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好像有大病 第18节

  石奴吐了一口血,说不出话来。花如意的目光闪烁,道:“白堂主不在……不在洛阳城中。他行踪不定,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两个人口中也没什么实话,但徐怀山打了他们一顿,也能震慑白子凡。他冷冷道:“让你主子别再躲了,本座的耐心有限,不想跟他再玩下去了。”
  花如意打不过他,只能忍气吞声,道:“是,我一定转告白堂主。”
  再耽搁下去,金刀门的援兵就要到了。徐怀山达到了目的,便高抬贵脚放了石奴。他转身招呼道:“走。”
  一群人便如来时一般,列成两队,簇拥着徐怀山走了。
  李清露刚溜到门外,徐怀山便大步走了出来。他像提猫崽子似的,一手提住了她的脖领子,道:“跟我走。”
  李清露十分不情愿,奋力挣扎道:“我不跟你走,我要回家,你带我去哪儿啊!”
  徐怀山一脸冷漠道:“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后本座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乖乖跟着就是了。”
  第十四章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金刀门的地界,因为有徐怀山在,金刀门的人也不敢来追。
  李清露挣扎了一路,喊的嗓子都哑了,却没人理会她。
  徐怀山终于被她烦的不行,放开了手道:“你这丫头也太没良心。本座把你救出来,你不等我就要自己溜了?”
  李清露心想:“我跟你也不是很熟,为什么要等你?”
  她虽然这么想,嘴上却诚恳道:“徐教主,多谢你救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只能回去早晚三炷香,祈求你平安如意。”
  徐怀山垂眼看着她,道:“所以呢?”
  李清露小心翼翼地道:“所以……你能放我走了吗?”
  周围的侍卫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有些不知好歹,却又透着一股天真气。天底下的漂亮姑娘有不少,这么有趣的却也不多见。大约教主就是相中了她这一点,才兴师动众去接她的吧。
  徐怀山一脸淡漠地说:“不行。”
  李清露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四下环顾,周围都是业力司的人,没有人会帮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最近是倒了什么霉,刚出了狼窝,又掉进了虎口。徐怀山抓着她的手腕道:“走吧。”
  过了好几条街,来到一个安静的所在。前头是一个颇大的宅院,上头挂着个黑漆的门匾,用金漆写着天覆堂三个大字。门前有两个威武的石狮子,又有两列侍卫守着大门。
  一群人见了徐怀山,立刻抱拳行礼道:“恭迎教主。”
  徐怀山嗯了一声,带着一众兄弟走了进去。庭院中花木葱茏,地上铺着整整齐齐的青石砖,房屋也建的十分精巧敞亮。过了前头一进,后头还有好几进院,住着不少人,是业力司在洛阳的堂口。
  李清露像个不愿跟大人走的孩子,一直在抵抗他,但几乎没什么作用。进了院子,徐怀山把手一放,李清露接连倒退了好几步才站定,怒道:“你干什么?”
  徐怀山没理会她,扬声道:“来人。”
  几名侍女闻声过来,纷纷道:“教主,有何吩咐?”
  徐怀山道:“给她弄点吃的。再打点水来给她洗个澡,换身衣服。看好了别让她跑了。”
  侍女们答应了,上前福了一福,道:“姑娘,跟我们走吧。”
  李清露警惕地后退一步,道:“我不去。”
  几名女子上前来挽着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走了。徐怀山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是刚才被她吵得不轻。片刻他垂眼一笑,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迈步走进了花厅。
  天覆堂的堂主赵鹰扬听说教主来了,连忙到前厅来迎接。他进门抱拳行礼道:“拜见教主。”
  徐怀山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一派轻松的态度道:“不用客气,坐。”
  两人对面坐了,徐怀山有一阵子没来洛阳了,这次过来巡查堂口,刚到就随手救了个小姑娘。徐怀山喝了口茶,道:“最近这边怎么样?”
