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节

  光晕无声漂浮着,谁也不知道这一瞬间天帝内心掀起了久违的涟漪,终究化作无声的叹息,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第1155章:异口同声
  “总之,我不会让她回去。”帝仲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厌烦的回道,“要么你派兵过来追捕逃犯,要么你放下身段亲自出手,无论哪一种都会违背你定下的规矩,同时还会暴露破军潜逃的真相,呵呵……要么,就互不干涉,破军我一定要杀,潇儿我也一定要救,其它的事情不需要神界插手。”
  光晕不急不慢的看着他,轻叹:“本座知道你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特殊的烙印,那不是普通的用来转移伤病的法术,你很清楚把她送到魔心深种的煌焰身边去会发生什么,但又不得不依赖天火的力量去消灭死灰复燃带来的反噬力,因为煌焰虽然能拖着破军无法再次逃走,自身的状态却差到无法预料,消除他的反噬力,不仅能救他,还能避免节外生枝。”
  帝仲笑了笑,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两位同修东皇和曦玉,为了追求修行的极限,他们放弃了一切选择和天地共存,那时候的他们是不是也像真正的神祇一样冷眼旁观着人世间,看尽世态炎凉和悲欢离合,是不是也曾感慨过飞蛾补火不自量力,又或者被某些逆天之行震撼过内心?
  他无从知晓,但光晕已然洞穿了他的全部心思:“可无论哪件事,你的胜算都不高,不怕双线溃败,一无所有?”
  帝仲平静的开口:“三成的胜率也是胜,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只有等着破军绝境逢生,到时候所有人都要死,当然,这和你的神界没有关系。”
  光晕没有出声,但帝仲话音刚落的一刹那,神秘的黑暗空间莫名有了一丝丝的晃动,顿了片刻,光晕的中心毫无预兆的延伸出一条璀璨的光线,直接钻入了神裂之术的残影里,不等帝仲反应过来,天帝的叹息呢喃又起:“你这幅状态太勉强了,本座暂且帮你恢复躯体,等杀了破军,带天火回神界凝渊之野来见本座。”
  他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但那缕光线已经让神裂之术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血肉的触感一瞬间恢复,久违的温暖充斥着每一个细胞,然而帝仲只是阴霾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甚至在一秒就愤怒的挥手拒绝:“不可能。”
  “不回来,身魂俱丧,神裂之术也会彻底涣散,你必死无疑。”
  “不用你费心。”帝仲坚持的再次拒绝,同时黑暗的空间再次摇晃起来,微弱的光渗透进来,是从外部受到强大的攻击而出现了细细的裂缝,光晕里的声音沉默半晌,低语,“他来了,从那枝城来到三途道,这么短的距离他还要风冥帮忙,人类的身体当真脆弱。”
  “人类的身体虽然脆弱,人类的精神却很顽强。”帝仲冷笑着,不置可否的反驳,光晕并不回应,继续说道,“自从他出现在天火身边,本座就察觉星位图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真的是很奇妙的变化啊,他虽有着凶兽和你的血脉传承,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力量已经被稀释到微乎其微,如果你不苏醒,他也只比普通人略强一点而已。”
  “天火尚在昆仑山之时,本座其实并不喜欢这个男人,他的出现导致天火自身的轨迹消失,他是变数的初始。”
  “你苏醒之后,古代种和上天界两种强大的力量同时在他身上觉醒,可惜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他新伤旧疾堆积成山,几乎已到奔溃的边缘。”
  “雪原决战他的状态已经非常的差了,能强撑着精神打赢最后一战,也让本座叹为观止。”
  “其实一直到那一刻,一切都还在本座的掌握之中,无论是溯还是澈,她们消亡之前就会有新的火种诞生,因为死去的只是凤凰的躯体,并非神界的天火,但她没有,她是最后一个,她是本座一手安排,只为了救你而出现的。”
  “真正的失控是从你们回到终焉之境开始的,虽是你主动放弃了复生的唯一机会,但他竟然也能从长达三年的昏迷中苏醒阻止天火,你们携手将星位图推向了未知的轨迹,从此命途里的所有人都变得不可预料,连本座也无法勘透天机。”
  “在那之后,本座便对他格外注意——他有很多弱点,每一点都足以致命,但这恰恰也是他的优点,是‘人类’这种生物独有的矛盾。”
  “天火会对他动情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从有意识开始到逐渐修成神女之身,那样天真烂漫的性格却也没有对诸神动情,唯独……唯独作为逃犯去了人界,对一个人类动了真心,为他饱经磨难,为他受尽屈辱,却还是会在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将所有的不快抛之脑后。”
