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谢尧臣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安看了眼月色,回道:“子时刚至。”
  谢尧臣嗯了一声,道:“想来今日栀香的信已经送到,回去瞧瞧。”
  说着,一行人加快的行程,迅速往山下赶去。
  自离京,每日栀香都会按他的要求送信过来,除了头一日,他的王妃同星儿做画册,叫皇后吃瘪这件事叫他心情大好之外,之后每日看着她的行程,心里头都有些不大得劲。
  他的王妃每日的生活,委实太快乐了些。
  怎么他不在,宋寻月便同那重获自由的鸟一样,成天飞来飞去的。好似从前是他的存在禁锢了她似得,他也没干什么限制她的事儿吧?
  谢尧臣一行人很快回到建康府他自己名下的酒楼内,走的是后门,一进去,谢尧臣撤下蒙在脸上的面巾,边往里走,边朝辰安伸手:“今日的信,拿来。”
  辰安即刻去取,很快小跑返回,将信放在谢尧臣手上。
  进了屋,谢尧臣用脚勾过椅子,往炭盆边一坐,便将信打开,一手拿着信,一手伸到炭盆上头烤着。
  没看几行,谢尧臣蹙了眉,骂道:“皇后可真是会见缝插针。”
  辰安闻言亦是蹙眉,问道:“三爷,发生了什么?”
  谢尧臣道:“栀香说昨晚英勇伯府递了请帖给王妃,王妃今日去参加生辰宴,被人弄脏衣服,之后阴家的姑娘和孙媳,还有那郑三等人,便一直在水榭候着她。英勇伯府明面上谁也不跟,但私底下早就同阴鸿寿沆瀣一气。”
  辰安蹙眉道:“皇后贼心不死,定是想趁您不在,从王妃身上撬出点什么来。”
  “王妃如何应对此事?”辰安着急问道。
  谢尧臣眉宇间一片厌烦,莫名就想起前世。这种宴会,若换成宋瑶月,瞧见有人招呼她,怕是恨不能削尖脑袋凑上去,全不知宋寻月叫人得手没有?
  谢尧臣眉心紧拧,接着往下看,看着看着,他忽地笑了,眉宇舒展,随后连声道:“妙啊,妙啊……哈哈……”
  辰安面露疑色,又不敢去看谢尧臣手里的信,着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尧臣两指掸掸书信,道:“她更衣后没再回去,居然同英勇伯府三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玩了一下午叶子戏。阴家同郑家那三个女的,在冷风里冻了两个时辰!”
  辰安一愣,随即笑开:“哈哈……王妃娘娘可真是好福气啊。”这也能行。
  谢尧臣面上的笑意满满,无奈摇头。莫名便想起她之前同自己要鸟哨的画面,以及那天自己拿出滚香珠后,她那一副好奇至极又喜欢的模样。
  还别说,为了玩躲宴会,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谢尧臣哼笑一声,将那信放在眼前炭盆里烧了,随后嫌弃道:“没出息,她这就是小时候没玩过,眼下使劲找补呢。”
  换成宋瑶月试试,别说躲过去,便是栀香察觉了拦着,自己都得上赶着往人家套里钻。上辈子祝东风可不就是这么泄露的吗?
  听闻此言,辰安看向他们王爷,微微眯眼。他们王爷嘴上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可这脸上的神色,怎么瞧着却是一副极喜欢的模样。
  辰安陪着道:“如此看来,王妃全无攀龙附凤之心,倒和王爷是一路人。”
  “啧。”谢尧臣双手在炭盆上方翻来覆去的烤着,说道:“有无攀龙附凤之心,眼下还瞧不出来。许是诱惑不够罢了。”
  人嘛,欲望始终是填不满的,穿暖了衣服,就会想着穿更好看些,更好看之后,就会琢磨什么纹样更适合自己,找到适合的自己纹样,便又会想着纹样若能更精致些多好。
  眼下宋寻月看起来确实是无攀龙附凤之心,那是因为自己根本没她机会。若是给了,那可就不好说了,谁知她想要的会不会更多?
  而且……谢尧臣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辰安,义正言辞道:“她哪里和本王是一路人?本王是装纨绔,她是真纨绔!”
  欸?此话一出,谢尧臣愣住。脑袋转回来,本在翻烤的手停滞不动。
  对啊!她居然比他还能玩!!!
  就看看他离京这段时日,她都干了些什么,买料子,买玩具,买宅子……这几日重新修整宅子和庭院,用的还都是他的钱!