  赵鹰扬道:“金刀门的人还算老实,最近没有异动。听说姚长易最近要回总堂来,好像要见什么人。我让探子去看,他们神神秘秘的,也瞧不出个究竟来。”
  徐怀山寻思着大约就是玲珑锁要送到了,他亲自来瞧一瞧。但那东西现在下落不明,唯一知道玲珑锁下落的人却在业力司的手上,姚长易定然会大发雷霆。
  徐怀山对玲珑锁不感兴趣,不过就算一时杀不了白子凡,能气一气对家的门主也是件好事。他露出了一抹微笑,淡淡道:“继续盯着,看姚长易接下来要做什么。”
  赵鹰扬答应了,又道:“前阵子青红两位将军来过这边,待了半个月,最近去地载堂了。”
  徐怀山嗯了一声,道:“本座一向对你放心,那两个人就是照例过来转一转,不必在意他们。”
  赵鹰扬道:“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属下明白。”
  业力司自教主以下,又有二将军,三堂口,四营主。其中青红二位将军是教主的护法,除了护卫教主之外,还身带功过簿,负责巡查教中各处。青将军铁面无私,负责记录教中各人所犯的错误、不得力以及触犯教主和教规之事;红将军能言善辩,记录各人所做的功德、为教中立的功劳。到了年底,大小头目会回无量山述职。教主便能依据功过簿对各人进行赏罚。
  从前的教主孙孤诣十分严苛,对犯错之人动辄施以极刑。教中众人见了青红二位将军,就如同见到了他的耳目,都十分恐惧,生怕行差踏错半分被狠狠记上一笔。业力司传到徐怀山手上,他待人还算宽和,青红二两位将军虽然也时常到处巡查,但教众见了他们也没有那么心惊胆战了。
  赵鹰扬一向对本教忠心耿耿,徐怀山对他十分放心。他大体上看了一遍近半年来天覆堂在洛阳的流水账目,又看了人员增减的名单,对这边的情况有了数。他起身道:“本座就过来看一眼,也没别的事。”
  赵鹰扬连忙道:“属下已经让人把您的卧房收拾好了,教主随时可以休息。”
  徐怀山想了想道:“刚才我带来的那个小丫头在哪里?”
  赵鹰扬道:“在后院西厢。”
  徐怀山嗯了一声,出门便往后宅去了。
  李清露被几个女子强行脱了衣裳,按在澡盆里。洗澡的盆里飘着玫瑰花瓣,几个侍女拿着成瓶的蜡梅花露倒进来,盛花露的瓶子都是琉璃镶金的。白腾腾的蒸汽弥漫开来,香的她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像被埋在花丛里似的。
  李清露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她从小没受过这种待遇,感觉像是被送上祭坛的猪牛羊三牲,洗刷干净、披红挂彩,马上就要被人一刀把头斩下来了。
  她双手扒着木桶,几次想要站起来。侍女们笑着把她按了回去,温声说:“姑娘别怕,我们教主人很好的。一会儿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保证你衣食无忧,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李清露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一心想要逃跑。好不容易洗完了澡,侍女捧了新衣裳来给她。李清露先前的衣裳已经撕破了,只能换上了新的。
  白色的衣裙是丝绸制成的,衣袖和下摆上以金线绣着流云纹。外衣的领口是金色的,里衣是黑的,棉布质地,穿在身上很舒适。外面的裙子轻盈柔软,在光照下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行走时又如同水波流动,十分华丽。
  一名侍女为她系上了腰带,墨蓝色的丝绦垂下来,点缀出一抹亮色。又有人给她梳起了发髻,戴了个金制的凤纹分心,上头镶嵌着明珠,把她衬得柔美华贵,如同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一般。
  一众女子互相看了一眼,小声赞叹,觉得教主果然有眼光,带回来的这姑娘确实不同凡响,稍微一收拾就是个美人。
  李清露站在镜子前,见里头映出自己窈窕美丽的模样,有些不自在。她小声道:“这衣裳很贵吧。”
  众女子笑了,带头的侍女道:“区区一件衣裳,又不值的什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你稍坐片刻,咱们这就送饭过来。”
  女子们行礼退下了,李清露往外一瞧,见走廊上站着几个挎着刀的侍卫。庭院里每隔一段路便有几个侍卫站岗,守卫的十分森严。
  她坐在屋里,正在寻思怎么才能逃出去。吱呀一声响,徐怀山推门进来了。
  他站在门口,端详着李清露,似乎十分满意,道:“不错。”
  李清露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皱眉道:“你干嘛让她们这样?”