  帝仲还在安静的听着,光晕却在这一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才悠悠叹息,似有所想的道:“不过既然来了,正好有件事情本座可以告诉他。”
  话音刚落,刺目的白光竟然直接穿透了空间,萧千夜的手臂剧烈的痉挛起来,他明明只是提剑砍向一个形似间隙的空间之术,但每一剑都好似砍入了沼泽地,剑锋会在触碰到边缘的刹那间泥潭深陷,继而刚才的力量千万倍的反击回来,扯裂了手腕的皮肤。
  他一动不敢动谨慎的凝视着空间深处,视线在无法判断距离的某处注意到一团漂浮着的光晕,帝仲就在光晕的面前,全身都被璀璨的金光覆盖。
  这一瞬他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一直依附在他身上,宛如冰冷幽灵一般的存在似乎变得有血有肉有温度起来,他是那么的真实,距离自己那么的近。
  下一刻,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萧千夜惊讶的发现自己也位移到了光晕面前,他根本看不清眼前这团东西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站在它面前就有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血液也不知受到何种情绪的影响亢奋的加速流动,对方并未出声,帝仲也依然沉默,却有一个清晰的名字冒入脑中,让他顿时明白了什么。
  “呵呵,有意思。”光晕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反应,这个满头苍白短发的年轻人只是在片刻的吃惊之后就恢复了镇定,甚至和帝仲初次见到自己一样,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虽然能立刻反应过来他的身份,却没有半分的畏惧,而是以坚定的目光毫不闪躲的看着,让他忍不住感慨,“本座刻意提醒你们去见那条苍龙,从他口中就能得知藏在黄金权杖宝石内部的黑龙半心,可你为何又为别事分心,直到现在才来?”
  心知这种事情即使他不回答对方也必然是早就知晓前因后果,萧千夜干脆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光晕微微一惊,随即笑起:“你总是这样,又想护她周全,又无法对身边的亲人、朋友乃至同僚置之不理,婆门岛境内的大佛之所以全是影子的形态,那是因为其本身就是镜面照射的魔影,并非真正的魔佛波旬。”
  萧千夜心头一动,果然他什么也不说对方就直接说出了六欲顶隐藏的秘密:“刚才本座曾说过,当年偶遇小白龙的那次穿行六界是为了处理另一件重要的大事,波旬本居于魔界他化自在天,会使用多种变化手段,有无数分身,更有传闻称其麾下有魔将八十亿,神界浩劫之后,四方天柱坍塌影响巨大,不仅让整个神界损失严重,还波及魔界,致使穿行境界的通道意外开启,好在魔首尊及时察觉,这才没酿成大祸。”
  “但有一个东西不慎坠入了境界的通道,那是波旬居所他化自在天的一面金镜,数万年如一日映照着诸魔的身影,因此也凝聚了不俗的力量,当年本座就是去和魔首尊商议此事,因为金镜能将照过的诸魔折射出光影,甚至能复制出相似的能力,如果散落六界势必要造成不可控制的恶果,后来金镜也确实找回了一部分,但仍有极为微小的碎片下落不明,此次婆门岛的大佛之影,无疑就是当年那面金镜的碎片所致,所以魔教徒坚信只要金镜能修复成功,就能召唤波旬真身。”
  “真的是波旬的东西?!”萧千夜眉头紧蹙,一时也无视了对方的身份追问,“那苍礼手中那朵传说中是魔佛坐垫的金莲,莫非也是金镜反射出来的光影?”
  光晕并不介意他的无礼,主动回答提醒:“确实如此,只不过波旬的金莲坐垫是个物件,长时间的被金镜照着,反射出来的形态会更为逼真,魔力也更为强大,但一切的核心仍是金镜的碎片,你若想彻底铲除魔教,就要釜底抽薪直接毁了藏在六欲顶神坛上的碎片,否则你再血洗一万次,魔教的气焰都会继续复苏。”
  萧千夜微微迟疑,有些奇怪的道:“你们不是在找金镜碎片吗?既然有下落,为何无动于衷。”
  自然能听出来他的潜台词,光晕满不在意的回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本座早就下令不允许诸神私自穿越境界通道,况且金镜本是魔界之物,就算要继续找,那也是魔首尊该操心的事情,与本座无关。”
  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抹光轻轻搭在了唇心上,光晕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试探的低道:“杀了破军,本座许你神界之躯,允许你一并返回神界。”
  萧千夜挥手散去那抹光,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和帝仲一模一样的拒绝,只是语气平缓不似帝仲般愤怒:“少自作主张,我从来不屑于当神,更没有想过要去神界。”
  “呵呵……”光晕不以为然,“不跟本座回去,以你现在的状态撑不了太久,与其不死不活,何必如此执着?”