  虽然没多少吧,可他怎么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冤大头。
  娶个王妃回来,他得防着不说,还大把的花他的钱,完事自己除了多了个管家的人,什么都没落着。
  谢尧臣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眼神疑惑的看向辰安,长睫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随着他困惑的眨眼,一下一下的刷动。
  这一刻他深切觉得,他同水榭里那三个女的并无分别,甚至损失比那三个更大!
  她们只是冻了一下午,而他呢,被她灌酒那晚就给出去五千两,如今更是不知不觉间,连财政大权都交出去了。
  他脑海中忽地出现栀香信上描述的画面——“王妃浑然不觉,离府前告知郑小姐此行甚愉,神色真挚。”
  他忽就觉得,宋寻月那气死人的笑脸是对着自己的!
  他偷偷摸摸的查她,她不也是浑然不觉?最后拿到自己库房钥匙的时候,指不定同对郑三一样,觉得他是个顶不错的大好人呢。
  如此想着,谢尧臣神色愈发憋屈,但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憋屈,但就是很憋屈。
  辰安觉察到他们王爷神色不对劲,探问道:“三爷?您怎么了?”
  谢尧臣看向辰安,盯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的问道:“辰安,怎么自成亲后,本王越给越多?本王是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辰安面露疑色,细心琢磨片刻,问道:“没有吧?三爷,您给王妃管家权,是因查明王妃善良,并无坏心,再兼您心疼王妃幼时遭遇,这才交给王妃。是您明察秋毫,选择的结果,又怎么会认为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呢?”
  谢尧臣闻言,面上疑色少了不少,喃喃道:“也对……”
  可为什么就是感觉哪里不对?起初,他只是想着养到她病逝便算完了,可如今怎么感觉自己搭进去的越来越多呢?甚至这次出来,老想着抓紧回去,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谢尧臣缓缓站起身,若有所思的往净室而去,步履宛若幽魂,事情怎么变成了如今这般,他还没捋明白。
  而京城这边,阴婉枫当天回去便发起了高热,脑袋好似被下了紧箍咒,一下下的收着疼,疼的她眼泪花直冒,嘴里都开始说胡话。大夫又是扎针,又是放血退热,方才叫她迷迷糊糊睡去。
  她的嫂子吴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冻了那么久,自是害了风寒,虽没有高烧发热,但咳嗽鼻涕不止,鼻下皮肤都快擦烂了,双脚还因今日的久冻,直痒痒,涂了一晚上的药膏。
  郑黎云则同阴婉枫差不多,宴会结束后没多久,就开始发烧咳嗽。但她没到烧迷糊的地步,但她比阴婉枫和吴氏更痛苦,心里委屈到不能自己。
  长这么大,这是她过过最凄凉的一个生辰!真的好难过。
  更难过的是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没有完成!
  郑黎云缩在被子里,委屈的眼泪直掉,但还是不得不唤来婢女,硬撑着吩咐道:“去府里到处问问,今日琰郡王妃到底去了何处?”
  第53章
  你就一点没想本王?
  而宋寻月, 晚上沐浴出来后,栀香便已经将王府厨子列出的菜单呈上, 全部都是王府厨子能轻松拿捏的稀世菜品。
  宋寻月看着上头那些听都没听过的菜名, 委实有些迷茫。她真不知这都是些什么菜,这大晚上的,也不适合吃太多,而且这些菜, 看名字就是做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现在告诉厨房, 要等很久吧?
