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眼光变了,感受自然也就变了。晏子诚开始注意微小的细节,开始留意方乔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很快就发现了方乔身上特别的魅力,像是阳光一样,温暖不灼人,但是却无处不在,让人在不经意间沉迷其中。
  方乔端着手机讲了半天,好歹把母亲大人糊弄过去了,这才挂了电话。
  方乔的妈其实挺俗气的,喜欢八卦,品味不高,爱占些小便宜……但是很真实,也很简单,大而化之的脾气,没有什么小心眼儿,最重要的,是她很爱方乔。晏子诚听着方乔在电话里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突然觉得有点羡慕。他妈也爱他,但是也许是因为顾虑着他的身体,所以总是活得小心翼翼,过得仔仔细细,短暂的一辈子走下来,还从来都没有随着自己的性子活过……
  “你妈挺好的。”晏子诚看着方乔,轻声说了一句。
  方乔愣了愣,道了声谢谢,两人便结伴往机场出口走去。走出去两步,方乔突然凑近了些,悄悄拉住晏子诚的手,勾起嘴角笑了。
  机场里人来人往,他们挨得很近,又有冬天的外套挡着,一时倒也没人发现两人的异状。晏子诚瞥了方乔一眼,什么都没说,手掌翻转,与他十指相扣。
  他们离开北京的时候,那里正下着冬天的第一场雪,细细碎碎的冰凉彻骨,就像那个城市留给晏子诚的记忆一样,既冰冷,又寥落。
  他们回到成都的时候,这里正下着冬天的第一场雨,点点滴滴的温润无声,就像这个城市即将带给方乔和晏子诚的未来一样,既缠绵,又辗转。
  晏子诚把手伸出伞外,雨滴敲在手上,留下湿润的痕迹。这一趟来回,他失去了北京的家,却得来了身边的恋人,一正一反,倒也不算吃亏。只不过,眼下这份年轻而稚嫩的爱情,究竟能够走到人生的几何呢?
  沾了雨水的右手冰凉,被方乔握着的左手却温热,就像遥远而模糊不清的未来一样,有着两条截然不同的岔路,究竟是走到哪里,还待他们慢慢摸索。
  “学长,别往外伸手了,大冬天的多冷啊……”他正想着,方乔突然把他的手腕扯回来了,握到自己手里暖着,冻得发僵的指尖接受到热气,渐渐恢复了知觉,暖意从掌心里升起,不一会儿,左右手的温度就差不多了。
  晏子诚低头看着,突然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优柔寡断的像个娘们儿,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还不如享受当下。
  “走吧,回学校吧,把假销了,你还能赶上下午的课。”
  “学长,你居然知道我的课表!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你手机自动提醒的,我碰巧看到了。”
  “……”
  一回学校,晏子诚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作业和工作里,一时顾不上方乔了。
  请假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撒欢的时候有多快乐,事后就有多痛苦。在北京的将近半个月里欠下的课时和作业都得一一补回来,全都摞在一块,跟催命的似的,直接消磨掉了晏子诚的后一个月。
  等到他终于打理好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时间也踏入了一月份,离期末也不远了。
  影艺学院的期末考试还是挺变态的,大三和大四一样,采取专业合作的方式,导演系文编系表演系三大专业为主,化妆、灯光、设计等小专业为辅,一起排一出正儿八经的舞台剧,在全校公演三天,专业老师评分,最后挨个出成绩,落实到每个人的头上。
  大学里面,需要合作的作业最是费神,更何况是这样的一百来号人的大作业。晏子诚接到作业要求的时候,就觉得脑仁发疼,和杨泽两个人相顾无言,恨不得掐死布置作业的老师。
  杨泽是导演系的领头羊,晏子诚是文编系的台柱子,两个人都逃不开这事儿,注定清静不了,又要累死累活一个月。
  “想要拿个毕业证,也是不容易……”杨泽弹弹那张写满了字的作业要求,感慨道:“当初高中的时候,听说大学特幸福,混着混着就过了,全他妈是骗人的!”
  “这个可就分人了,不也有人忽悠忽悠就过去了么?”晏子诚笑了笑,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分配人员,一边随口回了一句。
  这倒是句大实话,这种事情的确分人,有人辛辛苦苦的为了作业呕心沥血,就也有人毫不在意只管临时抱个大腿。要是不在意综测那点分儿,其实大学也可以很容易的混过去,60分和90分都是及格,反正最后都能毕业,拿到的毕业证,也都长得一个样。
  当然了,晏子诚和杨泽都不是那么浑的人,学得又都是感兴趣的东西,要是真的浑浑噩噩过上三年,到了最后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别说别人了,就连他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所以杨泽抱怨感慨了半天,最后还是乖乖搬着凳子凑过来帮忙了。
  晏子诚的桌子小,地盘也小,两人紧紧巴巴地挤在一起,就只能身子贴着头靠着,一幅亲密无间的样子,埋头在那张白纸上勾勾画画。
  方乔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他下意识的顿了顿脚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喜欢这种情绪,本来就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占有欲,会让人缺乏理智,缺乏判断力,就只想把那个人扣在自己的地盘里,半点都不肯相让。
  眼下就是如此,虽然方乔心里门儿清,杨泽是个有女朋友的直男,不可能和晏子诚发展出什么感情,但是那毕竟是晏子诚曾经暗恋过四五年的“梦中情人”啊!有句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晏子诚得不到的这个“最好的”,就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着,和他一个屋住着,临床睡着,亲密挨着……难道晏子诚心里就能半点感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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