  “不用你费心。”萧千夜坚持的再次拒绝,还是说出了和帝仲一模一样的话。
  光晕不再多言,眼前的黑暗也一瞬散去,只剩下并肩而立的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蜃楼顶端,互望着彼此各有所思。
  第1156章:尘埃初定
  萧千夜其实有很多的疑问,但万千思绪同时翻涌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眼前的帝仲真的恢复了血肉之躯,不再是那个虚无缥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残影,这个复原的身体是肉眼可见的不同寻常,隐隐透出白光,不仅神秘,更加让人感到莫名的震撼。
  这就是原本的帝仲吗?高大、英俊,手持黑金色古刀,但面容柔和,不似传闻中踏遍万千流岛未逢敌手的上天界战神。
  一定要说的话,他真的和自己兄长萧奕白有几分神似,风轻云淡的外表下,有着一眼看不到底的深邃。
  帝仲不用抬眸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毕竟自从那年意外在昆仑山苏醒以来,他都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残影模样,在终焉之境放弃了复生的机会之后,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会身魂俱丧的准备,偏偏在这个时候,天帝竟然帮他恢复了躯体。
  可惜……已经太迟了,他永远失去了心里的那个人。
  这个躯体是短暂的,想要彻底复原只有跟随天帝回到神界,人界和神界截然不同,人用短暂的生命换取了丰富的情感,而神则用所有的感情,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在去到上天界之前,他也曾在漫漫长夜憧憬过成为“神”,而当他终于走到最接近神祇的那一步,他又是如此的排斥那些手握力量而冷漠无情的神。
  人心果然是复杂多变的,得不到的才会成为梦想,而所拥有的东西则永远不会被珍惜。
  “你……”半晌,萧千夜还是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窒息的沉默,帝仲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抬眸微笑,不等他说完就直接回道,“他想在人界解决破军之灾,又不想暴露破军是因为他的失误才意外窜逃的真相,既然有求于我,暂且帮我恢复一下身体也是应该的,免得我隔三差五就得厚着脸皮找你,你也很烦我。”
  萧千夜抿抿嘴,他烦的不是帝仲,而是帝仲和他、和云潇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帝仲并不想和他绕弯子又添误会,干脆主动说道:“除此之外你也别问我天帝为什么会来,他是神尊,他的行动无人能干涉,所以你问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本尊没有亲自现身,是隔空传音之术,说这根黄金权杖内部的黑龙半心确实可以引出火种中混杂的魔血,心脏原本就是血液流动的中枢,他应该不会特意说谎。”
  萧千夜倒也没怀疑,面露担忧:“火种还在凤姬身上,已经跟着她回浮世屿了,凤姬伤势严重,一时半会经不起长途劳累,你把黄金权杖交给我,我带阿潇回去。”
  帝仲的神色则比他更为复杂难懂,并没有直接将黄金权杖给他,而是下意识的捏合了一下掌心,想起至今还被他关在间隙之术里的飞琅——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时只是不想云潇回浮世屿,毕竟她回去,万一真的开启屏障就会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让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不受自己的控制,所以才干脆出手直接截胡了飞琅,可万万没想到凤姬会被破军重创到命悬一线,又让她主动拿出了火种稳定凤姬的伤势,鬼使神差之间,火种还是回到了浮世屿。
  如果云潇这时候回到浮世屿,她就会发现飞琅失踪了,而作为最后一个见到飞琅的人,他势必会引人怀疑。
  忽然间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尖,让帝仲微微失神之后忍不住苦笑,她会怀疑吗……如果换成从前,哪怕自己当着她的面否否认,她都不会有丝毫的质疑吧?
