲他激动道:“我赢了我赢了!”
  宋寻月满脸喜色,眼底勾芡着化不开的笑意,头上金钗和耳上的耳环都在跟着晃。
  谢尧臣深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凝眸望着她,对!就是这个笑脸!
  不枉他费这么大功夫,找自己人在金明池摆了一场关扑。哎,他的王妃真是好骗,寻常百姓,哪里会有那样好品质的东西拿出来当赌注。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一点,他的王妃是喜欢钱,也想拥有。可是她今晚却认不出箱子里那些首饰,但凡他不在的时候,她进库房里去看过,都不会认不出。
  这便能说明,他的王妃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从未惦记和盘算过他的财产。虽然这“道”是可惜他不是她真正的夫君,但也算“道”吧。
  庄家做出一副极其可惜心疼的模样,将那套头面给了宋寻月。
  宋寻月开心接过,拿在谢尧臣眼前晃了晃:“瞧见了吗?我赢的!”
  谢尧臣赞道:“大过年的运气这么好,来年怕是要走大运!”
  宋寻月愈发开心,抱着首饰放下,对谢尧臣道:“三爷,你也来一局!”
  “成。”谢尧臣欣然应下,拿起铜钱,看了那店家一眼,店家会意。
  谢尧臣这才将铜钱掷出去,随后猜数,等庄家猜完,宋寻月紧盯着碗,等着开局。
  店家将碗揭开,随后现场吁声一片,谢尧臣输了。宋寻月立时心疼的不行,哎呀,谢尧臣运气怎这般差?这就输了?五百两呢!
  谢尧臣叹了一声,递给店家一张银票,随后道:“再来!”
  怎知正欲取铜钱,却被宋寻月一把拉住袖子:“诶诶诶,三爷,要不算了,今晚已经赢够本了,咱见好就收,不玩了不玩了。”
  谢尧臣是故意输的,怎么能不玩呢?他知道宋寻月是心疼钱,怕他还输。
  于是谢尧臣道:“我这还一把没赢呢,再来一把。”
  宋寻月劝道:“这赌注太大了,不成咱换一桌玩儿。”反正金明池这边今晚好几桌摆关扑的呢。
  那自是不行。谢尧臣今晚就是为了让宋寻月开心,顺道再把那些首饰名正言顺送她,省得她又说什么只是借来戴戴的话。若是换了桌,谁给她作弊?
  念及此,谢尧臣佯装想了想,随后眼眸一亮,对宋寻月道:“今日你运气好,若不然,我握着你的手掷一次?指不定又赢了呢?”
  宋寻月有些迟疑,就在她犹豫之际,谢尧臣复又道:“如果这把再输,咱们就不玩了,如何?”
  宋寻月想了想,随后点头道:“成。”左右谢尧臣有钱,她虽然心疼输,但也不能叫他玩儿不痛快不是?谁都有一颗追求快乐的心,只要适度就成。
  应下后,宋寻月大方的将自己的手递给了谢尧臣。她本以为,谢尧臣会握住她的手,直接投掷,谁知谢尧臣却没有接,而是走了两步,绕到她的身后,从她身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头顶他气息落下的一片温热传来,随后便觉他身体贴上了自己后背,那股幽幽的冷梅香再次钻入鼻息,宋寻月兀自一怔。
  谢尧臣低头侧头看她,眼底一片笑意深深,他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宋寻月的腰。
  折腾了这么一圈,总算又抱得佳人入怀了。
  第63章
  打赌,输了伺候本王!