  她已经饿了, 本想着弄一碗羹汤就饭用了, 再休息会儿睡觉便是。
  可现在,她连该选那道菜都不知道。尝当然是都想尝尝的,只是今晚天色已晚, 又饿, 等明日再慢慢品尝吧。
  念及此, 宋寻月看向栀香,道:“这么晚了,要不先简单弄碗羹汤,明日再点。”
  栀香闻言点头,随后对宋寻月道:“明日三餐王妃可以今晚先选,这单子上有些菜品格外费神, 怕是得今晚就备起来。”
  “哦……原是如此。”宋寻月再次看向菜单, 忽有一种连吃饭, 都变成了仪式和享受的感觉。
  宋寻月眉宇间泛起期待的神色, 目光再次回到手里的菜单上, 看着那一道道的菜名, 舌尖不由舔了下唇。
  她看了半晌,伸手指着菜单道:“黄焖鱼翅,八珍鲍鱼羹,还有西湖醋鱼……”
  西湖醋鱼是地方名菜,许是没有其余的珍贵,但胜在特色,她早有耳闻,只是未曾尝过。方才在菜单上见到,便毫不犹豫的点了。
  宋寻月点了十道菜,作为明日的三餐,转头看向栀香道:“十道菜够我吃了,往日王府按规制上的菜,委实多了些。”
  栀香闻言笑,随后点头道:“十道也成,虽少了点,但道道费时费力,胜在精致。”
  宋寻月冲她一笑,将菜单放在自己桌上:“这单子就放这儿吧,我每日点几道尝尝。”
  栀香应下,转身吩咐厨房。
  不多时,栀香送了今晚的羹汤进来,配一碗松软的白米饭,宋寻月用过后,又跟屋里几个婢女完了一会儿打马戏,便上床睡了。
  第二日晨起,用过早膳后,宋寻月便又去了自己宅子。头几日确实很忙,处处需要吩咐,她得一直跟着。
  但从今日开始,该吩咐的已经吩咐的差不多,她只需每天上午去转转,监一下工,再看看是否有实际不合心意之处,重新改一改,基本没什么其他事。
  晌午时分,宋寻月回王府,进屋净手后,厨房的饭菜便端了上来。
  待宋寻月坐下,栀香一道道的介绍道:“王妃,这是黄焖鱼翅,这是鲍鱼羹,这羹汤极是费时,用鸡、鸭、鹅、鸽、鱼、虾、蟹、参八种食材以久蒸的方式馏出汤汁,再用此汤汁熬制鲍鱼做成,乃美食中的极品。”
  宋寻月闻言愣住,看着眼前那盛在巴掌大盅里的鲍鱼,一时大开眼界,八种食材蒸馏出的汤汁,就是为了炖这一只鲍鱼?
  一旁的星儿更是瞪大了眼睛,只觉心绞痛!
  她看向栀香,不敢置信的问道:“整只的鸡鸭鹅,还有鱼虾蟹,就只是为了蒸馏出汤汁炖一只鲍鱼?”
  栀香失笑,点头道:“正是。”
  呜——
  星儿心疼哭了!整只的鸡鸭鱼啊,还有鱼虾蟹,居然只是当食材!而且还只是蒸馏汤汁!连肉都见不着,这若是放在从前,哪怕能吃到其中一样食材,于她和小姐而言就是过年了。
  她好心疼啊,这样吃真的不会遭天谴吗?
  星儿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蒸完汤汁后,那些食材去哪儿了?扔了吗?”
  栀香笑笑道:“按理来说是弃之不用,但我们王爷素来节俭,大多会叫厨子做成别的菜,赏给府里下人。”
  啧,宋寻月听着栀香这话,不由嫌弃的撇了撇嘴。
  你们王爷素来节俭?哈哈,真好笑。
  笑归笑,只是这做菜的法子,宋寻月亦觉过于奢侈浪费,但看着那鲍鱼羹,却又真情实感的想吃!她在心间暗暗发誓,栀香给列的单子上的菜,全部只吃一次,等尝过后,她再也不吃了。
  宋寻月的食欲一下被勾了起来,她照旧只留下星儿伺候,放了寄春等人各自去吃饭,便在椅子上坐下,准备享用今日的美食。
  谢尧臣离府前那一两日,基本都是来和她一起吃,可怜星儿只能吃点他们俩吃剩下的,但是最近谢尧臣不在,星儿自是回来陪她一起吃饭。
  待门关上,宋寻月便指着那鲍鱼羹道:“星儿快,我要吃这个。”
  星儿脸上心疼的神色尚未褪去,她苦哈哈的将鲍鱼羹端到宋寻月面前,递了汤匙给她。
  宋寻月舀了一勺汤汁抿了一口,一时只觉口中百味横生,各种食材的香味都在舌尖上跳跃,汤汁又黏而不腻,分明是汤,可在口中的感觉,却像丝绸一样顺滑。
  太!好!吃!了!
  她忙又舀起一片鲍鱼,咬了一口,那鲜香直冲天灵盖,好吃的都快哭了!呜呜呜,谢尧臣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这一刻,她又深切的可惜起来,谢尧臣要是她真正的夫君就好了!
  吃了半盅,她将那碗羹推到星儿面前,对她道:“好吃!你快快尝尝!”说着,宋寻月继续回味口中残留的无穷香味。
  星儿咽了口吐沫,虽然心疼的要死,可她也馋……呜呜呜,她好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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