  帝仲无声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的情绪掩饰过去,低声淡道:“不着急,天帝只是说了有用,并没有说要如何使用,况且这东西怎么说也是黑龙留下的半心,既然落到我们手里,我先拿回去让紫苏检查一番,至少得确认没有危险才能尝试,反正火种在凤姬身上,浮世屿又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不着急这一时。”
  他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萧千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格外违和,帝仲也第一时间引开了话题:“婆门岛到底什么情况?”
  萧千夜简单的将过程转述,又道:“谷主带着宋星野去鼎岛找宋星河了,希望他别太固执,要是能迷途知返好好辅佐弟弟,鼎岛也算未来可期,要是执迷不悟……那我也救不了他,为了让他们自己暴露法门的位置,我没有直接杀进摩罗寺,可惜破坏法门还是花费了一点时间,六欲顶已经收到消息了。”
  “别让他们跑了。”帝仲蹙眉,冷定的提醒,“三百年前煌焰血洗过六欲顶,但只是过去了三百年而已,魔教就卷土重来,甚至能让历史悠久的婆门岛都深陷其中险些被毁,如此势力发展当真可怕,六欲顶的位置我知道,必须尽快过去毁掉金镜的碎片。”
  萧千夜淡漠的看着他,不急不慢的开口:“你不会又要让我去吧?”
  帝仲面无表情的和他互望着,理直气壮的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被禁术影响日益消瘦甚至昏迷不醒的人是你师弟,你不去难道要我去?我的身体才恢复还没适应,你不可能指望风冥去吧?他素来是只扫门前雪,要不是潇儿拿风青依做挡箭牌,他连婆门岛都不会来,至于上天界的其他人,煌焰……呵呵,不用想也该知道不可能,紫苏只是精于医术,你让她真刀实枪去和手握金镜碎片的魔教战斗,恐怕也是不行,至于其他人,我反正不知道他们在哪。”
  萧千夜一时语塞,瞥见帝仲得意洋洋的冷哼了一声,随即捏合着五指似乎是在以点苍穹之术观察六欲顶,终究还是摇头:“不行,煌焰把法术破坏的太厉害了,再加上魔教不知道用了些什么鬼把戏,反正一点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必须得你亲自过去才行。”
  萧千夜想拒绝,但是一想起几个月就从胖嘟嘟瘦成竹竿的师弟凌波,终究无法狠心不管,帝都只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边继续捏着着五指,一边淡淡说道:“虽然点苍穹之术无法看清六欲顶内部的情况,但我还是能暂时控制着不让里面的人逃走,你也不能太疲惫,先回昆仑山休息几天,正好也看看几个师弟的病情如何了,按理来说汲取精气神之力是为了延年益寿,中原会用此法的人只有郭佑安,他已经被处死了,只是他留下的禁术威力尚存,所以病情不会继续恶化,但是要想痊愈,看来只能去毁掉金镜了。”
  疲惫这两个字不提还好,一旦被提起,萧千夜就真的感觉眼前有些奇怪的光晕还是忽大忽小,忽明忽暗,就在他摇摇晃晃往后大退一步的同时,帝仲的手第一次有力度、有温度的扶住了他的胳膊,然后脚下幻化出一道明媚的白光朝着昆仑山方向流星般坠落。
  他恍若失神的看着身边飘过的云雾,直到这一刻才清楚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和帝仲之间宛如云泥的差距——身体强度差的太多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差距也越来越明显。
  昆仑的雪峰不知是何时忽然掠入眼底的,在他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山门,帝仲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叮嘱道:“从苍梧之海到螺洲湾,再到婆门岛,这一月多你休息的时间不足七天,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越是透支自己,当时以凝视之术汲取的力量消耗的就越快,我保证六欲顶一个都跑不了,这个月你好好留在山上休息,等紫苏确认了黑龙半心没有危险,我会回来找你。”
  “等……”萧千夜一句话没说话,帝仲光速不见了踪影,比神裂之术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本想直接追到无言谷,又被山门处的同门喊住,萧千夜叹了口气转身询问了几句,先是去论剑峰找云潇,发现她并不在那里之后又转道去了青丘真人的鹿吾山,一推门,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朝他望来,萧千夜站在门口被吓了一跳,好一会才定睛认真打量了一番,顿时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想关门离开。
  “站住,回来。”唐红袖躺在病榻上,憋着笑装出一副生气的表情,“不敲门就算了,进来见到师姐也不知道打招呼,还二话不说又想跑?这么多年的大官白干了?一点礼数都没有,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师姐,您别嘲笑我了。”萧千夜这才反手关上门走上前去,唐红袖的床前是她的徒弟温倩,温倩的身边则是她死里逃生的姐姐温婷,温婷并肩又站着贤亲王的小女儿和敦煌偶遇的桑齐,四个人整齐的穿着昆仑弟子的服饰,朝着他礼貌的拱手作揖:“师叔!”
