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27节

  不久后,长孙蛮小手一挥,雄赳赳气昂昂,指挥她爹:“去那儿!那儿的灯笼最好看!”
  长孙无妄对此很有些头疼。他没想到送了这么多年的小玩意,自家闺女对这些东西还有浓厚兴趣。
  男人无奈道:“阿蛮,等逛完这处就该回去了。”
  长孙蛮毫不犹豫应下:“好啊。”
  反正她也看够了,洛阳夜市的确比长安繁华不少。
  两人随着人流走到灯笼摊。长孙蛮手上捏了两串糖人儿三串冰糖葫芦,脑袋上顶着颇有异域色彩的小胡帽,白边绒花,衬得小脸儿玉雪可爱。
  她生得白,眼睛又大,看上去实在不像洛阳里的平常小孩儿。打眼望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胡人家的小闺女。
  长孙蛮在她爹怀里坐着,凭借地理优势,昂起下巴往下面一望。煌煌灯火下,视线中却突然撞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木架上挂着排排灯笼,火红的光打在小郎君脸上。他撑着膝盖,俯下身细看灯画,群青色的绫带垂在耳旁,眉眼迎着烛光,漂亮得夺目逼人。
  长孙蛮惊喜:“魏山扶!”
  第29章 洛阳
  听到呼唤,他眼眉一抬。
  透过憧憧人影,戴着尖尖胡帽的小姑娘鹿眼澄澈,她趴在男人肩头,朝他用力挥着手,天真娇憨的模样像极了灯上幼鹿。
  “……长孙蛮!”
  魏山扶站直身,也顾不得还没猜出的谜底,手上碎银一抛,提着那盏灯笼小跑过去。
  “真的是你长孙蛮,你居然会在洛阳。”
  “你呢?你怎么也跑过来了。”
  魏山扶昂着头,看她挥挥小拳头。男人无可奈何,只好把她放下。
  等小伙伴站稳了,他才扬扬眉梢,得意道:“我当然是来参加万寿宴的。你往年都没来过,不知道这里有多好玩儿。”
  长孙蛮刚松开拳头,闻言又硬了。她比划两下手,几串糖人儿糖葫芦开始耀武扬威,“看见没,这都是我爹给我买的。”
  魏山扶撇嘴,小灯笼一晃一晃,淡淡的光打在他下巴。
  他言语里颇为嫌弃:“不是吧长孙蛮,你都多大了,还要吃糖人儿。我五岁开始就不碰这些玩意儿了。”
  “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那是被你爹禁的。真不知道以前是谁吃不到糖,满地撒泼打滚来着。”
  长孙蛮当着他面咬了一颗冰糖葫芦。
  灯火辉映,蜜糖光泽透亮,随着那张嫣红小嘴儿一咬一合,“咔嚓”一声,清脆脆得让人浮想联翩。
  回想起记忆里甜滋滋的味道,魏山扶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他别过脸,强撑住男子汉大丈夫的威严,急急否认:“胡说!我那是自己想开了,才不是我爹禁的。”
  咬碎糖衣,酸酸的山楂从舌尖滚至咽喉。长孙蛮被这道酸意逼得不自觉眯起眼睛,她迅速背过身,埋在她爹衣袍里,小脸皱成了苦包子。
  魏山扶莫名其妙。
  他探出手戳了戳小姑娘的背,问:“该不会是说不过我就急哭了吧?你可别跟林滢学那一套啊,我前几天才被她整的够呛。因为她,我爹把我看得更严了。天知道我从我爹眼皮子底下跑出来,多么不容易。”
  牙酸的劲儿一过,整个人就缓过来了。长孙蛮深呼吸几口,揉了揉腮帮子,握着糖葫芦英勇转身。
  她气沉丹田,递出手里剩下两串糖葫芦,忍痛割爱道:“你好惨,我真心疼你。喏,基于我们之间深厚的父子情谊,我决定把这剩下两串送给你。你安心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爹的。”
  魏山扶喜出望外,他接过糖葫芦,眉飞色舞夸奖长孙蛮:“你可真厚道!不枉我帮你去翻平就…唔!”额头迎面撞上一颗爆栗,他吃痛抬头,看见后面还立着笑面虎燕侯。
  魏狗瞬间清醒,想起了掖庭官署的捉x现场。
  小姑娘眉眼弯弯,小手自然放下,“呀,魏山扶,我还以为你脑袋上长包了呢。原来是我看错了。”
  ……你才脑袋有包!
  魏狗磨磨牙,目光恨恨的咬了口糖葫芦。
  一瞬间,极为浓烈的酸涩感从牙根直冲头顶,小郎君恶狠狠的表情陡然僵在脸上。
  长孙蛮捧腹大笑。
  她笑得乐不可支,小胡帽从头上滑落,有几缕碎发都黏在了糖人儿上,“魏狗,你可真逗。这么些年没吃糖,总得尝尝鲜,给你倍儿棒的牙口开个光。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长孙蛮!”魏山扶气得怒发冲冠,另一只手上的灯笼也跟着摇摆,里面烛影猛晃。
  被唤者连连摆手,高举手里那根活灵活现的糖兔,安抚道:“别急别急,我这儿还有糖人儿,货真价实全是糖,保证让你甜到忧伤!”