  徐怀山道:“收拾一下嘛,干干净净的,看着也舒服。”
  几名侍女端着盘盏进来了,在桌上摆满了菜肴,福了一福,掩门出去了。
  徐怀山在桌前坐下了,道:“吃饭。”
  徐怀山一扬下巴,李清露看着他面前的空碗,明白了他是要自己伺候他。
  李清露心里腹诽他是个爱摆谱的魔教头子,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用勺子压实了,心里想:“噎死你。”
  徐怀山对她表面上的顺从很满意,接过碗来开始吃饭。李清露一天没吃东西了,又东跑西颠的受了不少惊吓,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么多饭菜,他一个人又吃不过来,只让她看着,也太残忍了。
  徐怀山晾了她片刻,抬头看了她一眼,道:“站着干什么,你也吃啊。”
  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走,李清露想反正也不是头一次跟他一起吃饭,便在对面坐下了。她饿坏了,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狼吞虎咽地扒了下去,完全没了半点淑女的样子。
  徐怀山吃了半碗饭,停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她。
  李清露干吃了一碗米饭,噎得够呛,捂着胸口直咳嗽。徐怀山实在看不过去,给她盛了一碗莼菜汤,道:“喝一点,别光吃饭,吃点菜啊。”
  李清露不敢劳动他给自己盛饭,下意识站起来了。徐怀山笑了起来,道:“你怕什么?”
  李清露抹了一下嘴,道:“我没怕。”
  她那一下没把嘴上的饭擦干净,一说话,一粒白米饭掉了下来。
  徐怀山一手扶额,笑得肩膀都在打颤,仿佛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李清露觉得有些丢脸,心想:“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敲锣打鼓地追了我一天一夜,我也不至于饿成这样。”
  徐怀山笑够了,道:“坐下,把汤喝了。”
  他的态度虽然和气,却透着一股威严。李清露不敢违逆他,只好坐了下来。
  她喝了一口汤,里头不但有莼菜,还有火腿丝、鸡脯肉、虾仁和竹笋,滋味十分鲜美。李清露以前在道观里哪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碗汤喝完,她浑身舒展,就连看徐怀山都没有之前那么不顺眼了。
  吃完了饭,徐怀山敲了一下银铃,便有侍女进来撤去了桌上的盘盏,送来了香茶。
  李清露端起茶喝了一口,徐怀山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手上是怎么回事?”
  她手上烙着的水波痕迹经过秋云师太的治疗,已经有些模糊了。现在皮肤红通通的,说实话,治了比不治难看。
  李清露下意识把手缩了起来,道:“没什么。”
  徐怀山对他姐做过什么依稀是有印象的,知道这痕迹是钟玉络打上去的。他道:“这还能看么,谁给你弄成这样的?”
  李清露小声说:“我师父给我用了药,她是为了我好。”
  徐怀山明白了,那帮道姑不想跟业力司扯上关系,就算把这小丫头的手废了,也要把这个痕迹去除掉。
  他嘲道:“好个疼徒弟的师父,弄得这么血肉模糊的,还说是为了你好么?”
  李清露心中有些生气,暗道:“要不是你给我按下了这个印子,我也不用受这么多罪。”
  她这么想着,越发不愿意待在这里了。她看窗外的天色,已经过了午,也不知道大师姐和小姜在什么地方。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陷在这里,不然一定会来救她的。
  小姜那么信任自己,把珍贵的玲珑锁交给她护送。她却被困在这里,连消息都传不出去,实在很对不住他们。
  想到这里,她忽然打了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徐怀山道:“怎么了?”
  李清露的头上嗡地一声出了一层冷汗。她想起当票还夹在鞋底里,而那双鞋子跟破掉的衣裳一起,已经被侍女们收走了。她着急道:“我的衣服和鞋子呢?”
  徐怀山淡淡道:“扔了。”
  李清露道:“怎么能扔了!”
  徐怀山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都破破烂烂的了,还怎么穿?”
  李清露急道:“那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快帮我找回来!”
  她说着往门外走去,一边道:“你扔哪儿了?”
  徐怀山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小纸片,夹在食中二指之间,道:“你是要找这个么?”
  李清露回头一望,见他手里夹着的正是自己藏在鞋底里的当票,顿时睁大了眼。这些人都是老江湖,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早就把她浑身上下都摸透了,自己的这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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