  唐红袖被逗得哈哈大笑,反倒是萧千夜尴尬的咧咧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唐红袖摆摆手示意几人不必多礼,解释道:“你们救完人带回昆仑山扔给了天澈,自己捞了好名声还不用管事,天澈也是个老好人,竟然还帮着你们教了人家几个月,现在我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天澈本来就忙,这些人也算和我有缘,干脆让他们全部入了我的门下。”
  “多谢师姐。”萧千夜赶紧恭维,生怕晚一秒又会挨一顿训,转移话题,“师姐,沿海瘟疫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不过源头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凌波和几个师弟现在的情况的怎么样了?”
  提到凌波,唐红袖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倒是没有恶化了,但始终不见好转,之前谷主也带了一个魔教的人回来,说是掌教者,但人家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透露,谷主就又把他带下山去了,眼下也没有什么头绪,凌波这个混小子算是命大了,要不是遇见你们,这会估计神仙都救不了!”
  萧千夜点点头,忽然想起迟迟不见云潇的身影,连忙又道:“师姐,阿潇去哪了?”
  “阿潇?”唐红袖笑眯眯的看着他,反问,“你第一天认识她呀,她是那种乖乖呆在山上等你回来的人吗?”
  萧千夜一惊,瞳孔都顿缩了几分,唐红袖悠悠叹道:“头两天还知道去帮天澈指导指导后入门的弟子,没事也会上我这来转转帮帮忙,后来凤九卿过来找她,两人就一起不见了,走了有大半个月了,连个口信也不知道传回来,你呀——不要太惯着她了,被你宠坏了。”
  “又出去玩了?”萧千夜眉峰紧蹙,显然对不靠谱的凤九卿一点也不放心,唐红袖挑挑眉,“人家亲爹要带女儿出去玩,你还能拦着不让?”
  萧千夜叹了口气,云潇的性格本就和凤九卿很像,师姐这么一说他也不觉得奇怪了:“有说要去哪里吗?”
  唐红袖想也没想:“那倒没有,你自己找找呗,上天界那种叫什么点苍穹的法术,你不是到现在还没会学吧?”
  房间里一阵沉默,萧千夜又是尴尬一笑,面对几双火辣辣的眼睛,赶紧找借口溜了。
  第1157章:孙蝶
  鹿吾山的药香依旧让人神清气爽,加上清凉的云雾从身边缓缓流过,当真有种久违的安心让他忍不住深呼吸了几口,点苍穹之术他也不是不会,只是没法像风冥那样随时随地勾勾手指就能清楚的控制元素精灵,好在云潇和凤九卿身上的火焰气息都格外特殊,只要不是跑到其它什么遥远的流岛上去玩,中原、飞垣两地他还是能试一试。
  就在他准备找个无人的地方之时,身后忽然窜出来个小脑袋,冲他龇牙咧嘴的嘿嘿一笑,不等萧千夜反应过来又被拽着袖子小跑到了另一边。
  “师叔!”少女对他再次拱手作揖,热情大方的自我介绍,“我叫孙蝶,你叫我小蝶就好了!当时在敦煌没有见到你们,我真的超级遗憾的!后来我爹派人要接我回家,我死活都不肯跟他回去,反正我从小就没在王府长大,京城我也不喜欢,就硬跟着昆仑山的弟子跑到这里来了,现在师父收我做了徒弟,还教了我剑术,等再过几年,我也可以像你们一样下山游历,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萧千夜呵呵笑着,他来昆仑山修行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可以说从他踏上山门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过“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变得更强,好回去接手军阁,稳固家族的地位罢了,所以听见孙蝶这么信誓旦旦的说辞,他倒是被眼前这个天真率性的小姑娘打动,但转而一想,又有些奇怪的追问:“孙蝶?你怎么会姓孙?”