  魏山扶揉揉腮帮子,没好气的接过来。
  长孙蛮蹲下身,摸着他那顶小灯笼仔细瞅着,“弄了半天,你偷跑出来就是为了猜灯谜呀。”
  “当然不是!洛阳城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猜灯谜只能算小菜一碟,往另两处胡人住的街市里,还有更热闹刺激的西域杂耍。听说,”他俯下身,凑到长孙蛮耳朵边,“他们还能把死人变活呢!”
  长孙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站起身,满脸嫌恶:“你能不能说些阳间的话,我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魏山扶踩着石头,扬眉吐气一笑:“长孙蛮,你可真逗。这些话三岁小孩儿都骗不住,你还信。”
  长孙蛮拳头硬了。
  他却突然瞅眼长孙无妄,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附耳过来。
  长孙蛮古怪盯他一眼,没动。魏山扶摊手,大大咧咧说:“你不听别后悔。”
  这句话直接把记忆拉回了那天马车上。长孙蛮心头咚咚直跳,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个什么,却被她爹一手抱了起来。
  “阿爹?”
  长孙无妄擦了擦她的小花脸,温声道:“出来很久了,我们该回去了。”
  长孙蛮看向魏山扶,后者眉毛一挑,咧开嘴,笑得唇红齿白:“我事先说好,我可是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不听。”
  她小拳头一紧,纠结地求助她爹。
  她爹低笑出声:“现在确实很晚了,要不明天再叙?你若是愿意,可以来西九客栈,不过事先说好了,只许你一个人过来。要是有其他人跟着……”
  他顿住话,意味深长地盯来一眼。然后抱着怀中小人儿,转身往来路走去。
  魏山扶微微收紧灯杆,扬声道:“我爹管得严,我明天还不一定能出来呢。”
  长孙无妄驻步。他侧过身,声音散漫:“我可是听说魏小郎君巧捷万端。若是连一道门都出不来,魏叔丘的脸怕是要被你给丢尽了。”
  魏叔丘,正是教养魏山扶长大的祖父魏太尉。
  长孙蛮眨巴眨巴眼,在她爹和魏狗之间来回瞅着,只感觉蔓延着一股莫名紧张的气氛。
  末了,还是魏狗轻哼一声,打破了沉闷。
  “老头子说得果然没错,你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
  回去的路顺畅了许多。大概是夜已深了,街上人流渐少,两侧花灯也明明灭灭,一派灯火阑珊。
  长孙蛮缩在她爹怀里,小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她耳鬓有些发痒,伸手去扯小胡帽,试图抠抠脑袋,却被男人一手按住。
  “街上风大,好好戴着帽子,等回了屋再取。”
  长孙蛮瘪嘴,“好吧。”
  她像只霜打的茄子,歪歪靠在男人肩上。
  长孙无妄低眼觑她,轻笑着拍拍小脑袋,哄道:“不是闹着要出来玩儿?”
  小姑娘闷闷应了声:“我有些想阿娘了。”
  男人垂下眼睫,“等会儿你就能见到她了。”
  “可是我想跟阿娘一起看花灯。”长孙蛮来劲儿了,她直起身,小胳膊撑在男人肩头,“每年上元节,长安街上有可多花灯了,但阿娘从来都不去看。阿爹,我也想和阿娘一起过一个上元节。”
  长孙无妄颔下发紧。他不动声色抬起眼,视线望向茫茫长街的远方,“从来都不去看吗。”
  那道声音又轻又低,加上周围走动的人声,长孙蛮愣是没听清。
  不过,她思绪向来跳脱,这会儿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阿爹,魏山扶刚刚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呀,你难道也认识魏太尉吗?”
  旁边有推车小贩行走,男人护住她,微微侧过身。
  等人错身而过后,他才慢悠悠说了句:“你不是去平就殿翻了册子。”
  “是啊,这有什么关系吗?”
  长孙无妄又睨她一眼,点头:“关系挺大的。那条因楼氏而被罚课业的记录,正是魏叔丘那老头子一笔笔记上的。”
  “……。”
  长孙蛮张大了嘴巴。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爹,爹你是说,你跟阿娘都是魏太尉的学生?!”
  “唔。差不多吧。”
  所以到头来,这剧本里最狠的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是魏叔丘一手教出来的狼灭。
  长孙蛮开始自我循环式震惊。
  已至半夜时分,西九客栈门口,人影寥落。
  刚要跨进大门门槛,长孙蛮就感觉自己爹身形微顿。她疑惑直起身,四处张望,却看见从楼梯疾步走下的几人。
  领头的赫然是她最熟悉的王野,换了一身靛蓝学子袍,长发半束,完全看不出往日里的半分肃杀。
  长孙蛮暗自感慨,这可比何错那身糙老爷们顺眼多了。
  剩余三人跟在他身后。
  中间那人黑袍劲装,眉眼落拓,乍眼望去,隐隐有几分侠义风骨。他似乎也看到了长孙无妄,脚下步子一停,继而面色如常地走过来。
  长孙蛮看着他越来越近,直至停在跟前,俊朗的五官凸显无疑。他笑容满是疼惜,道:“你就是阿蛮?”
  小姑娘仰起头,脸带疑惑,脆生生问:“你是谁?”
  “我是你娘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逢叔叔。”
  他抬起一只束着皮革的手,想要摸一摸长孙蛮的脑袋。在刚要触近时,瞬间被另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狠狠捏住。
  小姑娘不安的撇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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