  宋寻月尚有些怔愣, 他却已抓着她的手,将铜板掷了出去, 店家跟着也掷, 扣上碗盖后,谢尧臣冲对那店家朗声道:“我猜正六。”
  他目光凝在那碗上,静等答案揭晓。
  在场所有人,都紧张着看着店家手下的碗, 注意力全然在桌上。唯独宋寻月, 心思却飘离了关扑桌, 她神色间微有些怔愣, 转头抬眼看向谢尧臣。
  金明池灯火通明, 再兼那陆续升空的烟火,各色的光在他面上不断的绽放、消逝……他骨相凌厉,却又生得极好看, 高挺的鼻骨, 清晰的下颌, 时而感觉凶厉,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如此时般笑起来时,又如这金明池的除夕夜一般多彩绚烂。
  虽然昨晚在锦鲤池滑冰的时候,他就抱了她,但那时她喝多了酒, 再加上惊讶于他的忽然回来, 远不如此时这般叫她……有些紧张。
  握她手她能理解, 毕竟今日进宫时, 他就是牵着她手进去的, 或许是因为之前自己那本册子, 得了陛下喜欢的缘故。可现在,握手便是,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从身后搂着她的腰呢?
  她当真有些弄不懂这个人,之前分明总叫她别多想,可昨晚开始,他却又时不时这般对她。宋寻月不解,这纨绔的心思怎这般变幻莫测?所以他到底在想什么?
  谢尧臣余光觉察到宋寻月在仰头看他,他的心莫名有些一紧一紧的往回收,分明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可为何他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只好佯装出一副认真玩关扑的样子,嬉笑怒骂,同店家商讨赌注。
  这次的赌注是一对纯金镂空雕花嵌红宝石耳坠,直到店家高喝一声“开!”,宋寻月这才从谢尧臣身上移开目光,注意力重新回到关扑桌上。
  她紧紧盯着那个碗,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店家揭开了碗盖,□□七正,谢尧臣猜正六接近,谢尧臣胜!
  桌边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看客们连连朗声道:“好!”
  宋寻月大喜,转头对谢尧臣道:“还真的赢了?”
  “哈哈!”谢尧臣朗声笑,握着宋寻月手举到自己眼前看了看,随后低头俯首,冲她挑眉道:“我夫人这运气当真好!”
  我夫人?宋寻月又被他这亲密的叫法儿,弄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她只好强撑着笑脸,佯装不知,笑着道:“哈哈,是啊,我运气好像真的很好。”
  说着,宋寻月看向关扑桌,整颗心七上八下,暗自祈祷:快转头快转头,别再看她别再看她!她这笑脸要装不住了。
  “那我们再来几把!”谢尧臣兴致高涨,握着她的手当自己的手,在桌上瞎指:“赶紧将铜钱收了,再来!”
  店家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叹息道:“这二位贵人,你们运气也太好了些。”
  说着,店家继续拿赌注,分铜钱。
  接下来的每一把,谢尧臣都握着她的手掷铜钱,全程贴在她身后。
  起先,宋寻月注意力还总是被谢尧臣拉走,但随着赢得次数越来越多,自己眼前的首饰也越来越多,宋寻月彻底忘了和谢尧臣这般亲密贴着的紧张,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在了关扑桌上!
  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竟是习惯了……甚至玩儿到后来,每逢又输的时候,谢尧臣还会低头,将脑袋藏进她的颈弯里,温热的气息全落在她耳后,酥痒一片,但她竟也全然没觉出有什么问题,还会伸手拍拍他的鬓发,安慰他两句。
  两个人玩儿了好久,全程有输有赢,但总体还是赚得更多,直到那店家贵重些的首饰全部被二人赢完,在店家悲惨的叹息声中,二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两个人一起偷跑下楼,没带身边的婢女小厮,毕竟今夜的金明池有皇帝在,明里暗里的护卫到处都是,根本不用担心任何安全问题。
  夫妻二人手里各自抱着一大堆赢来的彩头,欢欢喜喜的一起往回走,金明池廊桥上,红漆的木地板被踩的咯吱作响。
  宋寻月手里的盒子都堆到了下巴:“哈哈哈,好开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京里有这么好玩儿的东西?哈哈哈哈……你方才瞧见没有,咱旁边那些观战的人,看咱俩赢跟自己赢一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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