  “我改了姓,现在跟我养父姓的嘛。”孙蝶满不在意的回答,一点没把自己位高权重的亲爹贤亲王放在眼里,“我很小就去了敦煌,当时为了帮我爹调查郭老贼的势力,隐性埋名住在城东孙叔叔的店里,孙叔叔对我可好了,比我爹好多了!可惜温将军死后,婷婷几次暗杀雷公默失败惹怒了那走狗,他恼羞成怒迁怒他人,看我和婷婷是姐妹,就找借口来挑事把孙叔叔和婶婶都害死了,我爹那个铁石心肠,不仅不帮我报仇,还让暗鸦过来想把我抓回去,哼。”
  一说起那些事情,孙蝶的眼睛顿时红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气愤,咬牙:“我假意被俘,潜进了雷公默的府邸做了一年的婢女,但他做事很谨慎,院中还有古怪的法术,我一直没找到他通敌叛国的证据,后来婷婷暗杀故意失手被擒,被雷公默百般折磨,我想救她,可我武功太差了,连大牢的守卫都打不过,几次都只能落荒而逃,那天魔教在敦煌城里搞什么祭祀大典的时候我也在,我是亲眼看见一束火光击中妖女救走婷婷的!”
  孙蝶往后退了一步,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认真的致谢:“当时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好后来遇到桑奇,从他那里听说了来龙去脉,我们感觉到此事背后一定还牵扯着更多的阴谋,可我俩的武功都很差,要是冒然行动肯定什么忙也帮不上,指不定还会打草惊蛇让郭老贼提前堤防,所以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到月氏遗址躲起来了,果然没几天雷公默就派兵到处搜索,是昆仑的弟子救了我们。”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少女的眼眸闪闪发光,好似星星般明灭:“我爹手握重权,可是他既不能帮忠心耿耿的温将军平凡,甚至连孙叔叔这种至交好友的仇都置之不理,昆仑山远离中原腹地,却能力挽狂澜揭穿魔教的阴谋,要是没有你们,现在的郭佑安早就联合回纥攻破敦煌了,他那个王爷肯定也别想干了,哼,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要拜入昆仑山,谁稀罕做他的王府郡主,我想做女侠。”
  萧千夜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贤亲王作为朝中唯一能牵制郭佑安势力的人,这么多年草蛇灰线精妙布局,这才抓住了机会一击必杀,成大事者必然有狠辣之处,不要说远在敦煌的孙叔叔,就连近在身边的白雅他都能直接送到自己父亲身边册封为妃,那样的绝情绝义孤注一掷,孙蝶不理解不认同,其实也很正常。
  “师叔,你是不是在找云潇姐姐?”孙蝶见他不说话,也不想继续在自己老爹身上浪费口舌,这大半年在昆仑山,她算是明里暗里把几个人的关系八卦的清清楚楚,这会正眯着眼睛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托着语调得意洋洋的道,“我知道她去了哪里,如果师叔肯赏脸亲自教我几招,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做王府郡主,但骨子里还是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萧千夜好笑的摇摇头,骨剑一晃就从掌心抽出,惊得孙蝶瞪大眼睛咽了口沫,他往后退了一步,提醒:“那你看清楚了,我只教你一次。”
  话音刚落七转剑式已经连续击出,不过眨眼的瞬间,无数剑气剑影纵横交错,宛如千军万马崩腾而过,孙蝶到底只是个入门不过半年的新人,连挥剑都很吃力,怎么可能看得清从他手里施展出的七转剑式,待到最后一抹锋芒消失不见,她还是呆呆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不依不饶的纠缠:“不行不行,你站在那一动不动就想忽悠我,这个不算!”
  萧千夜淡淡的笑着,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父施展剑术的场面,也是和孙蝶一模一样的目瞪口呆,甚至一度怀疑那位巍然不动的老者只是幻化了些光影在忽悠自己,如今时过境迁,少年时期的回忆在渐渐模糊,又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格外清晰的跳出眼底,让他怀念,又让他遗憾,轻声回道:“怎么就不算了?七转剑式原本就只需要依赖手腕控制角度和力道,这可是昆仑山最基础的武学,你想做女侠,就得在七转剑式的基础上自行领悟出千变万化才行。”
  孙蝶咧咧嘴,类似的话她已经从几个不同人的嘴里听过了,七转剑式虽然是基础武学,但不同人手下施展出来的剑招却又不尽相同,最开始天澈教他们的时候,是灵动飘逸,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后来师父唐红袖病情好转亲自指点,又是凛冽逼人,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而前不久才回来的云潇使用七转剑式,又是另一种刚柔相济,时而如风微凉,时而如雪冰冷,稍有分心又如火焰般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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